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曜辰告诉和尚,“你好,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位从海外归来的珠宝收藏家,他每次回国都会住在你们寺庙的后面,所以我想,你们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
和尚答应带他去见这个收藏家,于是路曜辰就慢慢地跟着和尚往前走。这里因为地处深山,所有非常的清净,平日里嫌少有人会来,除非赶上一些祭祀或者是寺庙间的一些加持活动的时候,附近的村民才会相约来寺庙中烧香。路曜辰跟在和尚的后面,慢慢地往前走,不知道为何越是接近后面的院子,他却越是觉得不安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越走就越觉得不安心。
没走多远,就到达了寺庙后的一座院落,看起来更加地干净和安静。树木掩映下的院落显得非常地田园风情,而且不时能看到微风吹拂着细碎的桃花的花瓣在空中飞舞,让人觉得再这样的地方生活下去,也是一件怡然自得的事情。
路曜辰不由地想起莫夕颜来。他记得以前莫夕颜就说过自己非常喜欢田园生活。她很喜欢背诵哪一首《归去来兮》,里面的辞藻被她称作是她的生活理想,是她一直努力工作想要达到的未来的状态。路曜辰记得自己那时候还与她争辩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是觉得那样的生活不够适合城市人类,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便捷的生活,根本就没有办法忍受那种水电不通,出门走了三公里还没有看到一间小商店的窘迫事实。而且他才不要去过那种没有抽水马桶,也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生活,虽然有莫夕颜在身边就已经是很幸福了,可是他还是没有一颗重返“田园”的心。当时莫夕颜还很无奈地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仿若路曜辰不肯去过田园生活,就是他沉溺在****之中无可救药似的。
路曜辰满脑子都想着莫夕颜,猛然听见走在前面的和尚说了一句,“到了,就在这边。”
他才恍惚地抬起头来,原来竟然已经走到了院子当中去。
在那院子里,正坐着两位老人,他们相对而坐,正在神情怡然地下着棋。其中的一个老人大概刚刚迎了一枚棋子,所以呵呵地笑着,顺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朝着另外的一位老人说着什么。
路曜辰紧紧地盯着那位刚刚赢了棋子的老人看,越看越觉得哪里让他觉得不自在,仔细地观察着。可能是因为离得距离有些远,所以还不能完全地看出什么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起来,那个赢了棋子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丁浩给他的那位钻石收藏家。和照片是一模一样的。路曜辰不觉心情好了一些,毕竟巴山越岭地找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没有白白浪费时间,还是让他找到了这位老人。
和尚走上前去,通报了一番,“这位是从台北来的路曜辰先生,他说他要找这位先生一些事情,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
那位赢了的老人就抬起眼来朝路曜辰这边看来,仔细地打量着他。
而另一位老人也在听到和尚说的路曜辰的名字的时候,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路曜辰。
这时,路曜辰已经在和尚的带领下,往前又走了一些,站在了两位老人的面前。他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定定地看着那位刚刚一直低着头的老人,他和自己简直长得太像了,根本不能让他不得不留意他的存在。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相像的人。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和他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呢?路曜辰不觉慢慢地摇着头,他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他虽然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已经自杀身亡了的爸爸。都说爸爸已经和那个女人殉情自杀了。可是谁都没有找到过他的尸体。这些年他一直都被认定为已经离开了人世,可是现在当路曜辰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父亲,而父亲也看着他,他们三个人都在为这样的一次相遇而有些惊讶,那位老人是惊讶怎么会有人能够找到他。而路曜辰和父亲则是惊讶,他们竟然在这么多年之后能够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在这里相遇。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路曜辰喃喃自语,不住地后退,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太震惊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呢?
路曜辰从小就被告知一个事实,他的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和那个女人因为太过相爱的缘故,甚至不惜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和老婆,和那个女人一起殉情自杀,但那个女人却被人救起,没能死成,于是只剩下他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赴死,甚至这么多年来都葬身海底,连尸体都没有被打捞回来。
这是路曜辰心里最深的伤害。他一直那么地崇拜自己的父亲,可是再有一天,却发现父亲带给他的全部都是伤痛,就好像倪若嫣的事情一样,让他悲痛中来,没想到自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妹妹,竟然是父亲和别人剩生下的私生女,而且还隐瞒着他和他的母亲,带回来已收养的名义养在身边。
而现在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他的父亲竟然还活着。那他这么多年的仇恨,这么多年的承担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一个人扛着整个路氏集团,扛着父亲的仇恨,和母亲的仇恨,扛着一个家庭所有的悲苦和不幸,可现在他才悲伤地发现,原来他的父亲一直都活着,只是躲起来,不肯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罢了。
路曜辰不觉出离地愤怒起来,“是你吗?说啊,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为了你心爱的女人,抛弃了我和我妈,甘愿和那个女人长相厮守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你倒是解释啊,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路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儿子,这十多年里,他都一直暗暗地思念着自己的儿女,想知道女儿是不是过得愉快,也想知道儿子的近况,根本没想到会和路曜辰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路父内疚地看着儿子,低着头不住地说着,“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以为见不到你们了,我真的以为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们了。”
旁边的老人不解地问,“喂,你怎么了,这个年轻人是谁啊,怎么你认识的吗?以前怎么我都没有听你说过呢?”
路父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他……他是我的儿子。”
路曜辰却突然咆哮起来,“我不是你儿子,你不配当我的父亲!”
路父马上快速地说,“对对,我不配,我真的不配,你别生气,别生气,是爸爸说错了。”
路曜辰不觉怒火攻心,他从来没想过已经死掉的父亲竟然有一天会这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愤恨地等着路父,一字一顿地说,“我宁愿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为什么非得让我在这看到你呢?你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什么留恋的吗?你已经把一起都抛弃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那位老人可能看不下去了,于是出声制止,“喂,这个小子,你到底有没有礼貌啊,他既然是你的父亲,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你都不应该这么跟他说话啊,你这样哪里是一个为人子女的应该和父母应有的态度呢?”
“他不配当我的父亲,他更不配拥有家庭,他这样的人,在我们心里早就已经死了,早就已经死掉了!”
路曜辰转身就想离开,他好想从这里赶紧逃走,“我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你,我就当你真的死了,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听到没有?”他转身就走。
路父却在身后叫了他的名字,“路曜辰,我的儿子。”
路曜辰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只能沉默。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天知道他这么多年都在期望自己是一个有父亲的人,那样也许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事实上,一切都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在父亲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么多年里,他要照顾自己的母亲,要抵抗父亲带来的各种不良的因素,包括宋易枫的仇恨也是因为父亲。他的人生过得这么艰辛和痛苦,完全都是因为父亲,而现在他竟然这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他的儿子却在喂他承担所有的痛苦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