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落花没有跟流云公子同睡,跟她同睡的是地婆婆。
地婆婆特别喜欢她,不但跟她拉了许久的家常,还为她缝了一只精巧的荷包。
荷包里的草药,不但清新淡雅,还能驱蚊祛蚁。
行走江湖的豪客,哪怕练就一身铜皮铁骨,遇上蚊叮虫咬,还是会不堪其扰,更何况左落花这样半掉子的小姑娘。
天公公虽然老大不情愿,但也只好陪流云公子同睡。
两个男人在一起,虽然没有那么多话,好在还有酒。
三杯酒下肚,天公公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有些人,感情常常是深埋在心底的。
江湖男儿,本来讲究的就是流血不流泪。
但天公公早已经退出了江湖,他现在已不是名震天下的天闻,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是一个儿子的父亲。
流云公子的眼里似乎也有了泪。
酒喝完之前,他只对天公公说了一句话。
“放心。”
朋友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话。两个字,已足以明表明心意。
天公公的眼似乎变亮了。
既然朋友已让你放心,你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所以天公公很安稳的醉了。
流云公子似乎也醉了,因为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地婆婆已备好了的早餐。
左落花倒吊在榆树上,一来一回的轻晃,看见流云公子从屋里走出来,对她招了招手。
“你知不知道,我早上起来,发现了什么?”
流云公子笑道:“莫非你发现了虱子?”
左落花凌空翻了个跟斗,得意洋洋的落在流云公子面前:“我发现了一架马车。”
一架马车,就停在村外的官道上。
马是好马,车是好车。
甚至车前还笔直的站着一名健仆。
这名仆人相貌虽然普通,但一身衣裳干干净净,整个人显得很干练;脸膛虽然有些黝黑,但正好证明他是一个长年驾车的好手。
因为驾车的人,总免不了要经受日晒雨淋。
流云公子围着马车走了一圈,突然问左落花:“你看这车,像不像柳如烟的那一辆?”
“非但是像,明明就是!”
“这的确是独孤夫人的马车。”一直笔直站着的健仆突然开口说话:“我家主人怕公子和小姐一路上骑马辛苦,特地去问独孤夫人借了这辆马车,送给两位代步。”
他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干脆,简练。
流云公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你会不会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
“不会。”
“那你也一定不肯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了?”
“对。”
这世上有谁能问武林盟主的夫人借来她最心爱的马车?
左落花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你觉得我们会上你这辆来路不明的马车?”
健仆居然笑了笑:“会。”
左落花哼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他是流云公子,你是左落花。”
流云公子和左落花。
男的固然满不在乎,女的也是初生牛犊。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世上的任何事,仿佛都不能令他们感到害怕。
小白马和小红马留在村子里,左落花很放心。
何况,柳如烟的这驾马车,的确布置得很舒服。
左落花躺在马车里的小榻上,盯着车顶上的夜明珠,突然朝车外喊:“喂,你叫什么名字,总得告诉我们吧?”
健仆一扬手里的马鞭:“小的名叫陶马汉,车赶得久了,别人都叫我套马杆。”
陶马汉未必是真名字,套马杆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名字。
所以左落花只好闭嘴。
套马杆的车赶得又平又稳。
不但平稳,而且快捷。
流云公子在车上躺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赶马车,也是需要技术的。”
套马杆竟然接了话头道:“赶车本就跟剑法一样,需要技术。”
流云公子眼睛一亮:“哦,你也懂剑法?”
套马杆笑道:“不但懂,懂得还不少。武当的太极剑,巴山的回风舞柳剑,西北王家的铁铛剑,海南的踏浪剑,小的多多少少都会一点。”
流云公子叹道:“这样一来,就算我逼你出手,也一定试不出你的本家武功。”
套马杆道:“所以公子还是安安稳稳的躺着就好。”
左落花瞪着眼睛问流云公子:“你连试都不试一下?”
流云公子苦笑:“如果是你,没有把握的话,会不会派他来赶车?”
他拿起一杯酒:“何况,他连我们要去哪儿都不问,不是心中有数,便是带我们去见他主人。既然早晚都见到,我又何必去试。”
说完话,他把酒杯一扔,翻了个身,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