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单表一枝,却说护着镖车前往明州的丁酉等人,此时已抵达东京丰都。
“……腊月二十七,冲亥,岁煞东,宜嫁娶、上梁、安床、分居、纳采,忌修坟、破土、招赘、出行、求财、问医、牲畜。“
“今日冲猪啊。没我啥事儿,我这就安心了。”太阳出得老高了,丁酉才打着哈欠出了房门,下楼来寻吃食儿,“阿吴、阿尤起这么早?”
吴九郎正拿着铜钱占卜,听得丁酉的话,眼皮都没抬,不冷不热地道:“还早呢?太阳都快落山了。”
尤十郎憨憨一笑,打圆场道:“脚不点地赶了这么些天的路,总算能睡个囫囵觉,要不是五哥叫我,这么冷得天,我也不愿意起来呢。“
吴九郎哼了一声,继续埋头于卦象上。
丁酉往日的工作就是个日夜颠倒的,加之年轻没甚忌讳,作息日夜颠倒也是有的。对于吴九郎这等不痛不痒的讥讽,他也是不屑皱眉头。他扫视一番四周,才撩袍子坐在给他挪位置的尤十郎旁边,干洗了把脸,问道:“五哥和七哥呢?”
“谁家是你五哥、七哥?若不是看魏二的面子,你这等人配跟我们走在一块儿吗?”吴九郎看上去是个清秀的斯文人,嘴巴却最不斯文,刻薄起来就跟利刀似的。
“五哥去拜望一长辈了,七哥去集市上看看船何时开冰。”尤十郎看得吴九郎一眼,拍了拍丁酉的肩膀,叹气道,“只怕要在丰都过年了。”
东京丰都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雪,往东南去的水路因河面结冰受阻,只有旱路。若是走旱路,少不得要过昌蒲山。昌蒲山多盗贼,他们押着镖车,实在不稳妥。
“待七哥回来再说,说不定能趁上崔家的船呢。”路上他们偶遇了吴越湖州崔家族人要回祖籍祭祖。丁酉一向为人达官,开解了尤十郎一通,在吴九郎处碰了一鼻子灰也没觉得如何。他摸着咕咕叫的肚腹,唤来店小二要了大份的鸡蛋面。
鸡蛋面奉上,店小二欢欢喜喜地离去,吴九郎极其不屑地扫了丁酉一眼,甩袖而去。尤十郎微微叹口气,对丁酉道:“九哥就这样,人心眼不坏,就有时候嘴巴不大好。”
何止嘴巴不大好,简直是太臭了。
丁酉心里如此吐槽,大口吃着面条,浑不在意地道:“人与人之间也讲求一个缘分。九郎看我不顺眼,说明我不可他的心。他这样的人还是蛮可爱的。我京城有个朋友说,愿意挑剔你的人,你得珍惜,因为挑剔也是一种期许。我觉得九郎是希望我有用点。这一路上风吹雪打的,毛瞎子没见半个,我就是再想有用,也得没法子。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而已。我不生气,八郎还是好生劝劝九郎,莫要误了自己。小心眼儿,可是会招鬼的。”
丁酉说完,英眉微挑,朝尤十郎挤眉弄眼一番。
想起一路上,九郎跟丁酉的不对付,尤十郎也甚为无奈。刚出京城时,吴九郎说了丁酉的坏话,次日起床嘴巴就肿了。其他人都当丁酉趁黑摸进吴九郎房里给揍的,丁酉气得只乐,却也懒得解释。不过,他也不去招惹吴九郎这个嘴毒的神棍。即便如此,吴九郎每每招惹了他却没什么好下场。有一次,前一秒骂了丁酉,后一秒就跌进臭水沟了。丁酉走在最后面,吴九郎走在最前面,其他三个人看着他华丽丽地脚下打滑,跌了进去。亏得臭水沟结了冰,只碰得个鼻青脸肿罢了。
最诡异的,是他们前天在一破庙中借住,吴九郎讽刺丁酉贪嘴爱吃,像个饿死鬼。结果半夜吴九郎就饿死鬼上身,还是个女鬼,又哭又闹,还不停地给丁酉磕头,求他放过自己。这事儿把丁酉给乐得个半死。可人家吴九郎还就是个不信邪的神棍,屡屡遭挫,屡屡爬起来再占。
丁酉这厢吃饱喝足,正跟尤十郎还有旁的客人海侃,却听店小二大叫着丁酉和尤十郎的名字。
尤十郎已被吴九郎接连出意外弄得草木皆兵,忙站起来,问道:“何事慌张?”
丁酉心里暗道,莫非那衰货又遇到鬼了,他属猪的,今日冲他呢。
“快去看看,与你们一道的那位吴郎君不大好了。”店小二只道不好了,却一脸忌讳。
尤十郎看得丁酉一眼,吐气道:“你还是等五哥和七哥吧,九郎实在与你不对付。你简直就是他命里的克星。”
丁酉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忙摆手道:“且去吧。我都晓得。这人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旁的人听两人的对话挺有意思的,待尤十郎走了,便问丁酉怎么回事。丁酉问小二要了一壶热茶,摆足了慢慢道来的架势后,却对众人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一时两刻能道明的。此事还涉及旁人,小弟我实在对不住了,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啊。”
“切!”
“装什么啊。”
“装神弄鬼。”
“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众人纷纷扰扰,或咒骂,或扫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三五一伙,四六一桌,围着一去说个不停。
丁酉任凭他们来去,寻了个临窗的位置,食指上沾点唾沫点透窗纸,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往日,只听说二皇子荆王将东都治理得繁华不输于京都,瞧了会儿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丁酉收回了眸光。这里繁华胜京都有些夸张,百姓道应当是安居乐业,不然怎会有闲心出来闲逛。
丁酉听得隔壁桌的人叹息道:“早知雪下个不停,我就该早些回家去,我家阿姊今日出嫁呢。”
与他一道的人劝说一番,转移话题道:“听闻京都发生了件惊天悬案。不知何人去太子府盗了很多珠宝。”
“太子,呵呵……”有人凑上来,冷冷一笑,小声嘀咕道,“武不可安邦,文不能治国,贪财爱色……听人说连暗娼都往府里抬……自古红颜祸水……”
“谁家女儿?”风月中人一听便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