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分局领导班子的分局长助理陶再生运筹官运宏图,潜心研究分局两大派系阵容,他在心里反复权衡着:“是投靠分局长湛昶轻的实干派,还是投奔分局党委书记逢重宝的政治派……”)
中南分局分局长助理陶再生,在铁路局局长齐大通宣布中南分局新的领导班子的任命后,自有一番感受。在分局领导层,他排在最末尾,是中南十万铁军中最尾端的“准将”。正因为如此,他的那帮铁哥们又送他一个新官衔——候补分局长。
陶再生听到候补分局长官衔,心里十分得意,点到他的心窝里去了。因为分局长是他官场上第一个冲击目标,第一个不是零数字的里程碑。他曾经把中南站站长职务比做官途零公里的里程碑,分局长助理也就自然成了有数字标记里程碑的开始。他心里想得很清楚,进了分局领导层,不愁排第一,目前排最后,倒也无关紧要,当年老爹不也曾排在八个副分局长的最末尾么?几年功夫,不也爬到了分局第一把交椅上么?但是陶再生有几点与他爹有所不同。他爹只有当分局长的最大理想目标,而陶再生则不然,他曾在当分局长的老爹手上拿到第一张“干事”任命书时,就发誓要当分局长、局长、部长……只可惜他爹当了几年分局长就垮台了,而陶再生自信自己不会垮台,垮台的一定是挡着他官运道路的人。因为陶再生相信他家的风水地正处在空前的发达兴旺时期,而且在维护祖坟风水上,他有比老爹更独特的见解。他爹曾在当上分局长时,带着任中南车站副站长的儿子陶再生回家乡摆阔,大祭祖先,提出用钢筋水泥封闭祖坟墓地,不让当地人畜进入他家的祖坟风水宝地。可陶再生坚决反对。因为陶再生听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市长进省城当上了省长,为了玄耀他光祖耀宗,也为了感谢祖先的地下保佑,将祖坟地用钢筋水泥圈了一个阎罗大院,封闭起来,与世隔绝了。不久这个省长就垮台了。一位风水先生告诉那位省长垮台的原因,是垮在他省长自己手里,他不应该用钢筋水泥封闭祖坟地,把风水封压住了,再也出不了风水。断了风水,断了祖先的地下灵气保佑,也就断了后人的官气,自然也就垮台了。
陶再生不但相信这个故事,而且他引史为证,引诗为证。诗曰:“秦皇空此瘗黄金,佳气葱葱至今旺。”
陶再生向当分局长的老爹解释这诗的意思说:“秦统一天下,秦始皇见钟山(又名紫金山)有帝王风水之气,用埋黄金的办法去封压钟山的帝王风水之气。只可惜没有封压住,乃至今风水佳气葱葱旺。那么,秦皇为什么没有把钟山的帝王之气封压住呢?因为黄金的数量是有限的,不可能有比山还多的黄金把钟山风水地封压住。而当今的钢筋水泥多的是,什么风水地都能封闭住。”陶再生以此而说服了当分局长的父亲,才没有把自家的风水祖坟地封闭起来,保证了自然之风水佳气。
陶再生对风水的独特理解,由来以久,他在读中学时,语文老师讲解毛泽东《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诗文,其中讲到“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时,老师的解释是:“虎踞龙盘指的是国民党蒋介石似虎豹豺狼、毒蛇猛兽一样盘踞在南京,欺压百姓。如今却不同了。毛泽东代表人民推翻了蒋家王朝,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民得了天下,充满慷慨激昂之正气。”老师解释到这里,陶再生站起来反驳说:“老师,你讲得不对,虎踞龙盘是毛泽东韶山祖坟所在地的地名,而不是虎狼豺豹毒蛇猛兽盘踞比喻之义;今胜昔是指毛家历史与现实,因为毛家祖先只曾在朝廷做过一官半职,如今毛泽东则是一国之主,人民领袖;天翻地覆慨而慷乃是毛泽东领导人民推翻旧世界,
创建了新政权,开辟了新天地而慷慨激昂的内心感受。”
当时,老师听到陶再生的解释,老脸顿时变白了,感到非常震惊,一方面他发现了自己教了一个聪明的学生,有惊人的理解能力,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学生不知天高地厚捏着一把汗。老师想了想,毕竟陶再生是他的学生,且还是个孩子,重在引导教育,于是就打圆场说:“同学们,陶再生开了一个高级玩笑,希望这种玩笑仅此一次,千万不要再开第二次了,学生嘛,要以课本上的内容为准,不能自我胡言乱语,胡编乱造。”
课堂上就这样过去了,但老师还是不放心,耽心自己的学生惹出政治麻烦,又在课下找陶再生谈心:“陶再生同学,你的独特见解令老师敬佩,但是老师希望你往后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个人见解,只能放在心里,千万别说出来,更不能写到作业本上,学生的作业答案必须与书本上的注解一致,千万不能节外生枝。你还很年轻,不能过早的思考研究社会政治问题。”
