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被带离审判庭的刹那,她有一两秒的回神,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带着恐惧与决心。
“雅瞳--你等我--”
在她心中永远是那么游刃有余的男人,除了面对仇人,才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那她是否可以换位思考,在他心中,她和复仇同样的重要,拥有平起平坐的地位。
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回头。
只是,黑暗中划过一道苦涩哀切的笑意。
重新被关进看守所的时候,芳芳已经听到了传闻,可是不管她怎么安慰她,她都毫无表情,满脸绝望的蹲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芳芳试图和她对话,但尝试了许多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她只好默默的蹲在她的身旁,用体温和呼吸陪伴着她。
没过多久,刚离开的警察又回来了,一边打开铁门,一边朝里面低声说道,“苏雅瞳,你父母前来探监了。”
什么?
雅瞳倏地抬头,因为太激动而语带哽咽,“你刚才……说……是……”
“是你父母,赶紧出来吧。”警察将铁门打开,示意她出去。
芳芳立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推了她一把,“快去啊,你不是很想见他们吗?”
“……嗯,嗯。”雅瞳怔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勾,走了出去。
跟在警察身后,来到了探监室。
站在门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走进去,直到坐在椅子上,她还没有勇气抬头,只是偷偷的将手腕上的银色手铐藏进衣袖。
不安的鼓动着喉间,直到前方的隔离窗传来一阵敲击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雅瞳才僵硬的缓缓抬头,伸手拿起一旁的对话筒。
“爸……妈……”所有的委屈在此刻爆发,可是当她接触到父母怨恨的视线,听到话筒内传来的冰冷怒吼时,她发怔了,所有欲冲出口的话全部堵在喉间,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有哪里亏待过你吗?雅言有的,你也有,还因为你是孤儿,特别的照顾你,给你更多的爱和关心,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一连串的责问就像连环炮一样袭来,让她措手不及。
透明的隔离窗外,父母花白的头发刺痛了她的双眼,憔悴而疲倦的脸孔更是加深了她内心的愧疚感,面对他们的质问,她几乎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大脑里一片嗡嗡作响。
见她闷声不响,凌梅发狂般的敲击着隔离窗,即使不透过对话筒,雅瞳也可以感受到她的愤怒。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雅言?”期盼多年才能有一个女儿,含辛茹苦的养育了这么多年,竟然被如此残忍的杀害,凶手还是自己视如己出的另外一个女儿,这个事实击溃了这对年迈的夫妻,不止身体承受不住,他们的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苏伯恩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倾身扶住身旁不停颤抖的妻子,顺势接过她手中的话筒,沉重压抑的声音中带着痛苦。
“雅瞳,我们忍了好久,内心里其实真的不希望是你,可是今天审判的最终结果出来了,我们不得不信,所以我们来见你了,想要亲口听你对我们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雅瞳猛然摇头,红肿的眼眶烫的发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用力咬着下唇。
“我们活了大半辈子,真的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我们,呜呜……让我生病也就算了……为……为什么还要同时带走我的两个女儿,我……我好不容易才养大的两个女儿,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带走,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够,还要背上一桩弑亲的凶杀案,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了算了!”凌梅瘫坐在椅子上,槌打着自己的胸口,哀恸的哭声一次又一次的撕裂着雅瞳的心。
她不忍的扑上前,摸着厚厚的隔离窗,“妈……”
“不要叫我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才不是我的女儿!”
“妈……我没有……我没有杀妹妹……我没有……”泪水如决堤般的狂涌而下,雅瞳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大喊,被身后的警察紧紧压制住。
“如果你没有做,为什么法官会判你死刑?你倒是说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雅瞳不断地摇头,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没人会相信的话,“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爸!妈!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妹妹!我没有!”
父母眼中的怨恨让她内心发寒,她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的捶打着隔离窗,眼神中布满了狂乱,“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一直压制着她的警察急忙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强制带离了探监室。
离开的路上,她不断的高喊着,巨大的声音撕裂了她的喉咙,可是她却还是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监牢,只能无力的等待着死忙。
没用了,不管她怎么喊,都没用了,她被判了死刑,就像爸妈说的,她可是被判了死刑,她就是杀人犯!
她推开跑过来的芳芳,蹲下身,双手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咬破的嘴角渗出血丝,可是她感觉不到痛,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有沉沦的心,正在用可怕的速度往下跌落。
“啊--啊--啊啊--”她将脸埋入手臂之中,像濒死的动物发出绝望的低鸣。
她是杀人犯!她是杀人犯!
没有人能救她了,她马上就要死了。
“雅瞳……”芳芳见她情况不对,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却被她大力的挥开,锋利的指甲在她手背上划出两道血痕。
“不要管我!我是杀人犯!我是杀了自己妹妹的杀人犯!没有人能救我了,我马上就要被处死刑了,我马上就要死了!”雅瞳紧紧的抱住自己,任由黑暗和寒冷侵蚀她的身躯。
芳芳暗暗叹息,猜测她父母可能不相信她,让她大受打击了。
她现在那副绝望的模样,连她看了都觉得心一阵阵的泛疼。
看样子,要走正常的法律程序肯定是不行的了,案子一旦被敲定,想要推翻,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不然恐怕连上诉都无法做到。
不知道,那个男人他会怎么做。
和雅瞳的父母擦身而过,当他们离开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看守所的门外。
一袭黑色风衣,衬得他的脸色更加心思重重,他一转身,狂风扫起衣摆,他迈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走进高墙耸起的看守所。
凝望着隔离窗内那个瘦弱的身影,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她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脆弱让他的心不住的揪疼。
但他强迫自己镇定,露出一贯沉稳自信的微笑,拿起一旁的话筒。
“我听说,爸妈来过了。”
“嗯。”雅瞳轻点下颚。
“不要太在意,他们只是……太难过了。”
“嗯。”她又点了下头,像个上了发条的娃娃。
皇甫爵细细的看着她毫无焦距的双眸,醇厚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向前伸出的大掌紧紧贴在隔离窗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更靠近她一点。
“你放心,我会不停的上诉,直到将你从这里救出去。”
听到这里,无神的双眸总算有了一些光亮,雅瞳同样伸出手,贴在那个大掌上,即使隔着厚厚的隔离窗,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
“嗯。”
这次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也听出来了,嘴角轻扬,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我答应过,要给你一个家的。”
他的眼神,她终于懂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是他对她所说过的最重要的承诺,她曾以为的玩笑,却是他不可辨认的真心。
鼻尖泛酸,心中突生的渴望让她好想冲进他的怀抱,在那熟悉的古龙水和烟草的气息中,感受他的温暖。
轻易看透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皇甫爵心念一动,贴着隔离窗的手指微微弯曲,“等我。”
不要绝望,不要难过,不要哭,不要以为自己只有一个人。
以往他可以非常容易的对那些自动贴上来的女人满嘴的甜言蜜语,可一面对她,他却像个初恋的毛头小子,一大堆的情话藏在心头说不出口,但他知道,她都懂。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不用虚伪的面具,不用多余的解释,只因为,她都懂,她用她的整颗心包容着他。
她的双眸逐渐恢复了清明,那满溢的深情不言而喻。
“我等你。”她回应他的承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相信,在这绝望的时刻,他是她唯一的光明,只要想着他,她残破的心就会被爱所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