丽妃见月歌不说话,便接着说道:“这件事本宫会查清楚的,妹妹有没有什么想与本宫说的?“说完,她看着月歌,目光耐人寻味。
月歌蹙起眉,不悦问道:“莫非娘娘认为此事与臣妾有关?”
丽妃笑了起来,道:“妹妹生气了?”
见月歌不说话,她又接着说道:“妹妹其实不必生气,这宫里头莫名死了个人,一般都是要回禀皇上的。本宫想着妹妹,才先通知了妹妹过来。妹妹若是知晓些什么,告诉本宫,本宫也好替你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
说话间,月歌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看着丽妃虚假的笑脸,她也扯出了一抹只有弧度的笑,回:“多谢娘娘关心。不过,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丽妃盯着月歌,像是在探究月歌这句话到底有多少真。月歌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不惧不畏。见状,丽妃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道:“既如此,那你就退下吧。“
“是。”月歌行礼退下。走了一步,瞧见边上躺着的碧衣,惨白的脸,许是因为水里泡久的缘故,有些肿,闭着眼,紧抿的双唇,在唇角处有一块淤青。
月歌停下脚步,转头问丽妃:“那碧衣,娘娘打算怎么处置?“
丽妃回答:“这个不用妹妹操心,宫中自由规矩,碧衣枉死井中,是要等仵作来验尸的。“
“是。那臣妾告退了。“月歌闻言,不再多问什么,带着若水就离开了华羽宫。
两人刚走,原本一直安静地呆在丽妃身后的翠绿便径直走到了碧衣旁边,哗地一声,将那掀开的白布给重新盖了回去。
“这一大早的,真是晦气。抬走!抬走!“翠绿一边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上面沾染的所谓晦气一般,一边对着金威身后站着的两个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立马就走上来头脚各一位,抬起碧衣就走。翠绿走回了丽妃身边,扶着她,准备往正殿内走。
丽妃却忽然一板脸色,甩开了翠绿的手,斥道:“那浪蹄子绝不是个简单货色,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不中用的东西。”
话音落下,翠绿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低声说道:“娘娘息怒。她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娘娘何必放在眼里。”
丽妃反身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院落中,格外响亮。
“再不放在眼里,她就该爬到本宫的头上来了。要不是你给本宫出的什么烂主意,她能有今天?哼,一番苦心,竟养了一只白眼狼!“
翠绿低着头,手抚着被打红的脸,眼中掠过恶毒之色,口中说道:“娘娘无须担心。她即便再受宠,也改变不了她出身青楼的事实。一个青楼女子,顶多是个嫔妾。再高,坤宁殿的那位首先就该不答应了。”
听翠绿提及皇后,丽妃脸色一变,伸脚就往翠绿身上踹去。翠绿闷哼一声,身子摇晃了一下,又重新在地上跪好。
“你还有脸提她!你给本宫跪着,跪到本宫满意为止!”丽妃恨恨说完,就转身进了殿内。翠绿端正地跪在外面,低着头,一动不动。
月歌回到庆和殿时,安常在即沈静安正坐在偏殿门前的廊下晒着太阳出神。听见脚步声,回过神,瞧见是月歌,便起身行礼。
月歌因为碧衣的死,心不在焉,只匆匆说了一声免礼,就径直进了正殿。安常在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略蹙了蹙眉。
“主子,月贵人好像心情不好。“浣衣从屋内出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走到安常在身边时,低声说道。安常在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浣衣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要不要去看看?”
安常在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回答:“也好,那就去看看。你把屋里的那碟子刚做的桂花糕带上。“
“是,主子。”浣衣开心的应道。
安常在带着浣衣进来时,月歌正靠在榻上出神。若水轻声提醒:“主子,安常在带着浣衣姑娘来了。“
月歌回过神,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安常在。
“臣妾见过月贵人,月贵人吉祥。“安常在行礼,身后的浣衣也跟着行礼。
月歌轻抬起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起来吧。以后这虚礼不行也罢。“
“您是贵人,臣妾只是个常在,行礼是应该的。“安常在回答。
月歌指了下对面,道:“过来坐。“待安常在坐下,她接着说道:”这礼制虽说是这样的,但我和你一个院里住着,见了面就行礼,你行着不累,我看着都累。“
安常在闻言沉默了一下才道:“是。臣妾记着了。“说完,她转身看向浣衣,浣衣会意,走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碟子放到了榻上的小方桌上。
“这是早上臣妾自个做的桂花糕,贵人尝尝。”安常在说道。
月歌记得早上看院子里的桂花树时,明明还未开,这哪来的桂花做得桂花糕,想着便问:“这桂花不是还没开吗?”
