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挂在苍茫的山峰。
天空蔚蓝白云薄淡,风吹的像刀子。
当任晶莹回到马车里时,被褥早已冷,花一朵在天刚刚朦胧亮时便离开了。
花一朵骑走了徐风来的黑珍珠,将他骑来的白色骏马留了下来。
白色骏马的身上,有用黑色的木炭写的几个大字:大笨蛋,我们换换马骑。
徐风来端详着这匹白色的骏马,全身毛色胜白雪,无一丝杂色,实乃是宝马良驹,与他的黑珍珠是同一名种。崭新的全副银色鞍辔,做工精致昂贵,与他的黑珍珠的灰色鞍辔款式相同。
一旁的露小露欠身行礼道:“启禀平王,黎明时分,侍卫们见那少年将平王的骏马骑走,便急来通报,奴婢心想,平王与那少年的关系自也甚密。奴婢就未敢惊扰平王休息,任那少年策马扬鞭朝前方而去。”
霜小霜欠身行礼,接道:“是奴婢自作主张的安抚了侍卫们,劝阻露小露务惊扰平王,请平王恕罪。”
关系自也甚密?
这岂只是露小露与霜小霜这般认为,自是连那群禁卫军们也私下议论,虽未敢明言,皆是心领神会,单瞧着花一朵在看徐风来时的含情脉脉,脑中竟是蹦出一个词:断袖?
也不知花一朵那眼神算不算得上是含情脉脉,至少是暖中有情,花一朵的仪貌美丽,难免让外人猜测他与徐风来的关系,更何况在昨日时,他们曾并肩低声私语,徐风来是恳请花一朵帮忙扔飞镖试探那对双胞胎姐妹,而在众禁卫军的眼中,却是看到似有别样的情怀暗涌。
经过昨晚帐篷之事,露小露便认定了花一朵不喜女色,觉得他虽是表现的色迷迷的,但并不像是真正的男人那般欲望凶猛而急切,也只是将她们的上衣剥开,未有猥琐,只是嬉闹的画画。
王爷将相自也不泛有同时喜好男色与女色的,不足以为奇,也不胜枚举,所以,当花一朵骑着徐风来的骏马离开时,侍卫们皆犹豫着该如何是好,暗忖着平王对此少年关怀备至,温暖的马车也让给他睡,如此牵就,自然也无关乎换一换马骑,徜若是得罪了平王的‘密友’,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也就眼睁睁的看着花一朵扬长而去。
当露小露和霜小霜看到马背上的字时,都忍不住笑了,这种调情戏语她们也不好随便处置,自然要等到平王看过后。
徐风来心中坦然,没有在意这句‘关系自也甚密’,他拍了拍马背,骏马仰天一声嘶吼,响亮而震耳。
任晶莹款款走来,依偎在徐风来的怀里,与他十指相扣,温柔的轻道:“你说这马儿喜欢我们叫它白珍珠吗?”
徐风来拥着她,道:“它会喜欢的。”
难免,任晶莹想起了杀手,想起了红珍珠,心中默默祈祷着:只愿他们余生安好。
换换马骑?专属的就是专属的,岂能随便换?
