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方才将她这面的车门打开,悠婧低着头将将从车里穿出来,晴空里忽然打了个闷雷,雷鸣电闪的当口,天地间漆黑一片,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刹时一片混乱,尖叫着四处乱跑,寻找避难所,看这形势都以为会有大难发生,保命要紧。雷声很快停了,突然而来的黑暗很快也退了去,当天地间再次阳光明亮,只见唐禹怔怔的搂着他的新娘,眼角泪水顺着颊畔滑落,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待走近了才看清新嫁娘小婧双眸紧闭躺在新郎唐禹怀里,脸色平静,唇角微微上扬,细看像挂着一丝笑意,只是没了呼吸。
唐家父母急急赶了过来,瞅着儿子搂着未过门的媳妇儿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不明所以的问道:“儿子,怎么回事?这婚礼还没举行媳妇儿怎么就睡着了?”
唐禹紧抿着唇,泪水一串串滑落,落在怀里小婧的脸上,晶莹剔透。
唐父母走近了些这才看清原来这媳妇儿不是睡着了,是睡过去了,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唐母年纪尚在四五十,还能承受,可唐父早已一大把年纪,看到这一番景象顿时便捂着胸口昏了过去,众宾客慌忙扶了唐父七手八脚的抬进了屋,没一会救护车便来了,唐父被送去了医院时人已经醒了,艰难的问唐禹发生了什么事,唐禹保持着搂小婧身子的姿势,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
是了,她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一路上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她说她不只是凡人,他以为那不过是句笑话,不曾深究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她就算再幼稚也不可能在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却没有告诉他。
电闪雷鸣的瞬间本就牵着他手的她忽然被一记闷雷劈中,顿时昏死在他怀里,昏天黑地里那一瞬间他甚是看到她笑颜如花,被一个忽然出现的男子搂着向天上飞走了,现在他怀里抱着的这个,不过是没了灵魂的一具尸体,她原本该是他的妻,是他想要倾尽一生守护的妻子,他动心一回不容易,爱上了就是一辈子,只是一瞬间本该与他儿孙满堂,相守到老的伴侣在一记闷雷中与他永别,他知即使他再如何情深意重天涯海角也再寻不回她!
紧搂着怀里的小婧,唐禹身体无意识的昏倒在地……
悠婧被裕禛强搂在怀里,经过了三百多年,她竟然红了脸!“你愿意放下所有与我找一处山谷隐居吗?我们一起天长地久,你愿不愿意?”
悠婧在他怀中被搂得严严实实,龙吟剑的剑光形成一个光幕将他们罩在其中,剑光之外白云一泄千里,悠婧心知这三百年中他的道行已经比她当年厉害了百倍,想着心中略微有些沮丧,她在人世的三百年里阻碍了自身道行的精修,如今怕是无法历那修成散仙必经历的天劫了。
裕禛抱着她只是加快了飞行的速度,沉着一张脸久久没有说话,悠婧抬眸看了看他,轻轻一笑道:“你怕是不愿意的吧?我早该知道我在你心中输给了那些所谓的名利,圣教是你好不容易才建立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你怎么舍得?即是这样,你放开我吧,我们向着各自要走的方向……”
“我愿意的!”悠婧话未讲完裕禛沉着嗓音打断了她,“早知你要的如此简单,我当初便不用如此费力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事情必须了结了我们方能安心隐世。”
悠婧把头更埋进他胸口,道:“你当初以为我要的是什么?”
裕禛低头凝视她,片刻抿唇轻柔一笑:“如今我们之间真的只有我们,你可以放心把你自己交给我了。”
悠婧淡淡然而笑,在他怀中瞅着他身上白色的衣袍不语,裕禛道:“那处山陵挺好,我在山谷中重新布置了一番,如今比之前你看到的要美些。”
悠婧只道:“天长地久都陪着我?”抬眸认真的看他,裕禛回以一笑,“是,天长地久都陪着你。”
悠婧柔柔一笑,忽然觉着好冷,忍不住在裕禛怀里打了个哆嗦,裕禛垂眸看她焦急道:“只顾着和你说话竟忘了正事,婧儿你再挣一会,前方就是峨眉山了,峨眉山上有一汪天泉,你泡在泉眼中就可保你魂魄不散,我会尽快将你的原身拿回。”
悠婧周身越来越冷,眸光渐暗,长长睫毛扇动,道:“来不及去峨眉山了,去找我师傅!”
裕禛怔得一怔,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东海的那位高人。“东海那座岛屿还有半日路程,还挣得住么?”
悠婧手里捏紧了金珠使力一捏,念了句佛号,眼前已然一黑,昏了过去。本来魂魄这个东西就很脆弱,没有身体的庇护便极容易被风吹化,何况裕禛此时抱着她御剑,那速度叫一个迅猛,虽有剑光护着,到底没有魂魄融于身体那般坚强,这才不过光景便受不住了。
当日师傅送她定魂珠被她拒绝了,想是如今她这个样子师傅早已知晓,只是明知道结局仍是执意如此做,这个师徒情分怕是早已埋下,师傅今时才会助她。
等她缓缓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裕禛关怀的眼,接着她连根手指头都来不及动一动便被他拉入了怀里紧紧抱着。“婧儿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渲染的语气在她耳畔沉浮,有些许不安。
悠进抬眸扫了眼这个极简单的床铺,怔愣道:“我在哪?”
