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训马场,绿草茵茵,场地阔大。
这片本属于前朝左侍郎府的后花园,近百亩占地,距程府不过半个院子之隔。曾经也是繁花锦簇,亭台阁楼,小桥赏石,却不知是如何到了程承池手上,只大笔一挥,便统统铲平建了草场,如此,便成了程府的训马场。京城地界,寸土寸金的,却由着程承池如此胡搞,可见程承池在新朝地位的不一般呐……
这片草种不知是哪运来的?如今已是入了秋,也未见泛黄,仍是翠绿喜人,生机盎然。
程承池将纵儿自马车上抱下来,便带着一众侍卫小厮进了马场,那马厩前已围了一群人,瞧那服饰,竟是有别府的随从,远远地,似有人通报了程承池已到,那队中明显公子身份的三人便转身向他处迎来。
待近了,三人向他略一抱拳,招呼道:“程将军。”
程承池点点头,拉过纵儿,向他们简要介绍道:“程家未来家主。”
那三人表情立时便怪异起来,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纵儿,才均客气地唤道:“程小少爷。”
纵儿架式摆得足,也像模像样地抱了拳,回应道:“诸位公子好。”
这话一出口,那三人便笑了起来,其中一着锦锻墨色长衫男子先是作式挥拳捶了一下程承池,随即笑道:“有意思,承池,哪来的私生子?先前没什么苗头哇?”
程承池脸板得紧,冷冷地瞧他一眼,道:“子俊,慎言,这是我二弟的嫡子。”
“啊?”那被唤作子俊的男子,脸上表情瞬时变得有些僵,转脸瞧着旁边那月白长衫男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月白长衫男子冲他微摇了摇头,转向程承池道:“子俊玩笑话,莫当真。”说罢,岔了话头,道:“你二弟,他不是……。”
“遗腹子。”程承宇如此解释一句,便不再多言。只将纵儿抱起,一一指着三人道:“户部左侍郎林家公子,林涵,兵部右侍郎薛家公子,薛明贵,礼部左侍郎成家公子,成子俊。”
纵儿努力将这三个不同衣裳的男子对号入住,抱拳问好。那成子俊不说了,林涵便是那着月白衫的男子,薛明贵则是个少言沉默的男子,着一青灰色锦锻衣衫。
程承池介绍完毕,便带着众人向马厩行去,边行边道:“怎么样?均瞧过了,有什么见地?”
林涵气质温和有礼,他瞧了瞧一向多话的成子俊,此刻还在撅着嘴,不像要应话的样子,怕冷了场,只好开口道:“我是不太懂的,不过,刚听子俊评说那匹棕黑蒙马是极好的,却不知好在哪里,子俊,你同承池说说?”
成子俊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道:“我瞧它腹下有逆毛,应是匹好马。”
“哦?”程承池起了兴趣。
“只似乎还未完全被驯服。”成子俊又接了一句。
“那倒无妨,我只吩咐了尽快运来,未曾要求一定要驯服的,何况,若真是匹好马,自不是一般人可骑得的。”
“那好,老规矩,谁骑得了归谁。”成子俊突地来了兴致,一扫先前的郁闷,愉快地接道。
“那是自然。”程承池一挑眉峰,傲然接道。
“呵呵。”成子俊傻笑了两声,续道:“不管怎样,此次你寻来的这几匹马,虽不是个个如追云卓越,但也均属良驹,我也不贪,弄走个半匹一匹的,也便知足,呵呵。”
“追云?”程承池疑问一句。
旁边林涵解释道:“子俊刚给那匹棕黑蒙马取得名字。”
“谁的还不定,你就给取名字啦?而且,你家的马还能按半匹算呀?”程承池嗤笑一声,如此打趣道。
众人哄然大笑,连纵儿也跟着笑出了声,成子俊搔了搔头发道:“那可说不准,万一就是我的咧?还有,我说的那半匹是随同一匹红马过来的半岁小马,那小马也是个良胚呐。”
“哦?”程承池转了视线,瞧了他一眼,道:“还有一匹半岁小马?”
“嗯。”成子俊点点头,连一旁少言的薛明贵也跟着附合点头。
程承池低头瞧了瞧怀里的纵儿,见他已是瞪圆了眼,直了半个身子。他安抚地拍了拍他发际,轻道:“我先看看。”
那马厩建得高大宽敞,东头几匹高头大马正温顺地吃着草,其中一匹浑身通白一根杂色也无的马驹一待程承池靠近,便抬蹄叫了两声,程承池将纵儿转身递于身后随侍,踱近那匹马,轻抚了抚它颊侧,道:“凌风,此地还习惯吗?”
