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绕过大陆泽向西上了驰道,一日后来到了恒山郡。进城之时就觉得盘查异常严密,心中不禁小心起来,为了谨慎起见,二人找了一家偏僻小店,要了些吃喝之物,用将起来。
就在二人进店之后不久,在门口一桌吃饭的两人对视一眼,匆匆走了出去。
不多时就听见店外喧哗,接着店中就闯进了无数官兵,举着明晃晃的戈矛瞬时便将秦柯和小水围在了中间。
秦柯见状暗道:一路行来,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来?
正在秦柯疑惑之时,只听领头军官喝声道:“小子,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大爷动手。”
秦柯眼见及此,知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却也不慌,朝着小水使了个眼色后开口道:“唉,众位官爷,本公子我正好酒足饭饱,就给各位献上一曲如何?”
领头军官闻言对着旁边众人道:“这小子,莫非失心疯了,死到临头竟然还想弹小曲?”军官话音刚刚落点,秦柯右手已搭上了放在桌角的剑筝,只见手掌微微一动,便将包裹剑筝的长布震得粉碎。
领头军官见秦柯动作,慌忙大喝一声道:“给我拿下!”
众甲士闻令而动,纷纷觉矛朝秦柯和小水刺来。此时秦柯右手猛然在筝弦上就是一阵乱弹,伴随着叮叮咚咚的筝音,瞬时间靠近秦柯周围的十余名甲士便应声倒下,喉间均有一道血线。
众甲士虽然在战阵中冲杀过,见惯了杀人,只是哪里见过此种杀人方式,一时惊得纷纷朝后退去。
秦柯见状,抬起一脚踩在板凳之上,将一粒花生米高高抛起,张嘴一接便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几下咬碎,这才转头看着那领头军官道:“方才筝音可还中听?”
领头军官正欲答话,秦柯却又摆摆手,接着道:“算了,你一介武夫,肯定不懂,小哥我就不奉陪了,告辞!”言罢就见两道身影一闪,众甲士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了秦柯和小水二人。
领头军官见状正欲命令众甲士赶快去追,一道声音却是远远地飘了过来:“本公子我不愿多杀人命,方才只是小小警告,若再敢纠缠于我,就叫你全军覆没。”
领头军官看着满地的尸体,方才的声音犹自飘荡在耳边,咽了口唾沫,顿了顿突然道:“走,回去复命!”
秦柯和小水离开小店之后,见身后并无追兵,但也不敢再在城中停留,骑着赤雪,化作一道旋风出了北门。策马驰骋半日后便被一条大水挡住了去路,正是下池河。
二人抬眼所望,但见河面之上并无舟船,小水开口问道:“柯哥哥,如今我们却怎么走?”
秦柯闻言道:“我们沿着这下池河一路往西,便可以上得驰道,然后再往北便可以到达雁门郡,出了雁门关就到了云中郡,云中郡往西便是九原郡,也就到阴山草原了。”
也幸亏秦柯当年跟随赤松子游山玩水,八年之间将整个华夏大地走了个遍,这才对道路如此熟悉。
沿着下池河河滩一路往西,沿途并无村庄城镇,全是荒山野径。二人说不得只能渴饮山泉,饥食野果,寻路便走。
这一日晌午时分,二人正自肚中饥饿难耐,突见前方灰影一闪,一只野兔便消失在了草丛之中,秦柯和小水连日来都不曾正经吃过饭食,嘴里早就淡出鸟来,见此美味哪里就肯放过。当即右手一按马背,腾空而起,接着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野兔消失的地方追去。
小水见状叫停了赤雪,等在原地,不多时就见秦柯右手领着一只肥大的野兔满脸馋色地走了回来。
……
不多时林间就飘起了阵阵肉香,眼看着兔子肉就要烤熟了,秦柯将穿着兔子的树枝递给小水拿着,放在火上继续烧烤。自己去旁边找来两根较为光滑的树枝,然后在剑筝的筝弦上三刮两蹭就做成了两个光溜溜的前面带尖的木锥子。
秦柯在用剑筝剐蹭树枝的时候嘴里兀自嘀咕着:“筝兄啊,小弟没带刀具,也是没有办法,才拿你来大材小用,你可别怪我辱没你啊!”
