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绿衣急忙竖起耳朵,紧紧盯着墨鸦,就听墨鸦说道:“这位西域小国的王公经常去乾国西北边关游历,名义上是游历,其实是去边关打探边关大军的动向……后来,刘参谋顺利搭上这位王公,从他口中套到金镶玉摆件的来历,作为交换,刘参谋将九爷收藏的冰石端砚送给这位王公,然后刘参谋派人跟踪调查这位王公,果然,这人一直和斐家的漠北商队有交易往来,这商队通过西域的达官贵人销赃,行事极为隐秘。”
墨鸦打了个顿,看了看九王爷的眼色,见主子一脸平静淡泊,便突然停住话头。
楚绿衣急忙追问:“这个西域小国的王公提供证据了么?据我所知,漠北商队有很多,你们如何确定其中的猫腻,还有,你们抓住把柄了么?”
九王爷递给墨鸦一记眼色,墨鸦立即解释:“楚大夫,你有所不知,这位王公和漠北商队达成协议,不会私自对外透露内幕,还有,暗中购买皇宫珍藏的权贵,根本不会四处宣扬这些交易,就算炫富,也会另外找一些由头。我们之所以可以抓住他的把柄,完全是因为,九爷慷慨解囊,贡献出一枚冰石端砚,恰好迎合了这位王公的喜好。还有,这王公自高自大,喜欢到处吹嘘,刘参谋已经从他身上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只要九爷一声令下,咱们就可以将斐家的秘密商队绳之以法,甚至借此机会,打压斐家的嚣张气焰……”
这墨鸦越说越激动,九王爷急忙打断他:“这些是本王和大理寺的事情,楚大夫不会感兴趣,你别絮絮叨叨,说一下重点即可。”
墨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楚绿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斐家的漠北商队虽然销毁了所有交易记录,可是,这位王公是商队销赃的大头,只要控制住他,就可以打破这个局,将太后和斐家的势力从边关彻底清除!”
楚绿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什么,就像九王爷说的,她揪出常汝歌这个明面上的主犯,其实已经仁至义尽,背后权贵之间的利益纠葛,则是九王爷要应付的,毕竟,涉及到太后和皇上,这件盗宝案背后的阴谋,确切来说,是案中案,是各大家族之间的权力博弈。
楚绿衣识趣地站起身来:“这件案子已经破了,剩下的,我绝不会插手或者干涉,就算太后要继续拉我下水,我也不会向她妥协。”
九王爷也急忙站起来,绕过沉香木书案,走到楚绿衣身前:“本王明白你的心意。你帮助本王从乱麻之中找到最重要的线索,本王对你感激不尽。”
楚绿衣大方地摆摆手,淡淡笑道:“不过,我今年会长期住在京都,有些事,还需要九王爷替我抗住,毕竟,通过这件案子,我的保和堂已经被置于风口浪尖。”
陆琰微一思忖,突然眼睛一亮,暗含期待:“那不如,你一直留在本王的王府,这样就近照顾,可以免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放心,本王说到做到,会一直护着你。”
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楚绿衣微微有些不自在。这九王爷似乎越来越热忱,待她倒是极好的,可惜,她更在乎自己的保和堂和身世之谜。
“不必。我征询过缘缘和十一的意见,他们也不愿意长住,拘束太多。行动不便。”
说是理由,其实更像是借口。陆琰一听便知,她有意敷衍自己,可是,他暂时无能为力,这楚大夫素来独立自主,岂会随便听信别人的建议?
末了,九王爷敛去凤眸中的失望之色,笑道:“本王明早凌晨,卯时,便亲自护送你们回皇城的医馆,你们收拾妥当,今晚一同宴饮,本王要为你们送行。”
这时,墨鸦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心腹侍卫的角色,立在屏风前面充当隐形人。
楚绿衣当着别人的面,不愿和九王爷过分熟络,她摆摆手笑道:“又不是远行,或者从此一去不返,日后还是有机会合作的。”
陆琰听出话外之音,当即笑道:“你拜托本王的事情,本王绝不会懈怠。”
楚绿衣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随后便告辞离去,待她离开书房,赤练和墨鸦齐齐立在九王爷面前,两人一热一冷,像冰火交融,气质迥异,却带着同样的恭顺和臣服。
陆琰靠在书案边上,神色莫名:“务必在三月之内将这支漠北商队控制住,墨鸦,你负责督促边关守军,赤练,你继续盯梢,别让那些宵小之徒打扰楚大夫和保和堂。”
赤练疑道:“九爷,你既然要保护楚大夫,为何选择将真相告诉她?”
