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终于又能出门。她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她的锯木厂。
穿外出的衣服时,斯佳丽说不出的烦恼,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腰围与过去相比,粗了许多,那些衣服几乎穿不上了。
“我以后再也不想生孩子了!”斯佳丽恨恨地说。说实在的,斯佳丽看到瑞特那么喜欢孩子,而且到了那样发痴的地步,她也不由喜欢了美蓝。
当斯佳丽自己赶着马车上路时,她把腰围带给她的烦恼忘到了脑后——她马上就能看见阿希礼,并且能同他一起核查账目。
马车驶近锯木厂时,斯佳丽兴致勃勃地看到一派繁忙的景象。一堆一堆的木材像一座座小山,骡马大车来往穿梭,许多顾客站在木料堆中间跟休说话。
“是我的厂子!是我的!”斯佳丽忍不住自豪地暗暗对自己说。只要厂子的大门开着,就有钱哗哗地流进她的腰包。只要有了钱,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在查阅阿希礼的账本时,斯佳丽的喜悦受到了打击。阿希礼管的锯木厂收支勉强相抵,而约翰尼管的厂子却有丰厚的盈余。
斯佳丽嘴上没说,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她的失望。
阿希礼说:“斯佳丽,我希望你能让我辞退这些犯人,雇些黑人来干活,我相信我能干得好一些。”
“雇犯人好呀,这样我省了多少工钱的开支呀……”
阿希礼抢过话说:“对不起,像约翰尼那样驱赶犯人干活,我可做不到!”
“阿希礼,你太心慈手软了!你只有像约翰尼那样,才能逼他们多干活。像你这样怎么能赚到钱?我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对那些懒家伙,该揍的时候,你就狠狠揍他们,只要不打断他们的腿……”
阿希礼脸上是一副“天哪,你怎么说出这种话”的表情。
“斯佳丽,你快别说了,我受不了你说话的那口吻!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他们也是人!他们营养不良,有的又生病,够惨的了……这应该不是你要这样做的,是不是他把你教唆得这样的野蛮……”
斯佳丽明白“他”指的是瑞特。
如果说这些话的不是阿希礼,斯佳丽早抬屁股走人了。关于用囚犯的事,跟瑞特没有任何关系。她不是三岁小孩,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教唆。
倒是阿希礼说的另外几句话,让斯佳丽记住了,并且在她和瑞特之间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回到家,斯佳丽推开育儿室的门,她知道瑞特一定在这里。
瑞特坐在小床旁边,埃拉在他膝头上,而韦德正把兜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给瑞特看。那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瑞特是那么喜欢埃拉和韦德,一点也不像有些继父那样把妻子前夫的孩子看作眼中钉。
斯佳丽有些犹豫,似乎下面的话难以说出口。但一想到阿希礼的话,勇气又回到斯佳丽的身上。
“我有话对你说!”斯佳丽继续往卧室走去。
一等瑞特进了卧室把门关上,斯佳丽急迫地说:“瑞特,我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瑞特不动声色,懒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把身子往后一靠。
“你今天去过了锯木厂,是吧?”
斯佳丽一愣,心里发虚,嘴上却不服气:“这和我们谈的事有什么关系?”
“要是没有关系,你会这么急不可耐地跟我说这句话吗?我对你说过了,你生多少孩子,我都不在乎……真不清楚那个微不足道的谦谦君子对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瑞特自顾自摇摇头。
阿希礼的话又回响在斯佳丽的耳边:“只要我一想你的美貌、你的妩媚全然托付给这么一个人,我却无能为力,我心里实在受不了!”
“跟他没有关系!”斯佳丽努力不想被瑞特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她索性说出了她想说的话,“我就是不想生孩子,我要跟你分居室住!”
