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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德行?——很可能我们还有我们的德行,尽管它们已经当然不会是那些诚实的和矮胖的德行,为了它们的缘故,我们对我们的祖父保持尊敬,但也保持在离我们有一点距离中。我们后天的欧洲人,二十世纪的我们这些第一批产物——以我们的一切危险的好奇心,以我们的化妆的多种多样性和艺术,以我们的在精神和感官中的松软的和仿佛甜化的残酷——如果我们应该有德行的话,我们将大概只有这样的德行:它们与我们的最秘密的和最衷心的嗜好,与我们的最热烈的需要,学会最好地相容。好吧,我们在我们的迷宫中寻找一下它们!即在此处,如人们所知道的,如此各种的东西丧失自身,如此各种的东西完全丢失了。有没有某种比寻找他自己的德行更美好的东西?这几乎已经不叫做信仰他自己的德行?但这对他的德行的信仰——这并不在根本上与人们从前称之为他的"好的良心"的东西相同的,那条可敬的长尾的概念辫子,我们的祖父经常在他们的头脑后面,也在他们的理智的后面悬挂的那条概念辫子?因此,看来,尽管我们多么少地在别的情况下自以为旧式的和对祖父尊敬的。然而,我们同样地是这些祖父的很好的孙子,我们最后的欧洲人带着好的良心,连我们还承受着他们的辫子。啊!如果你们如何快地知道,那么,很快——情况会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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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在众星的领域中有时有两个太阳,它们规定了一颗行星的轨道,正像在某些情况下不同颜色的两个太阳围绕一颗惟一的行星而发光,时而以红的光,时而以绿的光,并且然而又同时照亮这行星,并且用彩色的光把它淹没,我们现代的人也如此地——由于我们的"星空"的复杂的机械学——由不同的道德所规定:我们的行动交替地以不同的颜色而发光,它们很少是明确的——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在这些情况下,我们做出彩色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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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他的敌人?我相信,这一点很好地被学习过,它今天在大小范围内千百次地发生;确实,有时已经发生较高的东西和较崇高的东西——当我们爱时,恰恰当我们最好地爱时,我们学习鄙视——但是,这一切是无意识地,无喧闹地,无华丽地,带着善之那种羞耻和隐蔽地进行着的,而这羞耻和隐蔽禁止嘴的庄严的言词和德行形式。道德作为态度——今天在我们看来违背趣味。这也是一个进步,像我们的父亲们的进步一样:宗教作为态度最终违背了他们的趣味,包括敌视和伏尔泰学派的怨恨宗教(而一切东西从前都属于自由精神的表情语言)。这是在我们的良心中的音乐,在我们的精神中的舞蹈,一切清教徒的祈祷,一切道德的说教和伪善,都不愿与之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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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某些人,他们非常重视人们指望他们在道德的区分中有道德的机智和精细!当他们一旦在我们面前(或甚至在我们身旁)犯错误时,他们决不请我们加以原谅——他们不可避免地成为我们的本能的诽谤者和损害者,甚至当他们还仍是我们的朋友时。——健忘的人是极幸福的,因为他们也"了结了"他们的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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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心理学家们——此外今天何处还有心理学家?——总是还没有备尝他们在bêtisebourgeoise(市民的傻事情)方面辛酸的和多种多样的娱乐,简直仿佛……够了,他们因而显示了某种东西。例如,福楼拜,鲁昂市的正直的公民,最终既没有看到、听到,也没有尝到别的什么东西:这是他的自我烦恼和更高雅的残酷之方式。现在,为了替换——因为它已成为无聊的——我推荐另一件事情供大家取乐。这是无意识的狡猾,靠这种狡猾,中等的一切善良的、丰满的、正直的精神与较高的精神及其任务处在某关系中,那种精巧的带刺的耶稣式的狡猾,这种狡猾比在自己的最好的时刻中的这个中间等级的理智和趣味要一千倍地更精巧——甚至也比它的牺牲者的理智要一千倍地更精巧——再一次地证明了本能在迄今所发现的一切种类的才智中是最有才智的。简言之,你们心理学家们研究在与"例外"斗争中的"规则"的哲学:在这里你们所有的这个活动舞台,对神灵和神的恶毒是充分够了!或者,还更清楚地说,在"好人"那里,在"homobonaevoluntatis"(善良意志的人)那里,……在你们那里,去作活体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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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上的判断和判决是精神上有局限性的人对较少数人的心爱的报复,也是对如下情况的一种赔偿损失,即他们天性上很坏地被赠送来的,最后,是一个得到精神和变得精细的机会——把恶意精神化。有一个标准,这使他们在根本上内心愉快,在这标准面前,用精神的众多的善和特权堆积起来的人与他们是平等的。——他们为"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而斗争,并为此目的几乎已经需要信仰上帝。在他们之中,有无神论的最有力的对手。谁对他们说"一个高的精神性超出了与一个仅道德的人的某一种正直和尊严的比较",就会使他们发狂。——我要留神不做这件事。