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言重了,臣等身为臣子,既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事遂自此且不知中宫如何打算?”
听闻内中详情,有人缄默有人眼神隐晦不明,毕竟当今君主无子嗣沿袭,若毫无痊愈之机,帝位又待如何?
当然群臣也不是傻子,慕容嬿既然在出事的第一时间通知他们,断然是不会没有应对之策的,谁都不肯做那种不自量力的角色,因此丞相周邑不退反进开口问到。
慕容嬿见众人反应甚是满意,也早就想好了对策,没有皇嗣,她就等云哲自己清醒,要是在她有生之年未能令云哲清醒,那她就为这个天下选最好的帝君,但如今她要做的是:“君权变非本意,孤已决定在陛下清醒前代执天下之权,直至陛下痊愈那日方止。”
后掌帝权绝不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但对于大行眼下的情况,只有行此法能长久,所以谁也不敢说‘不’字,反而极尽谦卑的朝慕容嬿行大礼,
建丰三年,大行的天下被一个女人握在手上,帝后原本没有你我之分,然,中宫慕容嬿执掌朝政指点江山,虽无窃取天下之意仍是惹得朝中风波不断……
然而没人预料到,慕容嬿对大行的掌控竟长达十六年之久,一度让大行国走向鼎盛,可没能始终抵过女人掌权必败国的魔咒。
建丰十九年,大军以清君侧斩毒后为名起义,仅耗时三个月左右便攻下了大半城池,但各地报来军情时,慕容嬿却视若未闻丝毫不为之所动。
但朝中素有不满慕容嬿掌朝之人,以她手段残忍,行事毒辣,残害宫中妃嫔,无故屠杀江山重臣为由联名上奏,逼迫她交出大行国大权接受法典制裁。
慕容嬿自然不会如他们所愿,在还没接到折子之前,就下旨抄了联名大臣之家,斩其满门九族,甚至连与之平日交好的人家,也都受了牵连没能幸免。
霎时间“毒后乱国,大行将亡”的谣言四起。
夜里的大行皇宫似乎更寂静了,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睁着眼睛到天明,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时候会死去,宁愿睁开眼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慕容嬿睡到半晌突然醒了过来,连日来她总是噩梦缠身,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欺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叫着“毒后乱国,大行将亡”。
碧瑶听见响动小跑着进了殿,见慕容嬿抱着腿发呆,不由的发愣然后上前道:“殿下,是又做噩梦了吗?”
“是啊,又做噩梦了,可噩梦终将会醒来,人却不能重来,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慕容嬿神情凄凄,眼中看不出半分哀愁,但她越是如此碧瑶就越难受:“不,殿下与陛下都没错,怪只怪大势所趋。”
一番安慰让慕容嬿更加无言,她不知道命运之路会延伸到何处,但至少没了适才的彷徨……
终于,在僵持大半年的时间后,起义大军直捣了大行国都。
面对大军压境那时慕容嬿突然顿悟,无悲无喜的迎着军中射出的冷箭,伴随几声惊呼向后倒下,又虚张着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然后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当那熟悉的面容映入双眼,慕容嬿笑了,笑得倾国倾城,然后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从伤口处有些疼蔓延至周身,深入心底。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从没后悔过,云哲,能与你相伴是我一生之幸。”
慕容嬿说这话时,手微微向上抬着,却终是在半空中无力耷拉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累了也不愿继续纠缠。
“嬿儿,你不是说想要回到从前吗?我带你回去,可好?”
随着怀中躯体逐渐冰凉,云哲只觉痛彻心扉,堂堂七尺男儿悲恸哭泣,一遍一遍吻着那双紧闭的眼眸,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终于懂了,燕雀终有离巢的那日……
大行十八年,冬,天昏昏沉沉的下着雪鲜见人踪。
似乎,人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困住了脚步,但某边疆小镇却不适宜的响起马蹄声,有人从窗户上打着脑袋偷瞄,发现那是一支十来人的马队,头前骑在马上那人着白色狐裘遮住了大半容颜,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贵气。
而身后跟着十几骑却没有再着白狐裘的人,零零散散有青狐裘、狼裘这些,虽不比白裘来得罕见也实属上品,其中最叫人记忆犹新的是一个披着狼裘,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子。
只见那刀疤男抬头望了望天,继续耷拉下脑袋,用腿肚子夹了夹马身,迎上白裘男子抱拳道:“公子,看这天气今晚还有一场大雪,不如先在镇甸歇下,待明日雪小了再赶路吧!”
闻听此言白裘男子浓眉紧锁,但大雪天赶路危险重重,别说人吃不消就连马儿也累了,于是便朝身后的青裘男子问道,声音温润如玉像冬日里的暖阳,将整片冰雪融化殆尽:“此去帝都还需几日?”
“回公子,此去帝都需五日教程左右,若快马加鞭应不出三日可达。”
那青裘男子抱拳回话,同样如同的三月春风的声音传出,仿佛一刹那让小镇的风雪小了许多,就听见白裘男子又道:“也罢,邱泽先去找驿馆何在,逸轩随我去探探路。”
“喏,末将领命。”
能歇脚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的,邱泽亦刀疤脸男子闻言一扫萎靡,欣然领命策马深入镇中,白裘男子则带着被称为逸轩的人往山里探路去。
这场大雪下得突然,如果不能在大雪封山之前回都城,就得再等到明年开春了,可那是回去恐怕什么都晚了。
两人离开后,直到不见人踪才放缓速度,傲立于冰雪中,由逸轩先开口引出了话题:“此番公子返回帝都,恐怕将很难太平。”
“帝都向来不平静,但这一次他如此着急,看来是为了皇储一事闹翻天了,不过,我很好奇他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