秦柯的自语自然惹来了小水的一阵无语苦笑。
两个木锥子做好之后,小水手里的兔子也刚好烤熟了,秦柯便用木锥子在烤熟的兔子上一扎一挑便弄下来一大块香喷喷的兔子肉,递给了小水,随后如法炮制,也给自己弄了一大块,大口吃了起来。
正当二人埋头嘶啃正酣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就听有人道:“好香的味道!”话音落点就见一道黑影闪过,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已立了在二人身前。
黑衣人看见架在火上温着的大半只兔子,瘪了瘪嘴道:“两个小娃娃好口福啊。”
秦柯抬眼看时,见是一老者,此人两眼精光四射,脸型消瘦,颔下须长三寸,左手中提着一把带鞘重剑。遂开口道:“前辈若是饿了,一同享用如何?”
老者闻言一喜道:“那老夫就不客气了。”言罢将手中重剑往边上一靠,盘膝坐了下来,也不等秦柯相让,自顾从火上将兔肉取下,撕了一只兔腿便猛吃猛嚼起来。
秦柯本就逍遥洒脱之人,小水也是心善和气之性,见状也不在意。
秦柯见黑衣人吃得喉间一噎,忙笑道:“前辈,慢些吃,另一只兔腿也是你的。”
黑衣人闻言将手中吃剩下的骨头一扔,又不客气地撕下了另一只兔腿。
秦柯微微一笑,从旁边拿过酒囊递给黑衣人道:“前辈如不嫌弃,喝点酒再吃不迟。”
黑衣人一只手抓着兔腿一只手接过酒囊,大拇指往酒囊的塞子上一弹,塞子便应指弹起朝秦柯飞去,秦柯伸指一夹,便将塞子夹在两只手指只间。
黑衣人看也不看秦柯一眼,抬头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随即手腕一甩,又将酒囊扔还给了秦柯。
秦柯伸手接住,自己也满满喝了一口,塞住塞子便将酒囊放在了旁边。
不多时黑衣人已将第二只兔腿吃完,用手抹了抹嘴唇,站起身来道:“好香的兔子肉,两天了,总算吃了顿饱饭。”
秦柯闻言,边吃着兔肉边抬头问黑衣人道:“不知前辈为何会来到这荒山野岭之中?”
黑衣人看着秦柯幽幽道:“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小娃娃。”
秦柯惊疑道:“前辈此来为了我二人?”
黑人道:“正是,老夫多年前欠了当今秦朝丞相一个人情,今日来此,就是来还人情的。”
秦柯闻言,心中隐隐发觉此人来意,心道:此人为了还那李斯人情,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找我和水儿,多半便是来杀我们的吧。想及此处,却并不惊慌,反而双手抱头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靠在身后的树干之上。饶有兴趣道:“难道阁下是受李斯之命前来杀我们二人的?”
“正是!老夫本身职业便是刺客,方才若非闻见你那兔肉香味,估计现如今咱们已经交手了。只是我既然吃了你的兔肉,喝了你的美酒,那么我也还你一个人情。”黑衣人坦然道。
“哦?不知你却要怎么还我人情?放我二人就此离开?”
“老夫既是受人所托,又怎么会平白放你二人离开。”黑衣人道。
“那阁下到底想如何为之?”