“清荷苑那边的桂花要开得早些。“
“哦。“月歌应道,伸手从碟子里捏起一块桂花糕,桂花糕洁白如玉,一朵朵的金黄的桂花镶嵌其中,清晰可见。刚凑近鼻尖,便有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顿时让人食指大动,心中的那股郁滞感也散了不少。
月歌咬了一口,糕体滋润松软,细腻无比,入口即化,化作一股香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
“没想到你还是个巧手,这桂花糕做得可真不错。“月歌赞道。
安常在微微一笑,道:“贵人要是喜欢,回头臣妾再做一点让浣衣送来,正好腌好的桂花还有些。“
月歌没有拒绝,而是问道:“做这桂花糕花不少功夫吧。”说着又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那香甜的味道,浓而不腻,还十分清爽,真是让人停不了口。
“还好。就是桂花要提前腌制好。“安常在回答。
“回头你也教教我,正好昨日丽妃送了几棵桂花来,估摸着没几天也该开花了。”
“是。”安常在应道。月歌转头看向一旁低敛着眉的浣衣,道:“我们有段日子没见了吧。”
浣衣惊了一下,问:“贵人是……是在跟奴婢说话吗?”
“可不是在和你说话吗?”月歌笑道。
一旁安常在惊讶地问:“贵人和浣衣认识?”
月歌转头看她,微微一笑,道:“嗯。以前在浣衣处的时候,要不是浣衣,我就死了。”
闻言,安常在脸色微变。浣衣则惊得连连摆手,道:“贵人折煞奴婢了。奴婢只不过是……只不过是……”
看着她受宠若惊,手足无措的模样,月歌眼底掠过一丝柔意,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本想让你到我身边来,只不过安常在先行一步,我也不好夺人所爱。安常在不错,你以后好好跟着她。“月歌说道。
浣衣闻言,应道:“是,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安常在的。“
这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三子的声音。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月歌一惊,他竟来得这么快。想着,忙从榻上下来,往门口迎去,安常在跟在身后。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吧。”皇帝站在门口的光影里,目光扫过月歌,落在安常在身上。
“安常在先退下吧。”他淡淡说道,声音中又一丝冷意,让月歌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安常在又行了一礼:“臣妾告退。“她带着浣衣走了出去。皇上径直往里间走去,在之前月歌和安常在两人坐的榻上坐了下来。
月歌跟了过去,站在榻前,微垂着头,等待着。
皇帝目光扫过小方桌,瞧见了桌上的桂花糕,剑眉一挑,问:“月歌喜欢吃桂花糕?“
“这是安常在刚送来的,味道不错,皇上尝尝?”月歌看了他一眼,道。
“看着不错,那就尝尝。“说着,皇帝捏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品味了一会后,他开口道:”确实不错。“说完,他转头看向月歌,平静的目光落在月歌身上,却让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听说你宫里的一个婢女死了。“皇上淡淡说道。
月歌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只得如实回答。
“是。“
“怎么死的知道吗?“皇上接着问道。
“听丽妃娘娘说,是掉进了浣衣处的水井里,淹死的。”月歌回答。
皇上眸色略深,继续说道:“她大晚上的去浣衣处干什么?“
“月歌不知。“月歌回答。皇上看着微垂着头的月歌,眼睛微眯了一下,然后道:”抬起头来看着朕。“月歌依言抬头迎向他的目光。
他深邃的目光,带着一种让人折服的威严。但月歌问心无愧,坦然的面对着。
皇上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忽然卸去了那股身为帝王的威严,洒然一笑,一边伸手,一边道:“到朕这里来。”
月歌走了过去,他将她揽入了怀中。月歌轻靠在她怀中,心中却微微的凉。他终究还是怀疑她了。
“回头朕让人再选一个宫女送来。”皇上轻声说道。月歌点点头:“多谢皇上。”
“对了,****来了,说是想你了,想见见你。”皇帝忽然说道。月歌惊讶地看向他。她想干什么?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落淸殿。
月歌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人。进去时,****正懒懒地靠在榻上假寐。听到婢女通报,她眼都未睁,伸手一指榻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月歌依言在椅子上坐下,有婢女端了茶过来。
****也不说话,两人沉默地对峙着。半响后,月歌先沉不住气,开口冷声问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睁开眼,冷冷地瞧了月歌一眼,然后说道:“按照礼制,你应该尊称我一声楼大人。”
月歌气一滞,压抑的怒气差点失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平静,将刚刚的话重复道:“楼大人找本宫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说着,****坐直了身子,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才将目光看向月歌,道:“就是有些想念了。”
