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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青川民间语言形式:民歌(4)

锣鼓草歌根据劳动情景即兴唱歌,借以鼓动、激励劳动的热情。通常由两位"歌郎"(唱歌的人)(其中一人敲锣,一人打鼓)在呈横排的薅草队伍后自打自唱。"歌郎"受"主人家"之托,通过歌曲的演唱,成为薅草的实际指挥者。锣鼓草歌的歌词内容丰富,而且有多种不同的曲牌,有时唱有时又诵,唱时无伴奏,唱歌与锣鼓交替进行,通常可分为五个部分:一为"说吉利",也即锣鼓草歌的开场白,一般在早上进地的时候进行,以朗诵韵文为形式,以说生产和生活中的吉利话为内容,开头和结尾有比较固定的诵词,中间部分则比较灵活。二是"起歌头",为全天唱段的开始。起歌头既是"说吉利"朗诵韵文的继续,又是为后面的唱诵开喉清嗓,歌头的唱段灵活多样,可咏诗、猜字谜等,起歌头一般只有三、五段唱词,进行时间较短。三是"扎盖子",扎盖子的唱词内容丰富,主要以七字句为主。包括"办交接"、"陪奉功臣"、"陪牵连手"、"排场"等几个环节。如"办交接":

虽然是个锣鼓草,出了洋相脸也烧。新人新事暂不表,先把交接来办好。今天大家把草薅,团结互助要做到。一来要少开玩笑,二来莫要到处跑。三来盖子要排好,四来少要伸懒腰。第五要把草锄尽,笫六下细莫抛锚。第七切莫把架吵,第八不许光摆条。第九说话分老少,第十不要发牢骚。从以上内容来看,"办交接"主要是宣传劳动纪律和劳动中的一些注意事项。除以上三个方面以外,青川的锣鼓草歌内容还有"唱正歌"和"耍歌"等,正歌是草歌的主要演唱部分,多为七字文或十字文,题材十分广泛;而"耍歌"多在上午和下午收工前唱,主要演唱一些诙谐风趣的山歌以活跃气氛,解除一天劳动的疲困。如:

太阳落坡四山阴,唱个耍歌转回程。明天在哪做活路,悄悄咪咪喊一声。在具体的生产劳作中,针对出现的不好状况,如敷衍了事、无精打采等,锣鼓草歌可信手拈来,如:"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要得多收粮食,大家薅草须要仔细。若是刮点皮皮,草都没有挖离,只图跑到前头了事,那就哄了自己。"这说的是薅草一定要细,不要敷衍。再如:"说认真,就认真,我有一言奉劝君,手趣锄把歇一阵,腰杆莫要尽到伸。"这说的是薅草一定要打起精}申,认真劳作。若是看见薅草薅得很干净,便会唱道:

"玉米叶儿像把刀,三月种来四月薅。头遍二道薅得好,背起背兜收苞苞。,,薅草时也会有青年男女的爱情显露,这时,他们都会用歌声来表达甜蜜的情感。如小伙子在薅草时看中了某某姑娘,便把草帽甩过去,并大胆地表白爱慕:"太阳出来像把火,贤妹晒得没处躲。你把草帽拿去戴,宁愿太阳来晒我。"姑娘若不愿意,便会随手把草帽甩给对方,暗示拒绝,并唱歌表明自己的择偶条件:"半天下雨半天晴,斑鸠爱的刺笆林。鱼儿爱的长江水,幺妹爱的勤快人。"小伙子遭到拒绝,受到委屈,但也不气馁,临到收工时,又风趣地用歌声来提醒。一天的薅草劳动就这样在欢乐的歌声和愉快的心情中结束了。我们在锣鼓草歌的唱诵中深切,体味到了青川人民的质朴、率真和欢乐。

2.山歌青川山歌,歌词短小活跃,语言诙谐风趣。演唱不受场合和其他条件的限制,它是青川民间歌曲中流传地区最广、演唱活动最频繁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据说,青川山歌歌手如云,几乎人人能唱,特别是在广阔的农村,可以随处听到那清脆、嘹亮而又动情的歌声。