瑞特盯着斯佳丽,目光像刀子。
“我不管那个假模假式的家伙对你这个骗子说了什么,如果我不想进这个门,我永远也不会踏进半步!如果我想进这个门,谁也别想拦着我!”瑞特站起来,一扭身,径自走了。不久斯佳丽听到育儿室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斯佳丽颓然地坐下。她的愿望这么容易实现了,这也是阿希礼的愿望,可是斯佳丽却没有从中得到快乐。
斯佳丽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瑞特的变化却是斯佳丽没有想到的,他的变化也许就在美蓝满周岁后,并且跟小韦德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一天的下午,外面下着雨,韦德闷闷不乐地待在起居室里,玩什么都显得不开心。
瑞特询问后才知道,是拉乌尔的生日聚会没有请韦德参加,已经有几家孩子的生日聚会没有邀请小韦德了。
斯佳丽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觉得这是孩子的事情,是孩子的小题大做。可是这事触动了瑞特的神经,他明白别的孩子之所以没有请韦德,是因为他和斯佳丽的缘故。孩子需要在别人面前有一个值得炫耀、值得骄傲的父母!而他们在亚特兰大的名声由那些孩子的父母,影响到了孩子。如果美蓝长到韦德这么大,也必然像韦德那样被人拒在生日聚会之外,遭受别的孩子冷落、歧视。
对这样的境地,瑞特这个做父亲的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也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他要让美蓝成为一个小公主,世上所有的人都争着要她。普天之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她不能去的。
“让我们的钱见鬼去吧!我们的钱再多,也买不到我想给美蓝的幸福!”瑞特决然地这样对斯佳丽“宣告”。
瑞特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展开了一场收买人心的运动。他不再与北佬军官、共和党密切来往,他参加民主党人的集会,他的身影不再出现在赌桌上。一到星期天,瑞特就搀着韦德去教堂做礼拜,他那庄重、肃穆的神情绝对让人觉得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别人从瑞特那张棱角分明的嘴巴里,再也听不到尖酸、刻薄的话了,完全是绅士的样子,是谦谦君子。
瑞特还为装修圣公会教堂、给阵亡将士墓地美化协会捐了款,数量令人咋舌。那钱不是瑞特直接捐的,而是特意请了艾尔辛太太转交,并讷讷地央求她严守秘密,因为瑞特明白越是要她保密,她越会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瑞特对捐款给阵亡将士墓地美化协会,作了这样的解释:是出于对前战友的怀念。也就是说,瑞特也入伍打过仗,而且是正规炮兵团。
瑞特常常就美蓝生活上的一些小事,向那些曾对他横眉冷对的女士虚心而诚恳地讨教有关经验。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关心孩子的这些小事呀,真难为你了!”那些女士在惊讶中适当地表达了她们对瑞特的称赞,并在心里认为瑞特不是别人说的那样让人讨厌。
美蓝一天天长大,她的模样越来越像她的外公杰拉尔德,而且脾气也像。瑞特对这个宝贝女儿真是百般宠爱,百依百顺。
美蓝睡觉怕黑,需要亮着灯。于是瑞特把美蓝从育儿室搬进他的房间,他已经跟斯佳丽分开来睡了。自从那天晚上斯佳丽扬言不愿再生孩子后,瑞特从未跨进斯佳丽卧室一步,甚至连门上的把手也没碰一下。
瑞特把美蓝的小床放在他的大床旁边,桌上通宵点着灯,上面蒙了灯罩。
对瑞特如此迁就美蓝,斯佳丽很看不惯,她说揍她一顿屁股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瑞特把眼睛一瞪,说:“真要揍,也是揍你的屁股!”
一天晚上,瑞特因为遇到了过去一块儿闯封锁线的伙伴回来得比较迟。当他带着几分醉意回到家里时,举宅上下正乱成一团。一听见美蓝那尖尖的叫声,瑞特的酒彻底醒了,他一跳三级台阶地奔进他的房间,只见美蓝哭得眼睛通红,眼泪鼻涕把脸糊得不成样子。
瑞特很快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了原因:也不知是仆人忘了点灯,还是灯自行灭了,总之,美蓝睁开眼睛时,看见室内一片黑暗,便大哭起来。
“是谁把灯给吹熄灭掉的?是谁把她一个人丢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的?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瑞特暴怒得像一头狮子。
瑞特对美蓝的爱已经到了痴情的地步。这件事以后,瑞特每天回来得很早。更叫人惊奇的是,美蓝一句话,让瑞特大大限制了自己的酒量。
美蓝说的那句话是:“你身上有股臭味,阿希礼叔叔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