徐风来虽是气愤,自也不能发作,便示意露小露将白珍珠身上的字迹擦拭了去。
露小露心道:想那少年如此胆大妄为,胆敢擅动平王的骏马,偷瞧着平王如此不露声色,不恼不悦的,莫非所猜测的并无虚假?再瞧着任晶莹与徐风来如此旁若无人的爱意绵长,这也难怪昨晚那花一朵吃醋动怒,将飞镖掷了过去。
不由得,露小露看了一眼霜小霜,两个相视偷笑。
提亲队伍继续朝着大孟国的方向而去,任晶莹不时的掀开窗帘,总能一眼就看到徐风来。
徐风来将白珍珠系在马车沿随着马车前行,他骑着一匹普通的马。
每隔二十里,这支队伍里就会有一个禁卫军调转马头,奔回京城的方向。
但是队伍的总人数不会少,因为每隔二十里时,就会有一个从京城的方向的禁卫军赶到。
梅雪苔要知道行程中发生的一切大小事,间隔不能太久,她调遣出百余名禁卫军备用。
着盛装,备凤撵,梅雪苔已跨出祥凤宫,前往早朝听政。
自皇上宣布病重后,梅雪苔独自早朝听政。
梅雪苔阔步的向前走着,她的步伐总是走的那么快走的那么稳。
跟随其后的侍女禀道:“露小露看过画像后,说与平王关系匪浅的少年正是画中人。”
梅雪苔在听着。
侍女道:“这少年名叫花一朵,与林木森林大人的私交应也颇好,他骑的良驹,正是林大人前些日不惜重金与罗大人强行换来。”
梅雪苔沉吟道:“我见过花一朵。”
侍女道:“回皇后娘娘,那日在柳树下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的,正是他。”
梅雪苔自然记得那少年,长得白净喜人,说的话倒也有几分有趣,她不由得的笑了笑。
侍女道:“平王府中的侍卫看了画像后,说近二年间,总是翻墙出入的少年,也正是他。”
梅雪苔道:“他向平王索要一件他最珍贵的东西?”
侍女道:“回皇后娘娘,正是。”
梅雪苔对此事早已知晓,当平王府中的侍卫在二年前,很及时的禀告此事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是:即是平王的私事,就任凭平王处理。
想不到,这件私事徐风来竟是二年都没有处理好,如今,梅雪苔觉得,她不得不相助了。
朝堂中。
高高在上的金色龙椅空置,串串珠帘之后,梅雪苔正襟端坐在金色展翅的凤椅上。
朝臣们行跪礼,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梅雪苔重复着她每次必说的一句话:“皇上洪福齐天,择日便能亲临早朝,众卿平身。”
不出意料的,顾尚书的儿子出列,他已是副都御史,恭敬的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谋判一事,已落实。”
满朝百官无不屏气静神,一颗心悬着。
梅雪苔正色的问:“结果如何?”
副都御史顾大人禀道:“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李大将军的协同下,确实已有谋判之举。”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朝中四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大臣:梁丞相、田丞相、李大将军和顾尚书,只有顾尚书和田丞相二人站在朝堂之中,另外的二位均缺席。
李大将军此时正在地阁之中。
梁丞相在地狱。
田丞相出列,跪叩道:“臣愿以性命担保太子殿下绝无谋判之心,请皇后娘娘明查。”
紧接着,又有几位三品以上的官员出列,跪叩道:“请皇后娘娘明查。”
顾尚书僵持在原地,他绝不相信太子殿下谋判,但是,这案件是他儿子审的。
一个月前,林木森将梁丞相的儿子梁都督请进了地阁。
梅雪苔本欲先铲除梁家,后来,她改变了主意,采取了另外的措施。
二十三日前,在林木森的胁迫下,梁都督亲笔写下一封奏折,直言举报,宣称:太子殿下有谋判之意,太子殿下曾亲临梁丞相的府邸,欲博得梁丞相的支持,梁丞相对皇上忠心不二,急于要面见皇上揭发太子的野心,可是,皇上由于龙体欠佳,未能及时的恩准梁丞相的接见,梁丞相不愿与太子为伍,又担心得到报复或牵连,便头撞石柱,以身殉职。
在阅过奏折后,梅雪苔便命副都御史顾大人彻查此事。
由于顾尚书德高望重,听闻此重大案件是由顾尚书的儿子审理,都十分认可,没有微词。
梅雪苔也坦言:梁都督如今被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以免遭遇不测,待事件查明之后,梁都督便能现身说法。
副都御史顾大人便开始审查太子殿下,他并没有见到太子殿下,而是被林木森请去地阁饮茶,各种明示和暗示,只道是:效忠于皇后娘娘才能平步青云,按皇后娘娘的旨意做才能安享余生。
见过地阁里的种种残忍,以及梁都督的悲惨下场后,顾副都御史审时度势,便顺从了林木森。
然而,被软禁在东宫太子府的太子殿下已成傀儡。
在林木森的指示下,副都御史顾大人用了三日的调查时间,呈上一份奏折,道:太子殿下如实交待了他有谋判之意,并已得到了李大将军的支持。
竟然牵扯到李大将军?梅雪苔大公无私的,请李大将军务必配合顾副都御史,是非公论。
李大将军便被请进了地阁之中。
经常多日严格的审查,副都御史顾大人宣布了结果:太子殿下确实谋判,协同李大将军。
如此结果,当然令以田丞相为首的官员难以接受。
梅雪苔见状,威声问:“这社稷江山以后必将是由太子殿下承继大统,他何需谋判?”