那马亲切地蹭了蹭程承池的大手,硕大的鼻息靠向程承池面部,似要亲吻般的冲他喷了两声响鼻,程承池面上很是和缓,他双手执马脸,真的跟它对了对鼻子,道:“好了,你慢慢吃,我去看看你新来的伙伴。”
凌风两蹄轻踏,又叫了两声,扯了扯脖上套着的缰绳,程承池会意,又拍了拍它的颈部,轻道:“待我回来,与你同游。”说罢,便转身将纵儿接过来,越过凌风向西头行去,那里竟有十余名马夫围侍。远远地,便听得骏马嘶鸣之声,纵儿听得兴起,挣了身子要下去自已奔去,却被程承池制住了,哄道:“那几匹马刚自蒙西运来,还不太听话,老实让我抱着,有个危险,避让得及。”
纵儿是极明道理的,只要把话讲得请,他不胡闹,听得这番话,果真便不挣了,只小声要求道:“大爹,我要去瞧小马驹。”
“好,定是要瞧的。”程承池痛快地允下了。
旁边跟着的林涵与成子俊对视一眼,薛明贵却沉默地低下了头,三人似都有些若有所思。
程承池抱着纵儿靠到马厩前,守候的马夫单膝跪地施礼道:“大少爷,这五匹便是昨日申正运来的蒙马,其中一匹是只半岁小马。”
“哦。”程承池点点头,顺着马夫的指示一一看下去,待到成子俊所述那匹棕黑蒙马前,住了脚,那马两腿高悬,嘶鸣甩脖挣着那缚它的缰绳,旁边四五个马夫围着喂草拉绳的,却硬有些制不住它。
程承池转向成子俊,问道:“你先,我先?”
成子俊一撸袖子,搀了长衫下摆,露出皮质马靴,两手拇指左右蹭了蹭鼻头,道:“还是我先来,否则,怕是连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程承池点点头,抱着纵儿一跃纵出十米开外,一挥手,厩门大开,成子俊跨步迈了进去……
姚遥在小书房直至斜阳西沉,夜露深重,都未见到大公子与纵儿回府的身影,便着实急了起来。带着秋兰并秋霜一路向程府大门处候去,李管事人被唤进府时,还以为是哪位主子患了急症,一时连鞋反正都顾不得的赶了过来。
未至二门处,便瞧见灯影绰绰,李管事急忙迎上,刚要施礼,却被姚遥挥手止了,远远问道:“程府驯马场何在?我要赶去,前头带路。”说罢,步下不停,只一径向前走着。
李管事待姚遥近前,急步跟上,问道:“二夫人去驯马场何故,虽说不远,但现下已这般晚了。”
“小少爷被大公子带去驯马场,至今未回,二夫人心下着急。”身后秋兰脆声回道。
“哦,这样。”李管事略一思索,迟疑道:“大公子亥正一刻前必定回府,要不,二夫人再等等?”
“什么?”姚遥眉头立时挑了起来,问道:“大公子去马场都要亥正才回来的吗?”
“是。”
MMD,姚遥心下咒骂道,你个二打蛋货色,自己昼夜不分也便罢了,带着个三岁孩子,居然也这般晚回家,什么玩意呀?此刻的姚遥除了急闷,还有深深地悔意,真是太不应该如此轻率地将孩子交由大公子手上,不过,那两夜应该会有一个随在纵儿身后,靠,也不知回禀一声,都是些没人心的主儿。
门口早有人套了马车,姚遥快步行着,后头一串人跟着,李管事还在旁劝道:“二夫人,您再等等,这都过了申正,说不准,大公子稍后就到了程府……。”
“你到底知不知程府驯马场?不知,我寻旁人问去。”姚遥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快走几步,上了马车,撩了帘子道:“李管事最好快些上马带路,否则,我要直闯大公子官邸寻近身侍卫了。”大公子身边八名侍卫分三班随侍,不当班的一向宿在程承池官邸,不在程府用饭宿夜。
李管事叹了口气,招手让马夫牵过一匹马,骑了上去,嘱道:“天黑路暗,小心跟上。”
正待程府大门徐徐开启之际,一队人马自西侧疾驰而至,当头那人一至府门前,便擂绳住马,冷声问道:“这么晚了,是谁要出府?”
门房慌忙跪地应道:“回,回大公子,是,是二夫人要出府寻您。”
姚遥一听得大公子问话之声,便在马车上霍然起身,门房回完话,姚遥已是跳下马车,赶到大公子马前,努力自持了一下,才稳了声音道:“大公子,纵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