宁可说,我想用我的命题来奉承他们:一种高的精神性本身只作为道德品质的最后的产物而存在:它是被归于"仅道德的"人的一切状况的一个综合,在它们经由长期的培育和训练,也许在整个一系列各代人中分别地被得到之后:高的精神性是正义和那种善良的严格性的精神化,这善良的严格性知道自己受委托维持在世界上的等级秩序,在事物本身之中——不仅仅在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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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在"不感兴趣者"的如此流行的赞扬中,人们必须——也许不是没有一些危险——使自己意识到:民众实际上对什么东西感兴趣,通常的人彻底地和深深地所关心的那些事物究竟是什么,这里包括有教养的人,甚至包括学者,而且如果现象不进行欺骗的话,几乎也包括哲学家。事实变得很明显:绝大多数使更精雅的和更挑剔的趣味,使任何较高级的本性感兴趣和具有吸引力的东西,看来对一般的人来说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尽管如此,如果他注意到对这些兴趣所作的付出,那么,他把这付出称作"désintéressé"(不感兴趣),并且对"不感兴趣地"行动如何是可能的感到惊讶。有一些哲学家,他们知道给这民众的惊讶以一个诱惑人的、神秘的、彼岸的表达(——也许因为他们对较高的本性的认识不是出于经验?)——不是提出毫不粉饰的和很合理的真理:"不感兴趣的"行为是一种很使人感兴趣的和有趣的行为,预先假定了……"而且爱情?"——怎么?甚至出自爱情的一种行动应该是"非自私自利的"?但是,你们这些笨蛋!"而且牺牲者的赞扬?"——但是,谁实际上作出牺牲,谁就知道,他为此欲求和得到某种东西,——也许为了自己的某种东西而牺牲了自己的某种东西,——他在这方面献出,为了在另一方面更多地拥有,也许为了是整个地更多地,或为了觉得自己是"更多"。但是,这是问题和答复的一个领域,在此领域中,一种更挑剔的精神不愿意停留:在这里,真理就已经如此厉害地需要抑制住打呵欠,如果真理必须作答的话。最后,真理是一个女人,人们不应该对它施加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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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道德主义者的学究和打小算盘的人说,有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尊敬和表扬一个无私的人,但是不是因为他是无私的,而是因为在我看来他有权利有利于另一个人而花费他自己的费用。够了,总有这样的问题:他是谁,那个人是谁?例如,在一个为了下命令而被规定和造就的人那里,自我否定和谦虚的退让不是一种德行,而是滥用德行,在我看来是如此。任何非自私自利的道德——它无条件地对待自己,并且向每个人呼吁——不仅违反趣味,它煽动人犯玩忽职守罪,它是在博爱的假面具下的一种附加的引诱,而且恰恰引诱和损害较高级的人、较少见的人、有特权的人。人们必须强迫道德首先在等级秩序的面前屈服,人们必须把这些道德的蛮横推入到良心中去——直到它们最后彼此清楚地知道,说"对一个人是正当的东西,对另一个来说是合理的",这种说法是不道德的。——因此,我的道德主义的学究和bonhomme(老好人),他是否也许理应得到人们的嘲笑,当他把道德(Moralen)如此这般地劝告为道德(Moralitt)?但是,当人们想靠说一个笑话博得听众喝彩和支持时,人们不应该有太多的权利;一点点的错误甚至属于好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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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今天对怜悯进行说教之处——而且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现在没有别的宗教再得到说教——让一位心理学家张开他的双耳。透过一切的虚荣,透过这些说教者(像一切说教者一样)特有的一切噪音,他将听到一种自我鄙视的沙哑的悲叹的纯然的声音。这自我鄙视属于欧洲的那种黯淡和丑化,后者现在一个世纪之久在增长中〔而其最初的征候已经在伽里阿尼(Galiani)致台皮纳夫人Madamed"Epinay的一封沉思的信中在文献上记载下来〕:如果它不是其原因!"现代观念"的人,这自豪的猿猴,极大地不满于自身——这确定了。他受苦,他的虚荣心愿意他仅"同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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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的混血儿——一个平庸丑恶的小市民,总而言之——绝对地需要一套化装服:他需要历史学作为化装服的贮藏室。当然,他在这里注意到,没有一套化装服正合他的体形,——他换了一套又一套。请人们看一看在19世纪人们的化装风格的这种快速的变换和偏爱,也看一看我们"没有东西可供穿着"的绝望时刻。故意穿上浪漫式的、古典式的、基督教式的、佛罗伦萨式的、巴罗克式的、"民族式的"服装显示自己也是枉然。在习惯与艺术中,它们都是"没穿衣服"!但是,"精神",尤其是"历史学的精神",仍然在这种绝望中看到了自己的优点:人们一再尝试新的原始时代的服装风格和外国的风格,穿上、脱下、包装起来,首先加以研究——在"化装了"这一点,我们是第一个对之加以研究的时代,我指的是在道德、信仰、艺术趣味和宗教方面,为了伟大的狂欢节风格,为了最高精神的狂欢节的纵情大笑,为了最愚蠢的举动和阿里斯多芬式的对世界的嘲笑,好像还没有一个时代对此做了准备。也许在这里我们恰恰还发现了我们的发明的领域,这样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甚至连我们也可能是原初的东西。也许是模仿世界史写作讽刺滑稽作品的人和上帝的小丑,也许尽管除了今天之外没有什么有未来,而恰恰我们的笑还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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