朝臣中也有人纷纷低语应和着:“是啊,是啊,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副都御史顾大人禀道:“回皇后娘娘,据太子殿下坦言,谋叛的动机是因为一个女人。”
梅雪苔问:“一个女人?”
副都御史顾大人稍有顾虑的道:“回皇后娘娘,臣不敢在众目场合直言。”
梅雪苔道:“直言无妨。”
副都御史顾大人鼓起勇气道:“这个女人,便就是太子妃殿下。”
梅雪苔道:“太子殿下谋叛,事关重大,你可知无不言,本宫恕你无罪。”
副都御史顾大人禀道:“只因太子妃殿下与平王私通已达半年之久,皇后娘娘您却偏袒。”
朝堂之中,顿时一片哑然。
梅雪苔故作震惊的道:“竟为了此事?”
副都御史顾大人禀道:“太子妃殿下时常出入皇宫,平王也是,据太子殿下说:他们两人私通许久,皇后娘娘不仅不闻不问,并还为他们制造条件,使他们常相会于皇宫。”
梅雪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副都御史顾大人接着道:“太子殿下多次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秉公处理,皇后娘娘却奚落太子殿下没用,连自己的太子妃也看管不住,太子殿下自觉受到奇耻大辱,实在难以忍受,再加上皇上终日不早朝,他实不满皇后娘娘代理朝政,便有了谋判之心。”
朝堂之中一片肃静,太子殿下谋判的动机朝臣们能理解了,身为男人,无人甘受这等污辱;身为太子,当然不愿大权旁落。
梅雪苔道:“本宫请问诸位大臣,当男有情,女有意,两情相悦,相见恨晚,相互欣赏时,该不该成全?”
无人敢应话,这关乎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以及平王的名节。
梅雪苔的态度很诚恳的道:“本宫不该成全他们,但却因一时怜悯,铸成大错。”
梅雪苔赫然起身,穿过珠帘,挺立在龙椅旁,扫视着百官,正色的道:“但本宫绝没有奚落过太子殿下,更无心让太子殿下受辱,本宫只对太子殿下说了一句话:这是你的家事。”
家事?连自己的女人也看管不住,红杏出墙了,严格意义上确实是家事。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帝王家的家事,而制造丑闻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众人低头垂目,不敢迎视。
副都御史顾大人之所以敢在朝堂上说这番话,当然因为这些都是梅雪苔安排他说的,并已背的滚瓜烂熟,他禀道:“促使太子殿下尽快付诸于行动的原因之一是:太子妃已公然住进了平王府。”
梅雪苔威声道:“竟有此事?速查!”
侍女忙欠身道:“是,皇后娘娘。”
朝臣们早已耳闻平王府中正在大修土木,传言是为了太子妃,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朝臣们也知道了,梅雪苔并不知晓此事。
副都御史顾大人又禀道:“至于李大将军,他记恨朝廷辱杀了他的二儿子。”
梅雪苔道:“辱杀?何出此言?”
林木森上前道:“启禀皇后娘娘,李家二公子因招摇蛮横,李府的马车撞死了两名百姓,百姓们怨声载道,微臣得知此事后,便公开审理了此案,根据国法,当众处决了李大将军的二儿子。”
梅雪苔肃声问道:“林大人为何不征询本宫的意见?”
