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买到这些玫瑰的人有福了!这些花朵是献给真正的爱情的,它们会说话,但不是简单的海誓山盟。当尘世中涂脂抹粉的爱情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的时候,我们需要用它们来点燃真爱的花香。
这片玫瑰园从此成了我们每年必来的“心灵圣地”,老人老了,或许生的时日也已不多,但他的玫瑰还在,这些会说话的花朵会一直在这里蔓延,蔓延成海,将城市里那些即将僵硬的植物们纷纷唤醒。
冬天里的柴火
那年的冬天很冷,没有一只鸟在我的眼底飞过。爱情销声匿迹,没留下脚印让我去寻找。我整天蜷缩在自己的屋里,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与冷冷的红尘。我不愿冬眠,但还必须在这个冬天里活着。我想给自己创造温暖的日子,那么,首先必须有足够的柴火。
卖柴火的是个将近古稀的老头儿,干瘦干瘦的,虽然年迈却很有精神,只是稍微有些驼背,他几乎天天都从我的门口经过,带着那头和他一样干瘦的小毛驴。这一天,我叫住他,问他的柴火是怎么卖的。
“50块钱一车,便宜卖了。天太冷,早卖了早回家。”
他说。
“40块怎么样?”我跟他砍价。
“这是俺花了35块钱从20里以外的木柴厂买的,您再给添两个子儿,怎么也得让俺们挣点儿,行不?”老头憨厚地笑了笑。
我打定主意只给他40块,多一分也不给。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我觉得这柴火,他少说也能挣上20到30块。足足磨了他半个多钟头。最后老头儿终于“俯首称臣”
答应了。
有了柴火,屋子里渐渐有了些生活的气息。我也渐渐开始适应没有女人没有爱情的日子。
一天,邀了几个和我同病相怜的单身贵族相聚喝酒,喝到高潮时,苦难兄弟们纷纷议论起爱情。他们的观点大都与我的观点一致,认为世界上根本没有真爱,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或交易;至于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那只是人们一种美好的向往而已。只有林阳与我的看法相悖,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他还特意举了一个实例。
“有个老头儿无儿无女,天天来我们木材厂拉柴火卖。我们同情他,只卖给他35块钱一车,你们知道他每天挣来的钱都用来干什么吗?”林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除了买吃穿用的以外,剩下的全买了药!他老伴在病床上整整躺了40年!”
林阳叙述说,老头儿年轻的时候是地主家的长工,却偏偏与地主的女儿相爱了。他们一起逃脱了家庭的羁绊,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沟里生活,彼此都刻骨铭心地爱着。
在婚后的第二年,妻子怀孕难产,结果孩子没了,大人也大出血,进而导致下身瘫痪。在残酷的命运面前,他首先想到的是给妻子治病。他拼命地挣钱,然后用这些钱给妻子买药,带妻子上大医院治疗,可是结果总是令人失望。医生曾跟他说:“这个病几乎是无法医治的,除非谁能够创造奇迹。”
老头儿却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会有奇迹发生,他继续拼命地挣钱,下矿,钻砖窑,开荒种地……几乎所有的体力活都干过。他始终怀着一个希望拼命地努力,好像他生命中全部的动力都源于这一个希望——这个希望却是一个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奇迹。
有人去劝他,别再浪费钱财和精力了,好好攒点钱过完下半辈子吧。妻子也常常哭着闹着,让他不要管她,甚至还偷偷地自杀过几次——都碰巧被别人救了过来。他就自信地对妻子说:“老天爷都不准你死哩,你一定会好好地站起来的!”
妻子便不再去想死了,也开始怀着同样的一种希望活着。她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哪怕只有一次,只为了给自己心爱的丈夫做上一顿饭。
就这样两人挨过了四十多年,他们越来越老了,那个希望越来越渺茫,但它依然在他的心中亮着,尽管那么微弱,却时时刻刻指引着他前进。
现在他老了,再也干不动那些体力活了。他只好每天赶着小毛驴车,到20里以外的木材厂去拉些柴火了,然后在冰天雪地里沿街叫卖,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现在……“他老伴的病好了吗?”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林阳。
“这个问题还重要吗?我只是想问,这种爱情还能被称作游戏或者交易吗?”林阳情绪非常激动。
这个故事让我忽然想到那天买柴火的事。想到老汉最后只能挣上5元钱,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有刺的东西扎了一下,很疼。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补偿一下他。终于,那天下班我看见了他。
风很大,天很冷,他站在桥下,双手操袖,两只脚不停地跺着。天色已经很晚了,可这车柴火还没有卖出去。
“80块怎么样?我买了。”还没有等他问我,我就已经起价了。
老头儿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把车赶到我的家门口,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一大堆柴火了,便问道:“怎么买这么多柴火?”
“天太冷,多烧点儿暖和。”我随口应了一句。
把钱交给了老头儿,老头儿喜滋滋地接过,却又很仔细地数出三张“大团结”退给我。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50块就够了。”他憨厚地笑着。
我顺口问了一句:“你的老伴怎么样了?”
