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娟，别着急，等有时间咱们专程到安置点去找郭婆婆，向她老人家表示感谢。”肖晋萍拉着秦娟的手说。
看着肖晋萍抚爱秦娟的样子，李志欣开玩笑说：“看你喜欢秦娟的样子，干脆让她给你当女儿得了。”
“那当然好，”肖晋萍搂住秦娟，“我有个儿子，就差个女儿。用咱们北方话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最知道疼人了。”
秦娟抬起头，忽然问：“阿姨，您说，那些失踪人员还有希望找到吗？”
肖晋萍从有关部门了解到，秦娟父亲工作的送变电施工现场一度与外界失去联系，有一百多人受困，环境非常险恶，他们面临着生存危机。军人出身的秦娟父亲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而且熟悉当地情况，他自告奋勇，独自攀越山路去外界求援。后来，空军出动直升机在工地降落，把被困人员安全地转移出去。不幸的是，人们再也没有得到秦娟父亲的音信。由于余震频发，当地多次发生滚石滑坡，他极有可能已经遇难。
“国家不惜一切力量在寻找他们，会有奇迹发生的。”肖晋萍斟酌着词句，又十分郑重地说，“不过，咱们要有思想准备，能够面对现实，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娟直视着她的眼睛，用力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秦娟，我理解你的心情。”她搂着秦娟的肩头，“唐山大地震后，我父亲也在外县施工，一度没有联系，我和姐姐心急火燎地盼着得到消息。在震后第三天，他的同事来看我们，才知道他在被救后带伤指挥抗震，后来因为伤重去世了。”
“肖阿姨的经历跟你很相似。她曾有过一个温馨的家，父母在地震中去世，但是她和姐姐挺过来。她还实现了母亲的心愿，成了一名医生。”姚强说着，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
窗外生长着一棵茂盛的丁香树，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爽。
肖晋萍起身，给秦娟倒了一杯水：“秦娟，你要是思念爸爸、妈妈的话，跟我们说说他们的往事好吗？说一说他们，你心里会好受一些。”
见一屋子人都看着她，秦娟喝了口水，讲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7．
秦娟的爸爸是羌族，曾经是驻成都某部队的青年军官。当年，秦娟妈妈在师范学校上学时，爸爸在学校搞军训，他们由此相识、相知，成为朋友。过了几年，漂亮的女教师嫁给了这位英俊的军人。后来，爸爸转业回到故乡，妈妈放弃了在大城市的工作，跟随他来到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镇，当了一名小学老师。爸爸在电业部门工作，经常外出，妈妈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家务。秦娟的爷爷奶奶年老体弱，都是妈妈含辛茹苦地服侍他们。两位老人去世前，都盛赞自己的好儿媳，嘱咐秦娟的爸爸不能亏待她。
爸爸所在的电业施工队正在山里施工，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就在地震前的那个星期六上午，他打电话说晚上将赶回来，一家人过星期天。妈妈放下电话就出门买菜，要给久在野外的爸爸改善生活。妈妈刚出门一会儿，爸爸又打来电话。
“娟儿，妈妈是不是去买菜了？”爸爸开口便问。他对妈妈简直了如指掌。
“您这不是多余问嘛！”秦娟对着话筒笑起来，“是想吃水煮肉片、夫妻肺片，还是想喝酸辣汤，或者吃火锅，说吧。”
“那还用我说？我爱吃什么，你妈妈最清楚了。”爸爸也笑了，“你妈妈做什么好吃的，我都能猜出来，等着回家吃就行了。不过，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就是明天你和弟弟都准备一件送给妈妈的礼物，先别让她知道，这是因为……”
爸爸在电话里嘀嘀咕咕地跟秦娟说了一通，秦娟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晚上，妈妈果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回家的爸爸吃着、喝着，连声说还是老婆的手艺高，还是家里的饭菜香。他不停地向秦娟和秦军夸赞妈妈：“你妈妈好能干哦，这菜比我在大饭店里吃到的还好。”
“这是因为你在山里吃方便面吃烦了，回到家里，吃什么都香。”妈妈笑眯眯地看着爸爸，一个劲地给他夹菜。
爸爸喝了一汤匙汤，吧嗒吧嗒滋味，心满意足地抹了一把嘴。
“娟儿，学习紧张吗？”他问。
秦娟笑着摇摇头：“爸爸，初二正是不松不紧的时候，说不上紧张。”
“哦。”爸爸若有所悟，“你现在上初二，下半年才上初三呢。”
妈妈扑哧一笑。这个当爸爸的，忙得连女儿上几年级都忘了。
