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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遭到批评

被老师批评时,同学们的表现各不相同。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个姿势,站在老师面前,像挨打的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大鼻涕垂落下来,成了长长的粉条,快要落到地上的时候,突然被他猛力一抽,又很有筋力地返回到鼻腔里!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控制不住了。两道粉条再次慢慢垂下来……

但是一般老师对此司空见惯,并不会影响到他们激情四射地对孩子们大批特批的情绪。他们通常会新帐老账一齐清算,一定要把自己的底火发泄干净才能罢休。

当然有些老师也觉得大鼻涕太恶心,通常给学生一点自主的时间,让他擤擤干净,再回来继续接受批评。

据我观察,总体来说,男老师批评学生通常比较剪短有力,忍忍三两分钟就过去了。但是一旦有女老师找你谈话,你要做好精神准备,一个小时慷慨激昂的训斥算短的,三五个小时也很正常。

你还别大惊小怪,我清楚地记得有个老师上午没课时就把调皮蛋王永喜叫去,一直呵斥到放学。那高亢尖利的嗓音,能刺穿几层墙壁,听得大家头皮发麻,不由得面面相觑,相互做着鬼脸,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中午吃完饭,我们都以为事情就算完了,那个目空一切的捣蛋大王坐在教室里表情轻松地和大家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不料,刚一上课又被点名请出课堂接着接受堂外重点教育。

看到他猛然收敛了笑容,而后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离去,虽然他尽可能地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开门出去时衣服挂住门框开裂的木茬子,撕了一道大口子。我们又同情,又好笑。

他似乎也没啥,只是话多,鬼点子多,还有点早熟。

前两个原因是他被批评的主要原因,后一个是我私下里了解到的。

老师在讲台上说话时,他总是接话茬,提问题,简直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经常弄得老师语无伦次,脸色涨红,悻悻地收了话题沉默半晌。

上小学时,有书法课。他有些坐不住,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故意把毛笔蘸满墨水,放在前面男生脸边,然后喊他名字,本来想弄他一脸墨水,谁知道那同学一回头毛笔误插他鼻子里,一挤鼻子直淌墨水!结果王永喜被老师罚站半下午。

说他早熟,是因为他四年级便暗恋的一个女生。还约她一起出去玩。有一次,在大树林中,他自告奋勇上树掏鸟蛋。当他端着鸟窝从树上下来时,发现剩下一只手实在不方便结果一个不小心磨裂了裤裆,差点把所有的蛋都整碎了。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能说坏。反正我没觉得他坏,至少他对我总是很客气。

可是,他是老师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批评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是常态化。

那个下午,我们的美术课都没上好,大家所有的心思都在不时传来的疯狂的吼叫声那里。甚至,连美术老师都心不在焉,不时被噪音所惊扰,但是只能笑笑作罢,克服困难继续上课。

这时,著名的排比句——也就是英语中的条件句,回荡在教室上空:“你不好好学习将来能干什么!?我告诉你,要是学习不好,你就上不了初中;上不了初中,高中你就别想了;上不了高中,你就不可能上大学;上不了大学,你想有工作那是做梦;没有活干,你只能在家种地、打牛腚!打牛腚还想找媳妇儿?!…”

听得大家都吃吃直乐,素来不苟言笑的美术老师也忍俊不禁。

那时候还不流行“有才”的说法,一般说“有两下”,如果觉得不止两下,比两下还要高点,就说“有水平”、“不善劲”。小时候觉得,如果一个人的口中能说出“水平”这两个字,本身就素质高的表现,足以让我们仰视。

后来觉得似乎有水平的人话都多,一点小事情可以掰开了揉碎了一粒一粒地讲,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讲;还要广泛联系,相同的,类似的,相反的,千丝万缕,绵绵如细雨;古今中外,滔滔如长江;既有细枝末节,又有八荒六合。一点小事情可以无限上纲上线,发挥到极致,符合当年时代大潮,引领时尚风骚!

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他能理解得了吗?他理解不了,那不是对牛弹琴吗?不全是,因为旁边总会有人的。你以为,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一个高水平的老师会有心情用语言对你狂轰滥炸?懒得理你!

这是让我想破头都整不懂的事情。

老师这么卖力地批评学生,目的只有一个,杀鸡骇猴,让所有的学生服管。教师的威信有时候就是靠着这种不惜气力地对“坏同学”的管教瞬间培养起来的。

对我们来说,有些老师是不能惹的,稍不留意便被她抓个典型痛骂一顿。

那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路口街头看到老师她总是点头一笑而去;而一旦到了学校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毛高顺文在放学的路上遇到下班的老师,不打招呼又不好,便硬着头皮笑盈盈地向老师招手说话。本来直接打个招呼,“下班了,老师?”便万事大吉。可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语不惊人死不休:“班下了老师?”

其实他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一则出于紧张,二则可能太想表现自己独辟蹊径、不落俗套的打招呼方式,绝不可能有别的恶意的想法。

但是这位老师却觉得意味深长。经过一夜的沉淀还是恶气难消,第二天便借个话题说事,冷嘲热讽加挖苦,尽情发挥了一个小时之后才算解恨。

可是,直到最后我们也没觉得黄毛高顺文打招呼有什么毛病,不就是说颠倒了吗?有什么呀?整来整去我们倒是听糊涂了,只明白了一点,今后要注意了,不会打招呼别瞎热情。拍马屁要看准地方,不然,黄毛就是你的下场。

平时,老师看到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在一起时一定会露出笑容可掬的样子,而你的小伙伴们在她走后一定会羡慕地说,“你们老师挺好的呀!”你一定会迷惑不解,稀里糊涂地说:“是挺好的。”

人人都有两张脸,永远不要一厢情愿地认为每个人只有一张笑脸。但是我认为一个人摆出臭脸并不意味着他是坏人。评定一个人的基本标准是取决于他针对什么事情而愤怒。

一个教师对学生的屡教不改发发火是正常的,我们没有权力指责他们。

但是管教学生也需要和教师的身份相匹配的学识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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