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在夕颜家门口,宋易枫一开始就看到了停在角落里的路曜辰的车子。他故意在他面前亲了夕颜的额头,他相信他当时的举动足以让车里的那个男人气得青筋暴跳。可是又如何呢?他料准了他不会在夕颜面前有任何粗鲁的表现,如今在夕颜面前,他宋易枫是胜者,路曜辰就像是沿着油瓶边缘慢慢行走的老鼠,只能小心翼翼。
“你找我,是什么事?”宋易枫先开了口。他既然是胜者,自然有足够的把握和这个男人斡旋,不管他此番找他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觉得自己可以随意应对。
路曜辰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来,却如冰冷的寒冬让人不寒而栗。
“你应该清楚得很,我找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宋易枫故意装作茫然,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弄,“我当然不知道。难不成是你们路氏对我们宋家的哪块产业动了心思,你这位大忙人特地找我出来想要谈合作?”
路曜辰的笑容又阴冷了几分,“要是我真动了你家什么产业的心思,何必需要劳动你出来谈一谈呢?以路家现在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沟通,就能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
宋易枫暗笑。没错,以路曜辰的本事,全台北没有他拿不到的东西,可这世上任何事都有意外,偏偏他清楚得很,如今对于路曜辰来说,他想尽一切办法拿不到的,就只有莫夕颜的心罢了。
他故意慢慢地说,“你倒不如直说,省得我们在这里兜圈子。你和我都不是闲人,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路曜辰敛住笑意,一字一顿地说,“宋易枫,你最好离莫夕颜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就是你今天火急火燎找我出来的目的?”宋易枫也眯起眼来,颇为玩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果然,他还是耐不住了,那天的小怒火终究是在这里烧了起来。
路曜辰说,“没错,我找你出来,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你,以后离她远一点,我不希望在看见你跟她有任何的接触,明白吗?”
宋易枫“扑哧”笑出声来。
路曜辰不觉攥了下拳头,“很好笑吗?”
宋易枫故意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很好笑。”
“哪里好笑?”路曜辰语气不善。
宋易枫闲适地坐在那里,慢慢地说,“你现在是在警告我吗?让我离夕颜远一点?呵呵,路曜辰,你还是这幅德行,不过我想你可以打错了算盘,现在不是我离夕颜远不远的问题,就算我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不见得有任何的机会。”
“那是我和她的事情,没你的事儿。”路曜辰说,“我不希望再看见你和她有任何的接触,听懂没有?”
宋易枫笑起来,“我想我可能办不到。而且你的威胁对我毫无作用。路曜辰,说白了吧,你不可能看不出来的。现在拿我们两个人来说,夕颜显然更讨厌你一些,如果我告诉她,让她不要再见你,不要理你,我觉得她大概都会听,可如果让她和我断绝往来,你觉得你直截了当地去跟她说,她会答应吗?”他颇有些压迫地凑前了一些,眼神阴邪,“你现在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个是你,不是我宋易枫。”
路曜辰并不生气,只是冷笑,“她只是还没看出来你的真实嘴脸罢了,你就算在她面前装大尾巴狼也不能掩饰什么,她迟早会看出来。你戴着面具活着,不觉得累吗?”
“当然不累。”宋易枫也笑,“只要夕颜能在我身边,我就算一辈子保持现在的样子,也没什么。倒是你,除了凶神恶煞,你觉得你有别的法子让她回到你身边吗?”
“宋易枫,你以为你现在这么无微不至,她就真的会投入你的怀抱吗?”
“我以为你看得清清楚楚,她现在已经对我信任备至,就算是你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大概也没像对我一样地在意过你吧?”宋易枫不依不饶,并不打算在口舌上给他任何的甜头。
眼见那俩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过嘴瘾,坐在一旁的夕颜暗暗觉得不对劲儿。起先看他们俩出现,还以为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如今看他们一个揭另一个的伤疤,还乐此不疲,她只觉得这“谈判”实在没有偷听的必要。心里正暗暗后悔刚刚不应该跟进来偷听,想着一会儿要找个机会偷溜出去。不然万一被他们看到,人可就真的丢大了。
她正犹豫不决,猛然听见些什么。心里一沉。
路曜辰原本正与宋易枫斗嘴,俩人言辞交战数百回,似乎谁也没占上风。侍应生端了酒杯上来,看出气氛不善,于是火速撤回。
路曜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却从衣服内袋里取出一叠资料来,“啪”地一声丢在桌上。
宋易枫喝了口酒,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这又是什么?”