青川山歌从内容上分,有劳动山歌、情歌、生活歌等几大类。从形式上又可有独唱、合唱、对唱等。山歌的艺术形象是对山区人民生产、生活和民间风情的真实写照。其中的精华之作,既有浓郁的山味,又有高雅的艺术格调。

(1)劳动山歌劳动山歌直接从生产劳动中产生,是生产劳动的真实写照。它语言风趣,比喻形象生动,充分表现出了山区农民的乐观、豁达的精神。如:不唱山歌心不爽,唱起山歌解愁肠。虽说都是口水话,撒在田里变米粮。

(2)情歌情歌再现了青年男女那真挚、高尚的爱情,在语言上又保持了鲜明的地方特色,而且构思新颖、别致,不落俗套。如:我和情妹隔条河,树叶遮到看不凿。几时等到树叶落,还要和情妹对山歌。太阳出来照白岩,金花银花都不爱,照得白岩百花开。我爱姐儿好人才。天上下雨如下油,情妹河边看花牛。石头打在牛背上,看你抬头不抬头。(3)生活歌生活歌再现了劳动人民的日常生活,于古朴和率直中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思想观念。如:天上下雨如下油,扯了多少嫩猪草,没扯猪草不看牛。为了多少旧朋友。一根竹儿搭过河,你是行家我不弱。偌有这回弱过你,太阳不往西方落。

高山种荞荞杆红,茄子开花像灯笼。城墙倒了线条在,虽然人穷志不穷。从创作形式上来看,有的山歌可谓复杂多变。如《二面麻柳叶》便是一首较为典型的合唱山歌:清早起来一上垭,对门子林头花大姐。我问情哥你叫啥子?撵不上的小冤家。撵不上的尽他去,对门子林头花大姐。我问情哥你叫啥子?

等她二回回娘家。这首合唱山歌包含了男女两个声部,还有领唱、齐唱、合唱、对唱等多种形式,已接近于现代的合唱歌曲。

青川山歌不仅数量庞大,而且旋律节奏自由,嗓音高亢,以清新、激越的艺术格调,给人以力量和美的享受,显示出高超的艺术魅力。

3.灯调灯调在青川又称为"民间灯舞的无伴奏声乐伴唱",是一种配合民间灯舞活动进行演唱的民间歌曲形式。它与打击乐(主要是锣鼓)配合,交替进行。锣鼓是灯舞的器乐伴奏,灯调则是灯舞的无伴奏声乐伴唱,灯调是烘托民间狮灯、车车灯、马马灯、彩莲船等各类花灯舞蹈表演的热闹场面和节日喜庆气氛的主要手段。它以"歌先生"一人领唱为主,时而加入一些吉利的韵文和众人简单的吼声,以加强节奏,掀起高潮。灯调演唱时歌喉高亢,旋律欢快、激越,适合在数千人的节日活动中高歌。据说一个好的"歌先生"能够连唱三五个通宵,且歌喉不沙哑。在灯舞表演中,"歌先生"被视为核心人物而受到人们的尊敬。

灯调的歌词,多数以十二月、四季划段,有四段、八段、十二段、二十四段不等。它一般不描写故事情节,多以叙述、抒情的手法去写花、草、月、夜等题材。

如《扇子文》:一把扇儿七寸长,张生买来送红娘。红娘打开扇子看,扇子上面做文章。一写三国诸葛亮,二写韩信楚霸王。三写桃园三结义,四写张生跳粉墙。五写五字排五方,六写大将王彦章。七写荆州刘志远,八写磨房李三娘。

从《扇子文》可以看出,灯调的语言精炼不罗嗦,布局也很规范,这主要是为了配曲和演唱而整饬编排的。整个灯调的歌词内容上也各有不同,有的宣扬封建道德,麻痹人民的意志;有的颂扬美善,鞭挞邪恶,表现劳动人民爱憎分明的传统美德。但更多的情况则是在同一首歌中,其"精华"与"糟粕"并存并用。

