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算是十几年的培训者,时刻提醒自己学生有时候比我敏感,理解事情比我正有深度。如果改变不了社会,改变不了环境,改变不了时代的大背景下畸形的人性,除了发牢骚,我们还要调整自身,站在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一切已经根深蒂固,至少我能做到尊重。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作为一个老师是失败的,所以愧对教师的称号。如果硬要追问我的职业是什么,我只能说是进城务工人员。这是一个准确的定位。
为了生存,我们在身上贴着很多的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标签,看似光鲜亮丽,冠冕堂皇。虚虚实实,虚中有实,实中带虚,像雾像风,如诗如画,如梦如幻。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
每个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注了水,但是都感觉良好,走起路来沉甸甸的,有胖的风范。
乡村教师绝大多数能够去伪存真,在相对比较干净简单的环境中难能可贵地保留了自己的天然气质。有的男老师的风骨奇特,绝无仅有,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原生态的骂人方式让所有学生都如沐春风、津津乐道。
刘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他因为嘴贱爱损人而闻名,贱出了品位,素有神贱无敌的美誉。他的本色演出经常让学校的学生们在聚会时屡屡提及,逐渐形成各种爆笑的段子。
“我毕业后听说,有一次,老刘坐在椅子上损另外一个老师。那位老师说不过他,气的拿小刀像飞刀那样比划他。没想到没拿稳,刀飞出去了!刀法太准,嗖一下飞到老刘脑门上。…脑门开个豁。去医院一顿包扎,还算工伤。住院一周,把我们笑死了。有的说太解恨了。报应啊!也算是君子动手不动口。哈哈哈……”
“四年级时我同桌在学校后山玩洋火头枪,不小心着了火。老刘事后批评他:‘你他妈还玩枪!谁玩你?你个熊样,以为扛个火柴头就当上解放军了?个熊样,就算你当上解放军也不是个好兵!人家都带大红花,你他妈就能戴个……光腚花(杜鹃花俗称,因为只有花没有叶子)!’”
“他骂我同桌那一段很有意思:小腚儿飘轻,不用二踢脚,插根鸡毛就能飞上天!…你个熊样把你得瑟的,就像那小家雀,得瑟得一颗毛没有了!”
“还总拿我头形说事:不挽起来,他说我披头散发,我挽起来,他说我像什么高高耸起。同学中就驴三儿是他的克星,说人家头发长,人家驴三儿第二天剃了光头。”
“记忆里他共骂我两次。一次我语文作业没做好。他说:你看看你写些什么,叫鬼抓了一样,恶心人,长大了做饭都没人逮(吃,方言)。还有一次就是作文糊弄了一下,被他发现,当时把作文本唰地扔给我,说:你呀以前是昆仑山一棵高草,现在是霜打毛头儿草了。”
“学习不好,他损人家;学习好也不能幸免。四年级时,我学习还行,五年级分班时,老赵点了几个学习好的,有我一个,说是“硬手”,粪叉挠痒——硬手!”
“还有呢,他爱表扬以前学生:你看看我以前教那个学生李淑霞,学习那个认真啊!头不抬眼不争!成天就知道学习。后来下课大伙在一起合计,头不抬眼不争是睡觉还是学习?”
“我老对儿自习课用小刀刮本子,也不知干嘛。被老头看见了,老头问他了,他哆哆嗦嗦说:我写错字了,刮一刮。老头说你个熊样还刮刮。以后别叫高顺京了就叫高刮皮。不舀碗凉水照照你那个熊样;没有凉水扳块豆饼照照;没有豆饼撒泡尿照…还刮皮呢……”
“他当年还说过我上课睡觉呢,‘你成天眼珠子往外掉,哈喇子一堆,就像个蠢驴!’”
……
对于这位名震江湖的刘老师来说,能够被如此众多的学生在多年之后仍然念念不忘、屡屡提及,甚至无意中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遭到同学们的高度评价,在坊间广为流传,跨越时空,成为千古佳话,这岂不是一件值得自豪又令人羡慕的美事啊。
唉,百闻不如一贱啊!他贱出了水平,贱出了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