“老夫不行刺客之事,与你光明正大公平决斗,这就是还你的人情。你若赢了,便放你二人离开。若是输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因为你若输了,我就是放了你,后面的路上你照样会死。倒不如让老夫捡个便宜,去还了李斯人情。”
“好,就依阁下所言!”秦柯一跃而起。
下池河畔,树林之中,黑衣人和秦柯相对而立。小水和赤雪待在一旁,表情紧张地看着二人。
一阵微风吹过,随着林间树叶的沙沙作响,秦柯和黑人同时动了。
只见黑衣人身形飘动,长剑霍霍,一个剑影组成的大网朝着秦柯当头罩落。
秦柯却是身形游动,掌影翻飞,将剑影一一化解。
秦柯虽然掌法精妙,指法精奇,但却是修为尚浅,面对黑衣人神出鬼没的重剑不敢硬碰,如此一来,便渐渐落了下风,有好几次都险些伤在黑衣人剑下。
秦柯眼见及此,避开黑衣人一剑之后,当即飘身后退,脚尖一勾便将方才烤兔子的树枝拿在了手中。
树枝威力虽然远远不如重剑,但是秦柯将摘星指用树枝施展开来,不和重剑剑刃硬碰,专挑剑面和黑衣人手腕穴位点去,不时竟然和黑衣人战成了平手。
转眼二人已交手五十余招,黑衣人见一根树枝在秦柯手中竟然用的出神入化,心中又是惊异又是暗暗赞叹,但是心里仍然暗道:靠着一根树枝就能赢了老夫,那也是休想。
随即黑衣人剑风一变,一改刚才飘忽之态,剑走沉稳,剑剑携着凌厉之气和秦柯手中树枝硬碰。
经此一变,秦柯登时又被逼得手忙脚乱,险像还生。
到得此时,秦柯再也顾不得藏私,脚步一错,走起了白猿步法,登时一改方才狼狈之状。
但见秦柯身影飘忽,忽左忽右,上下纵跃。黑衣人明明几剑都要重伤秦柯,却总是被秦柯诡异地躲了过去。
顷刻后,在黑衣人一阵猛攻之下,眼见秦柯已无退路,也不及还招,可是就在重剑刚要及身时,秦柯又是身形诡异地一闪,巧之又巧地躲了开去。
黑衣人见状心中暗道:这却是什么身法,竟然如此精妙?
秦柯见黑衣人分神,知道机不可失,慌忙手中树枝一挺,突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黑衣人期门穴刺了过去。
黑衣人见状,忙回过神来,当即挥剑朝刺来的树枝斩去。
树枝应剑而断,可是不待黑衣人重剑势尽,秦柯却突然消失在了黑衣人眼前。
黑衣人大惊,心知不妙,慌忙想撤剑回防时,秦柯手中的半根树枝已神出鬼没地停在了他的耳后穴上,只是指尖气劲含而不发。
黑衣人登时愣在当地,片刻后将手中长剑往地下一插,道:“小子你赢了!”
秦柯闻言收回手指,脚步一错,笑嘻嘻地又出现在了黑衣人身前,将手中被重剑削剩下的一截树枝随手扔掉道:“前辈承让了。”
黑衣人颓丧道:“不知小兄弟方才所使的是什么步法,端的精妙,老夫破解不了。”
秦柯弯腰将吃剩下的一大块兔肉拿起,边吃边道:“先前得一位前辈异人相受,从而习得。今日若非此步法我也赢不了阁下,不过阁下既然输了,那就请便吧。”
黑衣人闻言道:“老夫既然已经败在你手下,你为何不乘机取了老夫性命,免除你的后顾之忧?”
“阁下也是受人所托,并非出自本意,是以我并不把你当做敌人。再说放下阁下也答应在下,若是败在我手中便放我们二人离开,如此,我却为何还要杀你?”秦柯毫不在意道。
“小兄弟仁义,老夫佩服!”黑衣人道。
“阁下过奖了,我们要走了,你也请自便吧。”秦柯将手中吃剩下的骨头一扔,飞身上了赤雪,伸手将小水也拉上马背,便欲离开。
此时却听见身后黑衣人自言自语道:“我本欲前来报答李斯大人恩情,却不料会是这种结果,当真是有负恩人所托。若是这般回去,恩人相问这二人下落,我若说出,乃是不信,若是不说,乃是不义。唉,这却如何是好啊?”顿了顿,只听黑衣人突然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不能两全,那就……”
秦柯和小水听见这般自语均是心中一惊,暗道不妙,忙回头看时,但见黑衣人喉间已是血线一现,重剑便掉落在了地上,满眼平静地倒了下去。
秦柯慌忙纵身离开马背,一把扶住黑衣人道:“阁下,这却是何苦啊?”
黑衣人并不答话,而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秦柯,满脸释然,眼睛一闭,就此死去。
秦柯和小水眼见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唏嘘数声,掘地将黑衣人安葬后,才又上马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