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日历还剩下最后一页。
凛冽的朔风卷着雪尘,猛烈地呼啸着。位于渤海之滨的华北第一大商埠———天津,远远望去,阴云笼罩。
某部“钢八连”连长赵吉祥和指导员陈忠孝,在团指挥所开完了会,便扬鞭策马,向驻地飞奔。一路上,到处都在紧张地进行着临战准备工作。战士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的在赶制渡河用的苇桥、板桥;有的在攀墙越沟,进行着爆破、突击、巷战等临战训练。在炮兵阵地上,一尊尊大炮,蹲伏在掩体里,高昂的炮口虎视眈眈地紧盯着阴云密布的天津城。
小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支前民工大队和民兵们,有的赶着骡马,有的推着独轮小车,有的肩扛身背,在运送着弹药物资……赵连长和陈指导员还没有进村,就看见两个战士飞步向他们跑来,前面一个战士又高又壮,齐刷刷的两道浓眉下闪动着一对明亮的眼睛,左脸颊上一道明显疤痕,增添了几分英气。他就是多次荣立战功的1班长吴守智。跟在1班长后面的是一个20岁的年轻战士,个头虽然不高,但看上去浑身是劲。
他是1班四员虎将之一,叫聂合。不用问,他们又是来打听消息的。
“连长,指导员,尖刀连的任务拿到手没有?”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叠纸递给他们,“这是我们的请战书、立功计划。”
连长、指导员翻身下马,望着这两位可爱的战士,心里不由一阵热乎乎的。
吴守智,这个“钢八连”的老战士,出生在一个穷苦的贫农家庭里,从小受尽了苦,他怀着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刻骨仇恨参加了解放军。在战场上,他像一头雄狮,冲锋时总是在最前头。有一次,他一个人冲进敌人的碉堡,活捉了7个俘虏。
“全连集合!”连长还没离开马鞍就发出了命令。
“是!”聂合清脆地回答一声,飞也似地跑了。
连长、指导员刚把马拴好,回身一看,队伍已经整整齐齐集合在前面一块空地上。
值日的1排长张友喜跑步向前:“报告,全连集合完毕!”
“好,坐下!”连长发出口令。
指导员向前走了几步,用严肃的目光扫视着队伍。同志们正仰着头,睁大了眼睛等待着。
“同志们!”指导员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把语调放得缓慢些,“目前,在毛主席和党中央英明领导下,淮海战役即将取得彻底胜利,平津战役已经揭开了胜利序幕!”
场上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就地歼灭平、津之敌,对于缩短解放战争的时间,加速全国的解放具有重大的意义!对于蒋介石赖以顽抗的反革命基本力量,将是一个毁灭性打击!
同志们,天津战役是关键一仗,毛主席等待着我们的胜利消息。咱们‘钢八连’有没有信心打好?”
“有!”声音宛如炸雷,掀天揭地。
这时,赵连长把一面卷好的红旗递到指导员的手里,接着,用他那洪亮有力的嗓音讲了起来:“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上级党委把城西突击任务交给了我们团!”
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连长的讲话。
他等了一会儿,又提高了嗓门,继续讲:“上级命令:1营为突击营,‘红三连’为第一突击连。”讲到这,连长停顿一下,场上静无声息,同志们失望地交换着眼色,不知谁“哎”了一声。
“我们‘钢八连’”,老赵又停了一下,全连目光刷地转向连长,“我们‘钢八连’加强1营,为第二突击连!”
顿时,掌声雷动,连长无法讲下去了。
指导员轻轻地展开了上级授予的突击队旗帜,高高地举起。全连同志站了起来。
连长使劲地挥动双手,大伙才稍稍安定下来。
“下面宣布:突击排由1排担任,突击班是1班。
请吴守智同志接旗。”
连长刚说完,吴守智已经站在了指导员的跟前,眼里闪动着泪花,两只有力的大手接过旗杆,紧紧靠在胸前。
红旗在寒风中飘闪摆动,那鲜红的旗帜,映红了“钢八连”每一个指战员的脸庞,映红了颗颗火热的心。
1949年1月14日清晨,浓雾吞没了原野上的一切,大地死一般寂静。
“钢八连”埋伏在3连后面的一道壕沟里,从头天傍晚进入阵地起,已经15个小时了。
西北风呼呼刮着,扑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指导员望着身边的小于,他右手抱着一支乌黑发亮的小马枪,左手紧紧提着那盏联络信号灯,腰带上插满了手榴弹,脸颊冻得紫红,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雾渐渐散了。敌人煞费苦心设置的鹿砦、铁丝网、碉堡,隐约可见。再远一点就是一条护城河,河那边是一道很高很高的城墙。
时针正指9点30分,只听头上一阵尖厉的呼啸,瞬间,敌人阵地冒起了一团团浓烟烈火。炮击开始了!在天津城垣上,在出击的道路上,我强大的炮兵倾泻了大量的炮弹,敌人的碉堡飞上了天,鹿砦起火,铁丝网炸开了豁口,一段城墙也被轰塌了。交通壕里的战士连连欢呼:“打得好!”
