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佩蒂姑妈、黑妈妈和彼得大叔出了门,斯佳丽开始实施她的新主意。
穿上天鹅绒新衣服,戴上饰着别致羽毛的帽子,对着镜子将自己精心地修饰一番。那个自信的、美丽的斯佳丽又回来了。
斯佳丽乘着一辆马车去消防站。
卫兵把斯佳丽带到一个胖子队长跟前。
斯佳丽说:“我要见一个犯人,瑞特·巴特勒船长。我是他的妹妹。”
想不到队长笑起来:“这家伙妹妹不少啊,昨天刚来过一个妹妹呢。”
斯佳丽的脸刷地红了,正要转过身回去,另一个军官走到她身边,答应帮她想办法见到瑞特。这个军官有着一双欢乐而和蔼的眼睛。
军官走了不久,斯佳丽听到门外隐隐约约地有说话声,接着门开了,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出现了。他没有戴帽子,满脸的胡子,肩上胡乱地披着一件肮脏的长斗篷,但他依然神采奕奕。一看见斯佳丽,他那双黑眼睛里便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斯佳丽!我不是在做梦吧?”
斯佳丽来不及说什么,她的手被瑞特握到了手里。
“啊,我亲爱的小妹妹!你能来看我,我太高兴了!”当斯佳丽想挣脱瑞特的手时,瑞特反而紧搂着她的双肩。
真是个流氓!坐牢都没有使他得到改变。斯佳丽恶心得要命,但也只好忍着,甚至报以一个微笑。
那个和善的军官看出斯佳丽脸上为难的神色,他就把值班室让给斯佳丽和瑞特。
瑞特随手掩上门,走到斯佳丽的跟前,凑下头来。斯佳丽知道他想干什么,便连忙把头转开,却从眼梢送给他一个媚笑。
“我现在还不能真正地吻你一下吗?”
“像个好哥哥那样在额头上亲一下吧。”斯佳丽严肃地说。
“不!”瑞特站直了身体,“我宁可等待,等待你真正愿意让我好好地吻你!”
虽然没有得到吻,但瑞特的感激、喜悦还是禁不住地流露出来。他真以为斯佳丽只是来看看他,像朋友似的看看他。瑞特目光温柔,声音也温柔,他还认定斯佳丽已经原谅了他在那个夜晚撇下她而去的事。因而,瑞特的谈话像在拉家常,他还夸了斯佳丽富有魅力,说她就应该这么漂漂亮亮。
话题一直不能进入正题,这可不是斯佳丽所希望的。
“瑞特,你可不要戏弄我这个乡下姑娘!我心里清楚,自从那天夜里离开我之后,你从来就不曾想到过我。我今天从老远跑来,可不是让你取笑我的。我来这儿……我来……是因为……”斯佳丽迟疑了。当她说出钱的事情,瑞特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她?
“因为什么?”
斯佳丽的舌头打了一个卷,说出来的话是:“瑞特,我真替你担心呀。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让你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斯佳丽不失时机地把一只手按在胸口上。
“斯佳丽,有你这句话,我就是被绞死也心甘了。在我被吊上绞刑架的那天,你会为我伤心吗?要是你非常伤心,我会在遗嘱里提到你的。”
瑞特紧紧地握着斯佳丽的手,眼睛盯着斯佳丽。
斯佳丽不知道瑞特是不是在开玩笑,是不是在试探她,她把眼睛垂了下来。
“瑞特,你可别用遗嘱吓唬我。你那么精明,哪会等到他们来绞死你!我相信你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来战胜他们,然后离开这里!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会怎么样?”瑞特将身子凑近些,轻声问道。
“瑞特,昨天在佩蒂姑妈家,我一听说他们可能要绞死你,我就……瑞特,他们真要绞死你,我也宁愿死。我忍受不了!你知道,我……”斯佳丽一边说着,一边考虑是不是再该说出来。
“斯佳丽,你难道是说……”瑞特的手抓得更紧了。
斯佳丽紧闭双眼,想挤出点眼泪来,可是那眼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瑞特柔情绵绵地把斯佳丽的手放到他的面颊上贴了一会儿。
斯佳丽默默地期待着瑞特主动提出来要求她嫁给他,或者说他爱她,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钱的事情了……这时瑞特将斯佳丽的手翻了个身,让手掌朝上,并在上面亲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细节,让斯佳丽的精心设计化为泡影。
斯佳丽的手是风吹日晒的手,是与泥土打交道的手,粗糙,黝黑,布满斑斑点点。指甲都是破损的,长长短短参差不齐,手掌心长着许多的老茧,大拇指上还有个尚未结痂的水泡。
这样一双手与斯佳丽的装束是多么的不相称呀。
“斯佳丽,看着我,别那么一本正经了。”瑞特平静地说,“这双手到底干了什么活?它们可不是一双太太的手。”
斯佳丽清楚她的戏被这一双手搅砸了,她索性大声说:“闭上你的嘴!我这双手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你的手当然不关我的事。”瑞特冷冷地说。他一下子像变了个人,因为他能想到斯佳丽来看她,绝不是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斯佳丽还想挽回她的失误,她说她的手是骑马时没有戴手套才弄坏的。
瑞特上骑马高手,他才不会相信。
“你来看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为我担心,为我难过?说实话,我差点相信了你的话,差不多被你感动了。”瑞特平板的声音里带着讥讽。这预示着那个玩世不恭的瑞特又要回来了。
“瑞特,你别说得那么难听,我真的为你难过!”