林木森道:“回皇后娘娘,微臣认为法不容私,更何况证据确凿,便即时的处决了犯人,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朝臣们皆知李大将军的二儿子一事,如今,也知道了是林木森下令当街棒打五百棍,乱棒打死,并非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但是,林木森的行为也并无过错。
梅雪苔悲痛威声的道:“他们,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是深得信赖的一品大将军,竟然联合一起谋反篡位!当今圣上的龙体本已逐渐在康复,这若是传入圣上的耳中,圣上怎能受如此大的打击啊!”
按照事先梅雪苔的安排,副都御史顾大人禀道:“据微臣的审查,太子殿下虽然确实有谋判之意,曾寻求梁丞相的支持,但并没有实质的行动,然而,在李大将军痛失爱子后,主动找到太子殿下,鼓动太子殿下谋判,太子殿下因一时冲动,才下定决心,并付诸行动,安排和策划谋判。”
说罢,副都御史顾大人跪求道:“微臣恳请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从轻发落。”
这个案件是由梁丞相的儿子梁都督的检举,顾尚书的儿子顾副都御史审理,即是谋判属实了,百官难不信服。
田丞相见状,也跪下了,道:“求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从轻发落。”
朝臣们都跪下求情。
梅雪苔心中大为欢喜,这等于是朝臣们都认可了太子殿下与李大将军的谋判。
梅雪苔傲立在龙椅旁,郑重的道:“本宫奉皇上的旨意代理朝政,如今发生如此大逆不道的谋判,本宫自该当机立断。”
众朝臣们在等着听皇后娘娘如何处置。
梅雪苔宣道:“即日废黜太子,禁足于太子府,听候皇上的发落。”
众朝臣松了一口气,他们本以为皇后娘娘会借机赐死太子殿下,对于这种结果,他们欣慰了,至少是还有希望,希望就掌握在皇上的手里。
梅雪苔宣道:“念李家对国有恩,赐李大将军一壶毒酒,保其全尸,李家满门流放。”
众朝臣知道,这已是皇后娘娘的开恩了,对于谋判,应该凌迟,满门抄斩。
梅雪苔宣道:“李大将军的夫人吉宁长公主,未当好贤内助,教子无方,特赐三尺白绫,行公主最高规格的葬礼。”
梅雪苔宣道:“李家大公子的夫人金阳公主,只是嫁错了人,若她愿意遁入空门,削发为尼,潜心向佛,本宫便愿意了她心愿。”
众朝臣见皇后对徐家的公主如此厚戴,由衷的认同。
有罪的判了,有奖的就该赏了。
梅雪苔宣道:“梁丞相为国事操劳终生,为国家以身殉职,以王爵礼遇行葬礼,封梁丞相夫人为忠良夫人,享一品国夫人礼遇。”
梅雪苔宣道:“梁丞相的儿子梁都督检举揭发立有奇功,特由四品的都督升为正一品的大都督。”
众朝臣齐呼:“皇后娘娘圣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臣们心想:想必太子殿下与李大将军应是真的谋叛,否则,怎么会奖罚分明,而没有牵连到别人?
梅雪苔扫视着满朝大臣,心中难免泛起一丝笑。
梁都督将会从地阁送回到都督府后的当天晚上被暗杀,理由可以很自然的是因为他举报了谋判,受到了报复,于是,梅雪苔便能下令,继续严查谋判案,不可放过任何漏网之鱼,顺其自然的将田丞相牵连进来。
李大将军的满门在流放地,皆会被立即处死,以绝后患。
梅雪苔深知,一次行动的目标不可过大,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她采用的方式是一边打压一边安抚,率先打压处决关键人物,为了缓和矛盾,便对不必要的人物从轻发落,以得到朝臣的信服。她还不着急对付顾尚书,如果他不弃暗投明,梅雪苔也已想好了对策。
梅雪苔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是:瓦解太子党势力。
祥凤宫里,林木森正在为梅雪苔修剪指甲。
梅雪苔缓缓的道:“你将左手修剪好后,右手留着让花一朵过来修剪。”
林木森的心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