上午10时还没有到,嘹亮的军号声就响彻长空。护城河上迅速架起浮桥,3连的勇士们跃出堑壕,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去,向残存工事里的敌人发起猛烈冲击,阵地上,枪声、炮声、杀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红旗!”于得水高兴地蹦起来。果然,天津城头上飘起了第一面红旗。
……突然,旗子倒了下去,可是很快又竖了起来。敌人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正在此时,上级下达了冲击的命令。“‘钢八连’
同志们,冲啊!”吴守智一声呐喊,第一个跃出了堑壕。连长随即率领1排,从3连右翼,冒着炮火向敌人翼侧发起冲击。指导员带领2排、3排紧紧跟上。
冲在前面的1排长张友喜忽然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这时,连长和1班的四员战将已经冲过了护城河;吴守智和聂合一手抱着炸药包,一手夹着冲锋枪向敌人扫射;孙万合高举那面“突击队”红旗,奋不顾身地向前奔跑;李宝森一面射击,一边甩着手榴弹。
敌人恐慌万状,拼命地企图把突破口封锁住。
“同志们,跟我上!”指导员指挥2排、3排的同志继续向突破口前进。前面,敌人仍然疯狂射击着,赵连长他们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怎么办?必须另选登城道路。只见吴守智一跃而起,向左前方城墙冲去。
转眼间,他蹭蹭地登上了城墙,抬手就是一梭子冲锋枪弹,把扑上来的3个敌人报销了。聂合随后也上去了,几颗手榴弹把墙北面跑过来的敌人打得抱头鼠窜。突然,从城上残存的工事里窜出一个敌人,上前抱住连长的大腿,两个人厮打起来,另一个敌人也扑过来。老赵曾多次负伤,是个二级残废,冷不防,被敌人掀翻在地。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守智大吼一声,飞身一跃,朝连长上面的那个敌人狠狠地就是一枪托,顿时脑浆飞溅,脑袋开了瓢。另一个敌人抽身想跑,吴守智飞起一脚,“扑通”一声,敌人像死猪一样摔在了地上,吴守智上去补一枪,结束了他的狗命。这时,不少同志也冲上来了,“钢八连”和3连并肩战斗,消灭了城上的残敌,突破口撕开了。
正当“钢八连”准备向纵深前进时,敌人3个连的兵力,迎面蜂拥而上。在敌人猛烈的火力下,许多战士倒下去了,“钢八连”面临着严重威胁。陈指导员高喊:“‘钢八连’的同志们,现在是共产党员起作用的时候了,前进就是胜利!”战友们应声跃起。吴守智一马当先,向前冲去,一条条愤怒的火舌喷向敌人,一颗颗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敌人的反冲击终于被打退了。
突然,从“钢八连”侧后方飞来一排排子弹。原来狡猾的敌人在城墙内侧设下了3个暗堡,向“钢八连”开了火。
“炸掉它!”吴守智大手一挥。他同聂合、李宝森各夹1包炸药,分别向3个暗堡冲去。不一会儿,两声巨响,吴守智和李宝森胜利地完成了任务,敌人的两个暗堡被炸成一堆焦土,可是聂合在冲向一个暗堡时,中弹倒下了。
“聂合!聂合!”战友们大声呼喊着。
“机枪掩护!”吴守智抱起炸药正要冲上去,只见聂合腾地跳起来,刚跑几步,暗堡里射出的子弹又打中了他的胸部,但他没有倒下去,用尽平生力气支撑着身体,扑向了暗堡,吃力地拉开了导火索。
“聂合同志!”指导员痛苦地大叫着。随着一声摇撼大地的爆炸声,敌人的暗堡被炸得粉碎。可是,聂合同志,却和大家永别了。
“为烈士报仇!”愤怒的吼声呼唤着8连这把钢刀向敌人狠狠砍去。
“钢八连”在歼灭自来水公司、第三监狱守敌之后,又冲向了第二道防线。20分钟的时间,向纵深发展了2000多米。同志们呐喊着,冲杀着,前进着。
1月15日过午,天津解放了。人们欢呼着、跳跃着,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