裕禛不理,却有一支冰凉的手塔上了她的脉搏,是她的师傅。“徒儿气色大好,不必再担心,今时仍同往日一般,活蹦乱跳,没事。”道姑慈安的道。
悠婧番身下床给她行礼却被止住,道姑瞧着她的脸道:“你安好醒来,为师也就安心了。”
悠婧跪倒在地道:“徒儿辜负了师傅的期望,徒儿请师傅责罚。”
道姑扶了她起来,缓缓道:“当日为师问你可是真的放下了,可是一心向道?如今看来,五世方才过了三世,可见你心头执念未断,罢了,为师也不好再说什么,情关难度,岂能怪你?且回青焰教去吧,好好修炼,为师与你一场师傅情分自会助你度过天劫,不必担心。”
话落缓步而出,向外走去,悠婧想要叫住她,话还未说出口,道姑已然走了出去,折扇只在身后扬了扬,人影就不见了。
裕禛将她拉入怀里,俊脸上露出一抹心安的笑容。悠婧任他抱着只是缓缓打开了左手,手张开手心处迅速长处一朵娇艳的桃花,花瓣上还略略结着一层冰片,想是她的魂魄刚刚归位,身体在那张冰台上躺了三百多年,冰尚未化完。三百余年了,如今看着它竟感陌生。
当日师傅那般说时她本该谨慎才是,几时如此的不冷静由着义气用事,绕来绕去,终归又绕回了原点,原来当初周轻云在幽冥谷中说的那句话却是这个意思,料想这三世凡世转生轮回必定是因当年造下杀孽太多,是以命中有此一劫吧,只是却教她白白浪费了三百年的青春,懂了爱情,荒废了课业。
回青焰教的途中裕禛把悠然的事与她说了,悠婧听了心中然了,也略略的提了遍当年为找无音神雷住进了王府,拥有无音神雷的人正是廉亲王慕容涵,至于慕容涵为何现下身在峨眉他就没有提及,裕禛何等聪明,悠婧不说他也知道,心中便存了个隐忧,慕容涵既对婧儿情意如此深重他自然要留心些。不过他倒是佩服慕容涵竟也爱得这般深,为了寻到婧儿连王爷都不做了,看来并非道法与他多有缘罢。
青焰教就在她原本投生做凡人的小村落的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崖下,路过村子上空便忍不住隐了身形下去瞧瞧,裕禛便没有跟着,只让她自己些。她回来后,历时到四月仍未凋零的桃花这都纷纷谢了,长出新的嫩芽,犹记得当初在山下,唐禹站在一株桃花树前兴奋的研究,说是那株桃花很稀奇,想请专家来看看,二月春开的桃花竟然能够开到四月,真乃世间奇事,令他遗憾的是,专家还没请来桃花已然谢了。
那一年师傅刚走,她站在圣教大殿前俯望山下盛放的桃花时便已察觉,这些桃花树与她身体里的桃花妖是有灵性的,靠得越近越仿佛心脉相连,生生不息。不久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些桃树都是当年桃花妖为掩人耳目从自身树上结的果子摘下来洒遍了湖的两岸,不久长出新的小枝苗,又一年春始开花盛放,这些桃花看着普普通通,桃花妖平日里却都是靠它们一点点集来的精华进行修炼的。是以这些桃树都与桃花妖有感应,知道它快回来了,所以才会开到四月,如此甚是违反大自然生存法则。
离村子不远的小路上,她之前的老妈背着背篓步履阑珊着从小路上走过,地里仍有未收工回家的村民向她打招呼,她应了仍是步履阑珊的向前走,几个在身后的村民便开始议论纷纷,说她定是上辈子做足了亏心事,这辈子才会连个养老的人都没有,说她生了个短命的女儿,前几日开开心心想在过县长丈母娘的美梦,高楼大厦住着,名牌宝马开着,却不曾料到女儿这般福薄,结婚当日竟然无缘无故死了,现在丈母娘也做不成了,人县长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没有,老来无依无靠真是可怜啊。
悠婧待她走近了这才看清,她才走了没几日,老妈就瘦了好大一圈,脸上的皱纹也似加深了许多,照这么看不过二三十年罢,她也就寿终正寝了。心里边便有些难过,不过终归是那些个村民说对了的,老妈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膝下无子,原本指望着与她一起住到夫家去,现在女儿也没了,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老来无依无靠果真是命,前世债今世还,也怪不得旁人这么说。
悠婧的心狠狠的疼了一回后这才发现在如此情况下本该落井下石的柳家人一个也没看到,便腾到了柳家的屋子前,建筑一般的房子静静立在那,房门却是锁着的,抬眸隔着墙壁看物,只见屋子里的东西都被般空了,房子已经是一座空房子而已。悠婧心道必是刚刚才搬走的,便没再多想,回了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