4.小调小调是一种以叙事为主的多段式的民间小曲,主要从民间艺人的卖唱歌中吸收而来,其歌词都有较完整的故事情节。小调从内容上一般可分为以下几种:一是描写男女爱情故事;二是展现历史故事;三是描述社会生活;四是宣传封建礼教和劝世之作。如描写男女爱情故事的《吴幺姑》中两段:吴幺姑,生得美,桃红脸儿荷色嘴,六月西瓜一包水。吴幺姑,好双脚,一双脚儿两寸多,红绫子花鞋白裹脚。唱词对吴幺姑的"美"进行了高度赞美,她脸的嫩色如"六月西瓜一包水",她的两寸金莲使"红绫子花鞋白裹脚"显得那么地好看,而这种赞美也是符合当地民间的风俗习惯和整个社会大背景的。

从格式上看,小调都是多段式的。短有四段、八段的,长则有上百段的。这些长短不同的歌词,又因曲调的不同而不同。其主要形式为四句段,也有少量的三句段、六句段和八句段。句式以七字句、五字句为主.也有少数是六字句、八字句和十字句的,甚至还有不规则的多字句的。从乐曲结构上看,小调较为复杂,主要以四句乐段为主,其它见有六句乐段、八句乐段,有的还配有纯衬词组成的单乐句或双乐句。这就使得小调在乐曲结构上更为丰满和成熟。小调旋律优美,善于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抒发细腻的思想感情,叙述曲折故事情节完整。小调的每首曲都可以填写多首唱词,一般在节日或晚上休息时演唱。主要以男声或女声独唱为演唱形式,是青川农村群众最喜爱的民间歌曲之一。二川北民歌多用民间口语,话语质朴老子曾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讲的是说话、写文章欲求"信言",则应当力戒华而不实,当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语言应朴素清淡、平易明快,务求淡泊清真。青川的民歌语言多从生活口语中直接提炼,通俗、雅致、质朴而又清新,类似于"原生态"。在生产劳作中,人们感受到要用歌来表达的时候,话语便自心而生,随口而出,不加润饰,常表现为短小朴实、简明易学等特点。如《耍歌》:

红花碗里装红糖,红绣花鞋送红娘。红萝卜里辣子面,猪血苋菜红米汤。这首耍歌,以生活中常见事物入题,巧妙编排,不加任何润饰,老少传唱。除此,有些民歌还于平淡中显现新奇,浅显里寓含深意。如《拜联手》:拜上联手听端详,胸中自有书百卷,我是昨天才学歌,记不倒的靠你唱,你是多年老歌郎。歌文出口便成章。今天哪敢充内行。有了连手我沾光。

仔细听来,如同在娓娓对话,显得自然、随和,而又透出一种人生哲理。由于民歌的质朴,也表现出很大的"即兴性",在民间流传的民歌,很多已找不到原创者,加之程序(曲调)的固定性,人人都可即景编出,因此,普遍受到民众的欢迎。三青川民歌语言简洁、凝练,擅用白描手法语言的凝练,常表现为结构的跳跃,用最少的字(词)高度集中地反映生活和表达思想感情。民歌虽来源于生活,但并非直板而不变地反映生活。青川民歌经过老百姓一代代的加工改造,集中反映出入们的思想、愿望和对社会的认识等。青川民歌的语言虽源自人们的口头语言,但却不是随意拈来的,而是经过锤炼的,是青川语言浓缩出来的精华。它往往通过最准确、最简洁、最凝炼的话语表现出最丰富、最深刻的思想感情,揭示出事物的本质和内涵。如山歌《人穷志不穷》:高山种荞荞杆红,茄子开花像灯笼。城墙倒了线条在,虽然人穷志不穷。这首民歌言简意赅,着墨不多,却很精炼。以日常生活中事物起兴,阐述出了一个重要的做人原则,读来上口、易记。而在旺苍、青川等地流传的红军歌,则更为简洁凝练,如:

在家中受人压迫,才来当红军。红军维护我穷人,唱,唱,唱,满街坊唱起大家听。

最能体现凝练特征的当属情歌,由于特殊的地域风情,有的情歌凝练生动,有的则粗俗不堪。《情妹情郎》这样写道:

