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言毕,微微低下头,嘴角处若有似无的勾起一丝莫名笑意,原以为能够以逸待劳,只可惜没预料到云泊霖的突然之举,让他前功尽弃,只能撕掉这些年披上的伪装,不再继续藏拙。
当然,若是他今日的抉择,可以将云哲赶回边疆去,那算起来他还是没有亏,尽管他一心想要拉拢云哲。
“哦,能看到这个层面,看来,云城心中早已有所对策,那你认为此事又该如何处理?”
上座云泊霖闻言,眼神微暗,直勾勾盯着平日里庸庸碌碌,被一众臣工议论的庸才儿子。
“回父王,孩儿愚笨,尚未想到对策,但孩儿认为若要妥善处理此事,还须得探明仇池何故来袭,再另做打算,这样或能避开战火,免除后患,并彰显我大行的兼容之德。”
被云泊霖问及,即使云城心中原有所想,可话到了嘴边愣是变作其他,毕竟他还蠢到听不出云泊霖话中的深意。
“恩,此计倒是不错,先探查原委再行论断,方可免除战火绵延,好,依朕看就按此计行事,下朝后,由三公商讨合适的使臣人选上呈朕即是。”
而瞧着云泊霖点头赞同,司马炎与范扬倒难得统一的沉默下来,至此,处理仇池来袭的办法算是敲定。
只不过,要出使仇池国,还要避免两国交恶,若所选之人有负重托,不能舌灿莲花,让仇池国主臣服,那始终是白塔。
所以,当云泊霖话音落下后,包括慕容砾在内的群臣,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陛下,臣光有事启奏,据臣推算本年庚子月诸事皆吉,故,臣已从该月择取良日,望请陛下早些定夺日子论学选妃。”
也在这当头,幸得有人出来说道喜事,乃太常卿赵光,原本他是一早打算奏禀,但因着战事吃紧,范扬与司马炎争得不可开交,只能趁二人偃旗息鼓之际出列奏请,由谒者下阶取过折子,传给贺瑛送入云泊霖手中。
“好,太常卿所奏,朕已知晓了,”云泊霖接过奏折并未展开细看,只道明了,便示意赵光归位,然后朝众臣发问:“诸君可还有其他事奏?”
但耐不住,这几日群众还真无事可奏,就连丞相慕容砾笏板上也是寥寥几字,除去仇池来犯,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用得着云泊霖亲自处理。
为此,众臣皆缄默,由着上方贺瑛拉开嗓子一声大唱。
“陛下有旨,散朝。”
随着大唱声落下,左右谒者忙上前卷起帘子,云泊霖从座上起身,明黄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缓缓离去。
直至云泊霖走出许久,百官方纷纷起身,相熟的与不相熟得均相携踏出殿门,有的急急忙忙赶着回去处理公务,有的则往皇宫深处走,仿佛真如车水马龙般,唯独没有人声鼎沸。
一朝散去,一朝复,宣室余热未散,掖庭风波又起。
在领路宫人带领下,几十名良家子聚到一起,无论相熟与否皆三三两两抱团站着,慕容嬿也不免俗套,与慕容府的人挨边而立。
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总少不了比较,就好比这满院姹紫嫣红,更是没法略过好戏。
仗着自家父辈官阶声望,趁白尚茹尚未过来,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或是谁谁穿得寒碜,或是谁谁长得难看……总归说来,没有半句好话,慕容嬿只能当个听戏人,一笑置之。
就在吵闹间,白尚茹手捧缣帛,领着群宫人趋步走来,当下院中众女也不敢怠慢,立时站在原地朝她行礼。
“见过掖庭令。”
见此,白尚茹并没还礼,仅是点头将手中缣帛递给身后女官,继而朝众人说话。
“各位良家子,今儿个你们进了宫,就该晓得皇城永巷不比自家院落,凡事都该依着规矩,谨言慎行,倘若有谁敢坏了规矩,自会有人帮你忙记得。”
白尚茹的话音落下,院中愈发安静,再怎么说都是出自大家族,岂会不知皇城永巷暴室的厉害。
更何况从进宫那刻起,不管昨日你是谁,或是明日你会成为谁,现在都得一一抛却这些有的没的身份,唯有记住你此时不过为良家子,必须遵守皇宫的规矩。
慕容嬿垂目,抱着侥幸的生活,从来就离她很远。
倒是白尚茹毕竟入宫多年,将众女心思看得明白:“你们也别觉着沮丧,只要不违反宫规,便无人敢膈应你们,月侍中,仔细安排着。”
那白尚茹口中的月侍中,乃是之前接过缣帛的女官,约莫桃李年华,面上带着些许笑意,给人感觉既亲切,可又透着疏离,果然不愧为宫中的老人。
而她们所谓的安排,便是指定众女住所,但白尚茹却甚是怪异,此番捯饬下来,她反将众人打散了,每间屋子皆安排不相熟的女子同住。
好比慕容嬿住幽字房,同住的姑娘一个叫尤佳琦,另一个则较苏珍,余下众人亦是如此。
待得逐一宣读后,月侍中收起缣帛,朝白尚茹微微点头,稍稍上前几步,眼神扫过众女。
“你们可以前去作所了,不过,我要提点各位一句,宫廷里除了陛下的妃嫔,无论各位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你们的奴婢都得宿于太液宫南面,每日分早、晚可在左右侍奉半个时辰,这一点,无人能够例外。”
此话一出,众女皆显得萎靡,但却敢怒不敢言,沉默着跟宫人前去住处,只有慕容嬿这个冷眼旁观的看客随波逐流,在经过白尚茹身旁时微微顿脚,尔后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
“今夜卯时,长乐宫西门。”
尽管白尚茹说得很轻,慕容嬿还是没有错过,带着随风而逝的声音来到幽字房。
要说起幽字房,它与这名字倒是相衬,虽隔着正院稍远,但幽雅静逸,正合慕容嬿的意,所以她很自觉的选了靠窗那处,让碧瑶妥当收拾后,方取下别在腰间的锦袋打开,将小金从中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