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巫楚山的这一天,下着绵绵细雨。卫辛的寒症已经好了大半,至少是不用随时药物抑制或者捧着一个暖炉了。
魅长生打着一把伞,也不知道他喂了凝露什么东西,凝露前几日被段璞衣拔掉的羽毛居然长了出来,如今已经和以前的一般模样,不过细看之下,这尾羽还是光泽黯淡了一些,远不如当初的光亮。
凝露恢复了自信,当初颇通灵性的它一想到自己要光着烧鸡似的屁股到处跑,差点绝食抗议,不过还好,主人还是疼爱自己的,总算让自己可以见人了。
想到自己尴尬的境地都是拜段璞衣所赐,凝露绿豆大的眼睛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结果罪魁祸首笑眯眯看向它的屁股,大有离开之前再来一次纪念的意思,吓得凝露缩到主子身后。
魅长生一身红衣,站在绵绵细雨里,极像朦胧水墨画里开放一朵彼岸花,他不过一个挑眼的动作,瞬间媚了巫楚山的朦胧烟雨。
莫流桑默默掏出手帕放在鼻子底下,怕出现什么丢脸的事,顺便满眼鄙夷地看了一眼呆滞的松茶。
“今日你们离去,我且送一个离别礼物。”魅长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扔给段璞衣。
“承影剑,玉骨琴,是寻扎名门谱的引子。”魅长生淡淡一笑,翻身骑上白鹤,“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恕不相送。”
见他下了逐客令,众人也不好呆,转身离开。
“卫宫主。”魅长生忽然叫住卫辛。
卫辛转头看他,笑容淡淡疏离。
“依旧是那句话,好自为之。”魅长生抿唇:“我只能帮到这里。”
卫辛微微颔首,转头离开。
他离开的姿态,尊贵而又清冷。
知道五人的身影消失在雨里,风中才隐约传来迷茫的询问。
“这样做……对吗?”
“或许吧。”
……。
“话说当年,纪云天称霸武林……”几乎所有的说书先生,都会知道这个江湖传奇,也曾经说过这样一个段子。
纪云天,是继方子乔之后众人又一个仰慕的人物,他壮年成名,突然崛起,而又在一片赞美声中安然退出江湖,他在江湖,自然也有一番作为,只是比起方子乔的神话,他更像是一个励志故事,在中年时期得到机缘称霸天下,证明了江湖不乏奇迹。
“传奇和神话,可是两个境界。况且,这还不算传奇呢。”段璞衣翻来覆去地把玩手上的东西,那是一片精致的碧玺镶金叶子,叶子雕琢精致,连上面的脉络都一清二楚,叶子中央,用金线勾勒了两行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纪老大寿,宴请贵客,四月十七,虚位以待。
今天,乔装一番的五人正在赶去参加宴会。
“纪云天成名的时间太敏感了一些,居然是方子乔退隐之后,这样的巧合,卫宫主不好奇吗?”段璞衣瞄着卫辛。
松茶坐在车子里,缩在卫辛身边,眼神警惕地看着段璞衣,生怕这女人发疯扑上来玷污主子清白。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明显,坐在段璞衣身边的莫流桑本来在细心擦拭自己的琴,突然对着松茶一笑。
松茶顿时抖了一下,努力将自己缩成球状,看起来怕莫流桑胜过段璞衣。
段璞衣发现了他的异常,显示出极大的兴趣。她摸了摸下巴,笑得十分流氓,看松茶的眼神就像带着钩子,将他的衣服一寸寸剥开:“莫流桑,你怎么折腾人家了?看松茶那表情,啧啧,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媳妇啊。”
一听见自己被比作小媳妇,松茶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撞上莫流桑警告的目光,松茶很没有出息地怂了,想要找回场子又不能的复杂情绪,将松茶的清秀小脸扭曲成了苦瓜。
这下,连卫辛都有了一丝诧异。
“也没有什么,他要陪我银子而已。”莫流桑掏出手帕,一副娇嫩小白花的模样,“本以为松茶身为十三宫的人,应该恪守本分,谁知道在巫楚山的时候,这家伙无人管束,居然对着手无缚鸡之力而又倾国倾城的我意图不轨,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要毁我清白。如果不是我机智过人,早已被这歹人辱了清白。他居然猥琐地偷看人家洗澡!”
一说起这事儿松茶就嘴里发苦欲哭无泪,在巫楚山的时候,他和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女人住在外院,自家主子在内院疗伤,有阵法阻隔他进不去就算了,那段女魔头却也在里面。他整夜担心主子安危,就经常半夜睡不着地逛院子。
哪里想到,这逛院子逛出了大麻烦。
有一晚他照例出来散步,听见莫流桑房间里有异样的响动,声音还很大,他担心莫流桑出事,就招呼也不打地冲了进去。
松茶对天发誓,他进去的时候,地上就以澡桶,莫流桑连外衣都套上了,他啥都没有看见,但这忘恩负义的魔头居然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用针刺破他的手指,让他在一份早已拟好的协议上按了血手印!
准备那么充分,绝对是蓄谋已久!
莫流桑说他侮辱了自己的清白,已经签字画押承认了,必须要用三千两银子来抚慰她心灵遭受的巨大阴影,他……他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关键是,他说要娶她,她居然脸一翻说只要银子,太功利了!
松茶偷偷看莫流桑,才不承认自己的失神让她得手是因为突然发现这女魔头长得很好看……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要陪他陪不上的银子。
莫流桑以夸张的演技将自己的“悲痛”演示一番后,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白纸。
卫辛默默看一眼白纸上的手印,又看了看那要陪三千两的霸王条款,最后将视线落在白纸大面积的空白处。
他默默盯了三秒,将目光注视松茶。
松茶低低哽咽一声。
卫辛突然很想将单纯的家伙丢出去,说一声不认识。
段璞衣也注意到了细节,眼神猥琐地靠近莫流桑咬耳朵:“哎呀你才二十呢,江湖人不介意嫁得比较晚,你居然现在就想好怎么凑嫁妆了啊。”
莫流桑收回纸的手一抖,看着自家主子笑得好生温柔:“主子,士可杀不可辱。”
段璞衣立刻缩回头,闭嘴。
在外面驾车的花染香摇摇头,有点无奈地扬起马鞭,狠狠落下。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