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他的真心,怎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没错,曾经她以为,得到他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奇迹不就是这样发生了吗?他现在凝望着自己的眼神,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承载了多少的深情,而这又令她有多么的幸福。
也许,这次也会一样。
他们会有一个家,不需要有座别墅,只需一套小小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落地窗,一米阳光,不需要多么奢华的烛光晚餐,只需两个人,一桌粗茶淡饭,不需要鲜艳,美丽的玫瑰花,只需一个宽厚可靠的肩膀。
“不会太久的,不会……”他对她承诺,也对自己起誓。
“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会乖乖等你,所以……”雅瞳微倾身,对上他的视线,柔和的说道,“所以即使我不在家,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他偏要嘴硬,不肯承认自己一身的疲惫。
她笑了,很温暖的笑容,清丽惨白的脸庞因而变得动人明亮,让他有一瞬间遗忘他们之间还隔着厚厚的隔离窗,身后还站着好多名警察。
“骗人。”她娇声低喃。
他就像下了蛊,乖乖的点头,乖乖的承诺,“好。”
“好什么呀?”
“我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雅瞳一怔,然后再次微笑,灿烂的笑容扫除了缠绕二人已久的阴霾,连皇甫爵都傻傻的跟着她弯了唇角,露出这半个月以来最真心的笑容。
他再次确定,自己不能失去这个笑容。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夺回来。
一旁的警察很不合时宜,冷漠的打破两人之间难得轻松的对话,“抱歉,探监的时间已经到了。”
他又要走了。
皇甫爵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额头抵着冰冷的隔离窗,视线紧盯着她不放,声音跟刚才不同,多了一些急促和慌张,“记得,一定要等我。”
雅瞳用力的点头,硬是挤出一抹笑容,让他能够安心的离开。
却在他转身之后,眼角滑落一串泪珠。
如同她懂他的眼神,恐怕他也看穿了自己,他知道自己一定已经撑不住,在见过父母之后,她的心一定崩溃了。
所以他最后用几近恳求的目光,让她点头。
可是她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等到他了。
她不想放弃,真的不想放弃,真的……不想放弃……
他果然是说到做到的男人,一直都没有放弃,不停的跟法院提出上诉,每天,警察在给她送饭的时候都会对她提及,让她再也没有了食欲。
可是法院却再也没有受理他的上诉要求,只因为他没有提出最确凿的证据,雅瞳一个月后的死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每天每天,芳芳都会在她低落的时候,不停的和她说话,可越是这样,那种频临死亡的感觉越加真实。
她已经无法感受白天和黑夜,时间的流逝对她来说变成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她正在一步一步靠近死亡,她知道。
坐在地板上,她总是仰望着高墙上方,那个小小的通气窗,即使是一点点阳光,也能证明,她还是活着的。
她满怀希望,没错,一开始她的确是满怀希望,在见到芳芳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可即使是皇甫爵,那样厉害的男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这一天,来帮她送饭的警察在放下特别丰盛的饭盒后,突然说了一句话,冰冷的音调直接刺入她的心脏。
“还有七天,如果不想做饿死鬼的话,还是多多少少吃点吧。”
她知道他没有恶意,甚至是善意的,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好好吃饭,所以他才会这么说,可是听在雅瞳耳里,却像是死亡前的钟声。
她死心了。
听从警察的话,她将饭盒里所有的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这个举动吓坏了芳芳,因为她从进来后,就没有这么猛吃过。
“雅瞳,你没事吧,慢慢吃,没关系的。”
她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只是在咽下喉咙里不知滋味的饭菜后,对芳芳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再期盼,不再等待,她甚至偶尔开始对芳芳喃喃低语,说一些类似遗言的话,芳芳当然是不停的安慰她,可是她再也听不进去了。
叶少白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推开家门,步履漂浮,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往里走,就在他准备走到浴室冲洗一番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客厅前的吧台方向传来。
“表哥,你回来的好晚哦。”
他勉强抬眸回头,看见沈佩涵一脸兴奋的望着他,嘟起红唇撒娇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所以不由一愣,“你……嗝……怎么来了?”