陶再生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老师的意见,但是他内心还是坚持自己的见解正确。不过陶再生还是听了老师的话,再也没有公开说过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在作业本上的答案也按老师说的意见,写上课本上的注解答案。
现在不同了,陶再生的学生时代早过去了,走向社会,研究官场的时代早向他走来了。他除了虔诚相信自家祖坟风水正在兴旺发达时期外,已到了他专心研究官场,怎样施展官运的时候了。
陶再生的观点是——施展官运必研究自己,研究自己首先研究别人。中南分局机关,他要首先研究的是分局长湛昶轻。湛分局长的就职演说首先进入他的研究视野。
那是昨日上午,铁路局齐局长宣布中南分局新的领导班子组成名单后,下午湛分局长就召开了分局全体干部职工电视电话会议,发表就职演说:
“中南分局全体干部职工同志们,本人承蒙局领导的培养和分局干部职工的信任,就任中南分局分局长。分局目前面临的形势,我不说大家也一清二楚。运输严重滑坡,已滑到了峪底,局里下达的客货运输计划年年完不成,欠账越来越多,运输事故接连不断,职工工资一拖再拖,上下怨声载道。当然,我今天发表就职演说,不是摆问题、讲困难,而是要解决问题,摆脱困境。当然哕,要摆脱困境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凭当官的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要靠分局全体干部职工的共同努力,希望分局全体干部职工全力支持我的工作。今天,是我就任中南分局长的第一天,我能否挑得起这付重担,能够在台上干多少天,我心中没底。但是,我已经坐在分局长这个位置上,占着这个茅坑,我就要拉屎。因此,我要告诉大家,我上任的第一个目标是清理干部队伍。要把那些不干实事,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整天围着领导屁股转的‘漂浮’干部,清理出干部队伍;把那些一正几副乃至十几副的臃肿干部,自己不干事,专门指挥干事们干事情的无所事事的指挥官们,清理出干部队伍;把那些一张报纸一杯茶,一张嘴巴说天下,说了东家扯西家,扯起乌龟骂王八的风流仙女们清理出干部队伍,要他们回到运输生产岗位去做点实事。要把那些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不图名利,扎扎实实干工作而又一直受冷落的好干部,放在关键岗位上,让他们有职有权,给这些好干部以大显身手的机会。建立一支高效精干的干部队伍……”
湛分局长说到这儿,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停后湛分局长接着说:
“第二个目标是解决铁路企业社会化问题。长期以来,铁路企业大而全,生活后勤,医疗卫生,学校教育,乃至公检法队伍,要有尽有,简直就是一个大社会,使铁路企业背上沉重的包袱,长期尾大不掉的困惑和负重爬坡的被动局面,是到彻底改变的时候了。下一步,成立运输调度指挥中心,客货营销中心。甩掉大而全的臃肿包袱,将附属单位从运输主业中划出,走向社会。铁路轻装上阵,才有出路。这样一来,就有很大一部分干部职工面临着转岗下岗问题。一谈到下岗I司题,大家就有一种揪心的痛,是包括我在内的铁路员工最痛心疾首的问题。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这十月怀胎,总有一朝分娩大痛的时候,不痛就不能解决问题。当然罗,解决这类问题,必须是先挖渠后放水,十八罗汉各人找到各人的位置……”
湛分局长说到下岗问题,全场寂静,没有一个人有心鼓掌。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接着说:
“第三个目标是用三年的时间,解决严重亏损的问题。一年打基础,二年持平,三年盈利,从根本上甩掉亏损帽子。这三把火需要烧三年时间,三年后,如果三个目标没有实现,你们就把我湛昶轻轰下台去!”
湛分局长的就职演说,就像黑夜里点燃了一盏明灯,给中南分局困惑中的员工们带来了一线光明,使他们看到了重振旗鼓的希望。先不说中南分局工人们怎样欢欣鼓舞,单是中南分局机关的实干家们,就自然形成了支持湛昶轻分局长的坚强有力的实力派。在这一点上,陶再生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陶再生第二个要研究的人物是中南分局党委书记逢重宝,逢重宝是从中东分局调进中南分局的,研究他必须从头研究,全面分析。陶再生研究逢重宝却也化了一番苦功夫,动了一番苦脑筋。
逢重宝,何许人也?陶再生打了个大问号,开始了他寻根究底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