路曜辰笑得十分嘲弄,“你以为是什么?我派了不少人去查你的底,这点调查资料还不算难事。”
宋易枫顿住,随即嘴角微扬,“你该不是闲得无聊,查我们宋家的账吧?这样何必费劲儿找人查呢,你想看大可直接打电话给我,我摊开了让你看。”
路曜辰说,“我对你们家的那点儿底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查的是之前夕颜那些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新闻报道。”
莫夕颜听了这话,不觉一顿。
路曜辰说,“我早就怀疑,媒体那边会突然一窝蜂地开始报道夕颜之前在台北的很多事情,是有人暗中送了些口信给他们。当年我和她在一起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能这么事无巨细地拍到细节还送到媒体嘴边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宋易枫没说话。
路曜辰继续说,“我既然怀疑了,自然不会轻易地放下这桩事。所以就找了人去查,只可惜你做事情实在不够高明,既然找了那么多人查探夕颜的过往,就该知道你一旦查了就会留下口实。”他顿了下,语气突然森冷起来,“宋易枫,是你私下里把夕颜的那些消息透露给记者们的,对吧?”他说的肯定而直接。
这让坐在一旁偷听的夕颜不觉一怔。她从未将这些事与宋易枫联系在一起过,甚至她从来没想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为什么会一窝蜂地被记者抓住,她只当是自己不走运,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事是有人幕后操控的。
宋易枫笑起来,随即又敛住笑意,“路曜辰,你以为你找些乱七八糟的假消息,就想让我背黑锅吗?我告诉你,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全台北的人都看得出来我宋易枫有多喜欢莫夕颜,你随便找个人去问,他们都不会相信我会做任何伤害夕颜的事情。”
路曜辰也笑了,“我早猜到你会抵赖。宋易枫,你不觉得你在这件事上傻了点吗?你以为你坏事做尽,就算哄得夕颜跟你在一起了,就能安枕无忧了吗?你不怕她有一天知道她当年所受的伤害全是你一个人布的局?”
“别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我说过了,这些事和我无关,我没有做过伤害夕颜的事。”宋易枫断然否决。
路曜辰不慌不忙地从衣兜里又取出一样东西来,放在桌上。却是一个录音笔。
他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不觉骇然。
“我既然找你出来,当然是掌握了十足的证据。”路曜辰说,“你派你的助理去查夕颜的事情,而且让他散播到那些记者的手里,甚至还掌握了时机,分批次地让他们把新闻爆出来。无非即使想要让夕颜的演奏会受到影响,而你可以借此机会对她大献殷勤。只可惜你算来算去,算漏了一招,你既然能收买你的助理,我自然也有法子让他告诉我我想知道的部分。”他敲了敲桌子,“你的助理已经什么都说了,你觉得我把这个录音笔拿出去给夕颜听的话,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宋易枫的脸不觉苍白了几分。他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起来,又慢慢地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咳了下,慢慢地说,“没错。我承认我确实让人把夕颜的消息放给记者,而且让他们顺带把傅瑶的消息也放出去,目的就是为了揭开夕颜心里的疮疤。”他抬眼看着路曜辰,“我承认,我确实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做了一些不太高明的事情。不过又能怎样呢?”他轻笑起来,“我的目的就是追到夕颜,至于过程中我到底做了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夕颜领会到我的付出,感觉到我对她的好,不就行了?路曜辰,夕颜现在那么讨厌你,就算你真的把这些东西拿去给她,你以为她会相信你吗?”他故意这样说,心里其实隐隐地有一丝怯意。他知道如果录音笔落在夕颜的手里,她到底会不会相信自己,根本是个未知数。可如今在路曜辰的面前,他只能死撑,因为只有死撑才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