墨鸦急忙插嘴:“依属下之见,这楚大夫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想必已经猜到真相,九爷告诉她,不过是为了让她心里有数,哪些是敌人,哪些是朋友,九爷这一招,有拉拢之意,并不过分,有时候分享秘密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局面。”
赤练立即反驳:“她只是一个大夫,说得难听点,带着孩子,妇人之身,怎么可能影响大局,皇上虎视眈眈,太后居心叵测,九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选择保全乾朝的大局,绝对不能发生意外,否则,九爷你的一番心血就会泡汤……”
这两名心腹侍卫争论了几个回合,墨鸦冷面热心,赤练热面冷心,两人互不相让。
陆琰听了片刻,回到位置上,从玉石镇纸下面抽出边关大军的书简。
他挑起英挺的长眉,凤眸中锋芒毕露:“自从本王击退敌国,已经多年没有战事,边关平静下来,正好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这些黑手,本王不能姑息,定要牢牢看紧。”
墨鸦和赤练急忙刹住争论,齐齐应道:“属下定会遵从九爷的吩咐。”
王府无痕楼,傍晚,落霞满天。
楚绿衣已经收拾完毕,红袖坐在榻上整理药箱,十一和楚缘在走廊里踢毽子玩。这鸡毛毽子是赤练找来的,适合小孩子玩,十一趁机锻炼脚力。
“王爷真的答应你,明早便送我们离开?”红袖还是有些不相信。
楚绿衣懒懒地倚着布枕:“走不走,是我们决定的,九王爷只是个过客,做不了主。”
红袖暗暗咋舌,不由得笑道:“绿衣!我的大小姐!你可以别这么强势么?该示弱的时候应该学会示弱,这样,才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让男人感受到你的温柔。”
楚绿衣无语,突然门口响起九王爷的喊声:“楚大夫,快!有急事!快出来!”
楚绿衣急忙起身,迎出门去,就见九王爷一身素色锦衣,芝兰玉树般华贵高雅。他手里提着马鞭,略有些行色匆匆,十一急忙跑过去向他示好。
他答应十一,晚上让褚大厨准备一顿丰盛的晚膳,十一和楚缘都高兴地拍手欢呼。
楚绿衣随口问了几句,这九王爷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待会儿一起骑马出城,他竟然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楚绿衣再次无语,只得回房换上简练的衣装。
然后,陆琰带路,两人迅即出府,各自骑上骏马。
即将离开王府,加上名声大噪,楚绿衣一时不敢和九王爷亲近,她希望拉开距离,各自保持警醒。陆琰看在眼里,也由着她。
“看来,这王爷似乎真的将绿衣放在心上,只不知,是友情,还是所谓的喜爱。”红袖目送他们离去,独自站在琼花小径上,任由西边的晚霞将院子染成金红色海洋。
楚绿衣骑乘的是另外一匹千里良驹,陆琰在前面带路,她并未落后,二人快马加鞭,一道赶出皇城南门,一路疾行,来到天丰府的郊外。
这方圆千里,都是京都天丰府的辖区,京畿之地,官道通达,城镇繁华,郊区山岭里也分布着很多村落,丝毫没有野坡荒原的凄凉萧索。
来到一座驿亭里,陆琰率先下马,将白玉雕放在路边。这条官道十分宽阔,路边十里一亭,官府修建这些驿亭,专供过往商旅行者休憩歇脚。
楚绿衣环顾四周,青山绿水,风水极佳,时而有马车牛车路过,也有骏马四蹄撒欢,在官道上飞快奔驰,溅起尘土漫天。不愧是乾朝的交通枢纽,政权重心。
楚绿衣正在感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楚大夫,你也来了?”
楚绿衣浑身一震,缓缓回头,清寒的目光里,透出一丝焦灼和期许。
她转身定定地注视着此人,他一袭玄衣,不过二十来岁,年轻英俊,风华正茂。
陆琰立在一侧,笑道:“怎么样,是惊喜,不是惊吓吧?”
楚绿衣登时脸色一变,吃惊地笑道:“果然出人意料!你竟然活着!刚才差点看走眼!可惜,常汝歌已经死了,若不然,你们可以携手离开京都!”
陆琰看向眼前的男子,凤眸凝寒:“养蜂人,要不要留几句话给楚大夫,若非她在狱中出手相助,你至今还沦陷在那个阴谋重重的大坑里……”
养蜂人诚挚地笑道:“是,袁某感激二位的大度,袁某不习惯虚礼,身无长物,只能将这些易容工具送给楚大夫,若不嫌弃,日后袁某定会随传随到。任由二位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