“斯佳丽,现在是我为你难过!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被吊上绞刑架,你来看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丢下农活特意赶来,说明你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所以你才假惺惺地演起戏来,可惜演得太蹩脚了。你不是一个坦率的人吗?今天怎么啦?你要是一开始就把你的困难坦率地说出来,也许我会满足你……斯佳丽,你太让我失望了。”瑞特依然平静地说。
瑞特的一句句话就像鞭子抽在斯佳丽的脸上。
斯佳丽脸涨得绯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斯佳丽,请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来?”这次瑞特说得很温和,还微微笑了一下。
斯佳丽错误地理解了瑞特的表情,她只好鼓起勇气说:“瑞特,我需要一点钱。我要你借给我三百块钱,来付塔拉庄园的税金。等我一有了钱,就还给你。我愿意用耳坠子做抵押,愿意用塔拉庄园做抵押……”
“很遗憾,对耳坠子我不感兴趣;至于庄园,对一个即将要被吊死的人来说,那东西一文不值。”
“瑞特,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帮帮我,一定得帮帮我……”斯佳丽急了,她实在不能接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实,“瑞特,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吧。我非常需要这笔钱,没有它,塔拉庄园就要落到乔纳斯·威尔克森那流氓的手里了。我绝不能让塔拉庄园丢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多么糟糕!父亲整天那么痴痴呆呆,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家里干农活的人都没有,许多事情都要我亲自去做;我们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身上也没有暖和的衣服,孩子老是受冻、生病……瑞特,不怕你笑话,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母亲的窗帘改做的……”连斯佳丽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这是斯佳丽第一次对一个人倒她的苦水。只是这个人是瑞特。
“斯佳丽,你要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些,我一定会相信你的眼泪,还会替你擦擦眼泪。现在我既然发现你要的是我的钱,不是我这个富有魅力的人,我只能对你的不幸表示同情。不过,我要告诉你,我的感情已经被你伤害了!你知道,在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是……”瑞特没有再说下去。
“瑞特,请你原谅我!只有你才能帮助我!”斯佳丽仍然抱着一丝幻想。
瑞特的脸上浮起轻佻的笑。
“除了耳坠子、塔拉庄园,你还有什么可做抵押的?”
斯佳丽已经走火入魔了,也豁出去了。她说:“我……还有我这个人。”
瑞特古怪地看着斯佳丽,脸上呈现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瑞特,我要立刻得到这笔钱!求求你,我说话算数。你要我写一张字据也行。”斯佳丽已经没有心思理会瑞特怎么看她了。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为了三百块钱,你就可以出卖自己吗?你尽可以放弃那个庄园,住到佩蒂帕特小姐家里去。她那房子有一半是你的嘛。”
“那是我的家,是我的家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决不放弃!”斯佳丽叫道。
“斯佳丽,你实在让我吃惊。想当初,我厚着脸皮向你提出同样的意思时,你还臭骂了我一顿,还要我滚。可是你现在……”
“现在我只想要钱!你打算给我钱吗?”
“不,我不打算给。”瑞特说,冷酷的声调中带点温和,“即使我愿意给,我也拿不出了,我身边一文钱也没有,何况我还在牢房里。”
幻想破灭了!
塔拉庄园也完了!
斯佳丽把自尊,把廉耻,都丢了,却没有得到一分钱,还被这个浑蛋彻底羞辱了!
听听这个浑蛋最后还对斯佳丽说什么:“听我一条忠告,不要为了三百块钱,就向所有的男人出卖自己!至少当你想要向男人索取什么的时候,千万别像刚才对我那样和盘托出。”
斯佳丽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