秦军顽皮地问：“爸爸，知道我上几年级吗？”
“让我猜一猜，”爸爸拍拍脑门，思考一阵，试探着问，“大学，二年级？”
“回答错误。他是博士研究生，快毕业了。”秦娟忍住笑，郑重其事地说。
“真的吗？我儿子快博士毕业了，喜事呀！”爸爸热烈地搂住身边的儿子，煞有介事地表示祝贺。
一家人开心地大笑，妈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爸爸松开秦军，拉着长声说：“既然——各位，全都公务不繁忙，现在我正式宣布：明天，咱们全家组成一个旅游团，由我担任领队、导游、财务管理，到降龙瀑布风景区旅游一天！”
秦娟和秦军欢呼雀跃。秦军再次拥抱爸爸，油糊糊的嘴在他脸上乱蹭，顽皮的老爸也用油嘴亲儿子。
秦娟抱住妈妈要亲，吓得妈妈赶紧躲开。
一家人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相聚的日子如同节日般快乐。
8．
第二天早晨，一家人备好行囊，搭上一辆去旅游区的车出发了。
降龙瀑布是青元镇本地最有名的旅游点。这里山势险峻，山头如同一条昂首向天的巨龙，张牙舞爪地跃跃欲飞。在巨大的龙头下面挂着一道瀑布，飞流急下，汇成了一潭清水。远远望去，在青山绿树的映衬下，瀑布就像垂下的一条银链，把巨龙紧紧地束缚在山脚。到了近前，轰轰隆隆的落水声不绝于耳，飞溅的水花飘飘洒洒地落在人们的身上，一股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年轻时，在那潭里游过泳。”爸爸指着瀑布下面的潭水，声音里透着兴奋，情不自禁地站到前面。
“小心让水湿了衣服。”妈妈一把拉住他。
她打开伞，给孩子们遮挡水花。秦军可不管湿不湿衣服，从妈妈的腋下钻过去，迎着水花，口里嗷嗷地大叫。
秦娟揽住爸爸的手臂，贴近他的耳边问：“老爸，潭里有鱼吗？”
“有鱼呀，好大的个头呢！等今年夏天，咱们还来，我给你们捉鱼。”爸爸大声回答。
秦娟另一只手揽住了妈妈，问：“妈，夏天还来吗？”
妈妈抿着嘴笑，连连点头。
秦军听到这话，回头说：“夏天来，我带着毛巾、香皂，到潭里洗澡。”
“别扫兴了，有辱斯文。”秦娟笑他。
一家人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中，给天地间增添着快乐。
删了中午，爸爸把仆们领到附近的饭庇。刚进大堂，胖老板笑眯着眼迎上来：“老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呢。”
爸爸指着家里人介绍：“这是你嫂子，这是侄女、侄子。”他回头对大家说：“这是我当年的战友小张，现在的张大老板。”
“啥子老板哟，嫂子，就叫我小张，显得亲。”他又对爸爸说，“你是我的排长，我是你的兵，随时听从你的指挥。”
胖老板腆着肚子，双腿一并，打了个立正，右手举到眼眉。他圆滚滚的身材很笨拙，但是动作十分标准，一家人都笑了。大家寒暄了一阵，张老板把一家人领进了一个雅致的单间。
爸爸拉着妈妈坐下，秦娟和秦军都说要去卫生间，妈妈让他们把各自的背包放在椅子上，两个孩子却像没有听到，撒腿就跑出门。妈妈无奈地摇摇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过了一会儿，笑眯眯的张老板进了屋，一言不发，进来就把窗帘拉上。临出门，他诡秘地朝着妈妈一笑，又关闭了屋里的灯。
妈妈不解，刚要说话，爸爸却拍拍她的手，不让她言声。
妈妈坐在黑屋子里，很是纳闷，疑惑地问：“你捣什么鬼呀？”
不等爸爸回答，门忽然开了。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一高、一矮，一个是米老鼠，一个是唐老鸭，推着餐车进来。米老鼠顺手带上了门，唐老鸭停住了车。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屋子，红光闪闪，别有韵味。餐车的一层中间摆着精致的小蛋糕，旁边点燃了三个心形造型的蜡烛，四周围绕着大朵的康乃馨。餐车的二层打开了一个漂亮的音乐盒，放出悦耳的音乐。车把手上还挂着一串风铃，车一走动便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妈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明白是这父子三人商量好，只瞒着自己一个。可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呢？结婚纪念日？自己的生日？
她想来想去，都不是。
爸爸跟两个卡通人站到一起，共同给妈妈鞠躬，齐声说道：“母亲节快乐！”
妈妈这才恍然大悟，5月11日，是这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国际上流行的母亲节。
她抿着嘴笑，眼都眯成了一条线，两个眼角流出了两滴大大的泪珠。她擦去眼泪，睁大的眼睛成了两个清亮的水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