栀子开花瓣瓣黄,一个情妹两个郎。一个前面打露水,一个后面抱衣裳。短短四句话,两个动作,刻画了两个青年男子追求女子的生动形象,逗趣而含蓄,给人营造出一种想象的空间。四青川民歌语句形象、语言生动语言的形象性并不是指华丽浓艳辞藻的粉饰、雕琢和堆砌,而是指运用生动优美的艺术语言,真切自然地描写人、事、景、物,从而刻画人物、深化思想。历代诗歌不仅讲究语言的精练,还讲究语言的形象和生动,鲁迅先生就提出了关于形象性的标准:"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历史上优秀的诗歌总是熟练地运用语言来表现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和人们复杂微妙的内心世界。

青川民歌的形象性在于用形象化的语言来绘声绘色地描绘事物的性质、情状和人物的情感,仿佛可以令人看到、闻到、触摸到。青川民歌作为文学作品的一种表现形式,在语言形象性方面表现得非常突出。如充满真情和快乐的新民歌《三月桃花红满坡>:

三月桃花红满坡,红军来到穷山坡。穷妹捧出荞面饼,黄酒送给亲人喝。三月桃花红满坡,四山唱起幸福歌。打倒土豪分田地,穷哥穷妹笑呵呵。歌中用"三月桃花红满坡"点出了时令、具体事物和状态,勾勒出一幅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景象,而一个"捧"字,表达出人民对红军的无限感激和热爱之情,"笑呵呵"则刻画出山地百姓对翻身作主人的无比自豪和欣喜的面部表情及内心世界。整首民歌八句两节,反复咏唱,仿佛让人看到一队红军进驻山寨,人民提携食物,夹道相迎,每个人脸上笑逐颜开,加之山花烂漫,感时开放,这是一幅怎样的春色画卷啊。

为增强形象性,有时还运用对比手法来刻画人物,反映内在的精神面貌。如情歌《太阳落坡四山阴》:

太阳落坡四山阴,脚踩石头冷冰冰。口吃黄瓜冰冰冷,情妹说话暖人心。用"脚踩石头"、"口吃黄瓜"和"情妹说话"相对比,用"冷冰冰"和"暖人心"相对比,更好地突出了后者。有时还运用"起兴"手法,极力营造环境,然后过渡到主题,从而展示人物的心理,如情歌《嘴儿乖》:紫竹子来顺沟栽,黄菊花儿九月开。到处都有知心妹,就是没你嘴儿乖。

在青川民间流行着一种"趣味歌谣",人称"青川反歌",民间将其称为"歌"、"颠倒歌",反映出了较强的娱乐性和鲜明的地方特色。如:

六月里来大热天,顶起碓窝跳家官。没有被子盖案板,下河洗澡穿皮衫。公鸡叫鸣就下蛋,河里石头滚上山。和尚梳个长毛辫,八洞神仙被妖缠。反歌的特点是故意将常见事理反说,以增加趣味,给人语言生动的感觉。五青川民歌话语直白,直抒胸臆"物色之动,心亦摇焉",任何文学作品的产生,皆因某一客观事物的触发和刺激,从而唤起作者对生活的体验,使感情这一"触角"处于高度灵敏、极为活跃的状态,真正的诗歌总是给人一种激情,带来审美的愉悦快感。

青川民歌注重抒发感情,有时感情的表露可谓一露无遗,这在情歌、山歌等形式中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如《玉兰花开白女如云>:

玉兰花开白如云,惟独开在老山林。翻山越岭来找你,你才是我的心上人。这首情歌,没有过多的景物描写,也没有细微的人物刻画,话语直白,直接表露心中的情感。也有些民歌,对人物情感进行了较为细腻的刻画,如小调《月儿落西下》中的几段:

月儿落西下,思想小冤家。奴家不在我家耍,心中乱如麻。他也不来耍,我也不怪他,写封书信拜上他,奴有知心话。姐儿进绣房,打开龙凤箱。印红纸儿取一张,搁在桌儿上。墨儿挨成浆,纸儿叠成行。砚台搁在髂膝上,自写自思量。

手提狼毫笔,珠泪往下滴。眼泪汪汪写不起,心里好着急。

这首小调,分为五节(章),通过一连串的动作,充分表达出一个女子对心中爱恋的男子的思念之情。以"小冤家"喻对男子爱之深,以"乱如麻"、"自思量"极写心理活动,以"珠泪滴"、"眼泪汪汪"写出因着急而流泪满面的情状,感情可谓细致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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