月歌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是吗?那就多谢楼大人挂念了。“
“不必。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的。“****笑着,那得体的笑容,落在月歌眼中,却是那般的可恶。忽然,****从榻上下来,往月歌走来。
她走到月歌身前停下,伸手勾起月歌的下巴,目光在她精致的脸上打量了一下,然后啧声道:“看看,多美的一张脸……”
月歌眼底掠过一丝恨意,偏过头,避过她的手,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急什么!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姐妹可以好好叙叙旧。”****说着,笑容已经变冷。月歌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噌地就站了起来,喝道:“你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本宫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岂能让她如愿,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月歌挣扎了一下,但肩上的手却像是铁钳一般,那巨大的力道捏得她骨骼生疼。
月歌转过头,恨恨地看着她,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用力扳过她的身体,往座位上按去。月歌毫无基础自然比不过一个武林高手,即便不甘愿,也只能被按在了椅子上。
****又回到了榻上懒懒地靠着。
“听说,你最近这日子过得不错。”****淡淡说道。月歌偏过头,没有理会。
****微微一笑,也不介意,接着说道:“既然你过得不错,那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走?月歌蹙了下眉,却还是没有转过头,没有接话。
“你不问问我要去哪里?”****问。
月歌依旧不搭理。
****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修得十分好看的指尖轻轻在桌上落下一击,道:“或许,你应该问问我跟谁一起走。”
月歌心中蓦地一跳,那个她刻意埋葬的名字再次涌入脑海。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道:“你要是说够了,那本宫就告辞了。”
说罢,她起身就走。这一次****没有拦,看着她走出里间,她冷冷一笑,再次说道:“他说要带我浪迹天涯,看遍这世界上最好看的风景,然后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下来,生一两个小孩,颐养天年。“
月歌一步步往外走去,脚步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音,那嗒嗒的声音却像是敲击在她的心上,一下重过一下。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回庆和殿的,只知道回到庆和殿后,她就躺到床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外间已经一片黑暗,屋内只燃着一盏灯,蜡烛已经烧得所剩无几,烛火已经变得微弱,不断地跳跃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月歌感觉有些渴,对着外间喊道:“若水。”
话音落下,若水便撩开帘子进来了。见月歌醒来,一脸惊喜,道:“主子你可吓死奴婢了。要不是御医说您没事……“
“御医?我怎么了?”月歌惊讶地看着若水,问。
若水惊疑地看着月歌,问:“主子您想不起来了?”
“想起什么?”月歌问。
若水皱了皱眉,回答:“您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还出了一身冷汗。刚躺到床上,就晕了过去。“
“哦。那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您是受了凉,加上之前落下的一些老,毛病,身子虚弱,才会这样的。休息几日就好了。”若水说着,疑惑地嘀咕了一声:“也真奇怪,现在这天气,怎么就会受了凉呢。”
月歌没有接话,而是吩咐道:“我有些渴了,有水吗?”
“奴婢让厨房蹲着燕窝呢,要不就喝那个?”若水问。
“燕窝?哪里来的?“月歌疑问。
若水微微一笑,道:“您出去的时候,皇上命人送来的,还是上好的血燕。听说总共也就四盒,两盒送来了这里,华羽宫也才送去了一盒。“
闻言,月歌眉头一皱,这下那醋缸子又该打破了吧。想了想,月歌道:“那一盒去给安常在。“
“是。”若水应下,接着又问:“那奴婢去端了那燕窝来?”
“嗯!“月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