“表哥,你喝醉了吗?”沈佩涵讶异的来到他面前,双手绕过他的臂膀,将他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哇,酒味好重,你是掉进酒缸了吗?”
可爱的翘了翘鼻子,眼珠子一转,她小跑到吧台上,捧来一大堆酒放在沙发前的玻璃柜上,“正好,反正我就是来找你喝酒的。”
豪爽的打开一瓶威士忌,连杯子都不碰,蒙头就灌下喉咙,吓了叶少白一跳。
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夺过沈佩涵手中的酒瓶,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啊,发生了好多好事情呢,”沈佩涵开心的咧开嘴角,傻乎乎的大笑,然后又重新抢回酒瓶,大口大口的一下子就喝掉了半瓶,发出一个巨大的打嗝声,“表哥,我真的是太开心了,所以……嗝……所以就来找你喝酒咯。”
“你喝太多了。”叶少白蹙眉。
“你不也是满身酒气,难道你也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吗?”沈佩涵嬉笑的跳到他身旁,跪坐在沙发上,一手捧着酒瓶,一手摇晃着他的手臂。
此刻的她褪去冷艳的外表,褪去高贵的骄傲,纯粹是一个小女孩对着自己的哥哥撒娇,这勾起了叶少白久远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佩涵就爱这样缠着他,舅舅舅妈都是职业强人,工作繁忙,小佩涵什么都不缺,就缺人陪伴,她很寂寞,他知道,所以他常常一有时间就去陪她玩。
因为他懂那个寂寞。
在大人眼里,他们是感情最好的表兄妹,在叶少白心里,他的确是把她当成最重要的妹妹,从小就疼爱她,对她有求必应。
只是随着年岁见长,他毫不意外的接手了父亲的公司,她则被送到外国留学深造,再见面时,曾经那么亲密的表兄妹之间也多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他们心里都清楚,可是谁也无法改变。
公司的事占据了他大部分的人生和时间,当他偶然回神时,发现曾经爱哭爱撒娇的妹妹已经变成明艳动人,自信闪耀的女强人。
原来,不管外表怎么改变,内心里还是他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啊。
叶少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丝宠溺,“是什么好事情,让佩涵这么开心呢?能不能也讲给表哥听?”
沈佩涵发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未施脂粉的脸庞少了些许艳丽,多了一些纯净,她迷蒙的双眸已经泛出醉意。
“好啊,我只偷偷告诉表哥一个人哦。”
“嗯,表哥绝对不告诉别人。”
沈佩涵弯下腰凑到叶少白的脸颊边,悄声说道,“我最讨厌,最讨厌的人终于要消失了,所以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就要回到我身边了。”
“是吗?”叶少白只当她是小孩玩笑,没放在心上,因为此刻她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急于分享小秘密的可爱女孩。
酒精再度肆虐他的大脑神经,引发一阵阵的疼痛,他用力的揉着额角,可是却没有用。
“现在轮到表哥了,表哥的好事情是什么呢?”已经喝醉的沈佩涵才不管他难看的脸色,伸手从旁边再次捞来一瓶威士忌塞到他的手中,然后将自己手里的酒瓶与其对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喝酒,并不是因为好事情。”发疼的大脑里闪过一张巧笑倩兮的小脸,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沮丧。
“那……是什么事情……嗝……”
“跟你相反,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马上就要消失了,所以我好痛苦好痛苦。”将虚软的身体靠在沙发上,叶少白发出痛苦的呓语。
还有五天,再过五天,她就要被送上死刑台,而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每天借酒浇愁,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痛恨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痛恨那个该死的法律,痛恨一切。
“表哥喜欢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消失呢?”沈佩涵捧着酒瓶,迷蒙着双眼,不停的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