他有些兴奋地说:“已经能勉强下地走走了。”
我想这是上天被感动了吧。看着老头儿眼里燃烧着的一团火,我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很久没有这么暖和了,真的。
老头儿赶着毛驴车走了。
我的眼前浮现着这样一幅美丽的画面:他老伴已经给他做好了饭,正拄着拐杖,像一个少女等待情人一样地痴情地等待着他……老汉的身影渐渐远去。在他消逝的地方,升腾起一片火焰,映亮了我前面的路。
豁口
青和燕子是在同一个城市打工的两个人,某一年的某一天,她们在一个车站相识。
那天是年根底儿,青准备回家过年,却在车站里被窃贼光顾,弄丢了全部钱物。坐在站台上无路可走的青,兀自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时候燕子来了,仿佛相识了许久的好友一样,带来了她温暖如春的问候:“一听口音就知道咱是老乡,没事儿,我们同路,我给你买车票,放心吧,我能回家你就能回家。”友情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有了燕子在身边,青感觉很踏实。
从此,她们成了一对最要好的朋友。时间久了,青似乎对燕子有了依赖,大事小情的,总爱找她帮忙。燕子是个热心肠的人,每一次都是有求必应。她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帮助别人而存在的。终于,当青有了男友,她才渐渐减少了这份依赖,但青每个月还是免不了要和她煲上几次“电话粥”,青会把她生活中的种种烦恼、担心和疑问,一股脑儿地倾倒给燕子,燕子仿佛是个巨大的“垃圾处理厂”,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来者不拒。
每一次和燕子倾诉完之后,青都会如释重负一般,轻松一阵子。青常常想,有燕子这样的朋友,真是一种福气呢。
许多年后的一个新年,青和男友明涛经过不停地打拼,终于在那个城市有了自己的小窝儿。虽然房子很小,但毕竟是自己的,她就想庆祝一下,打电话给燕子,连带着同在一个城市的没办法回家过年的另外几个老乡,一起到她的小窝里来过年。燕子勤快,漂亮大方,什么时候都爱说爱笑,大家玩得很开心,一起吃了年夜饭。和往常聚到一起一样,燕子还是那个负责刷碗的小妹。忽然她在厨房里惊讶地喊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碗啊,我可舍不得用它来吃饭。
简直是件艺术品!”青的男友明涛闻声走进厨房,看到燕子手里捧着一只碗,里里外外不停地端详着,努着嘴,憨态可掬的样子着实可爱。那的确是一只很漂亮的碗,像一个着了一身蓝色碎花旗袍的贵妇人,高贵而又冷傲,完美得无以复加。明涛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不知是在看她手中的碗还是在看燕子,刚好燕子也回头看到了他,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她的心一般,手一抖,那只漂亮的碗就从她手中滑落了下去。万幸的是它最先落到了她的脚上,碗没有打碎,却裂开了一个很小的豁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大过年的,打碎别人家的碗总是不吉利的吧。燕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青却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只碗吗?没啥大不了的。”可是一起来的一个老乡却和青悄悄嘀咕了一句:“噩兆噩兆,大过年的打碎人家饭碗,你可要小心燕子抢走你男友,我听说她以前做过那种事情,专业就是抢别人男人的。”
这个经历,燕子对青只字未提。青一直以为,她和燕子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没想到,燕子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看着眼前的燕子,忽然感到有些陌生。
“这么漂亮的碗,我都舍不得用它来吃饭。”燕子在厨房里,捧着“大难不死”的碗继续着她的赞美,“以后我再来你们家,我就用这个吃饭,可以吧?”
“可以,以后这个就是你的专用品了。”明涛说,他和燕子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青忽然就嗅到了一种暧昧的味道,渐渐蔓延开来。
友情有了豁口似乎就是从那个打破了的碗开始的。虽然表面上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变化,但青在心里开始对燕子有了防备。燕子打扮得越妖艳,青防备得越紧。
果然,每次燕子来的时候,青都会把那只有了小豁口的碗给她用,并且半开玩笑地说:“就给你用这个碗,谁让它被你弄出豁口了。”
燕子大咧咧的性格,并不介意这个。“好啊,那我就一辈子都用这个碗。
不如你就把这个有豁口的碗送给我好了,你不喜欢,我可当宝呢!”说完,冲着青和明涛极妩媚地笑了笑。
青越听越别扭,总感觉到燕子话里有话。她说的有豁口的碗,似乎在暗指她的男友。
“难不成,他们之间真有了默契?”青有些愤愤地想。终于,她忍不住,像剥橘子一样,一层层剥开了燕子的伤:“听她们说,你曾经有过抢别人老公的经历,很有成就感吧?”
燕子的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下来,最开始一直是隐忍的,慢慢就决堤了。她和她手中的碗是一样的,不管多么美丽,都是有豁口的。曾经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个深不见底的豁口,是燕子不肯回头的深渊。她必须不停地跑,跑到记忆的前头去,否则就会跌进辛酸的谷底。
看着燕子的眼泪,青感到了深深的自责。她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抖,手中的碗竟也鬼使神差一般滑落到桌子上,尽管没有打碎,她亦知道,她的这只碗,也已经有了一个看不见的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