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潜台词就是,我也不想,可是我也不是被逼的。您老行行好,帮帮我,看怎么脱离那人的魔掌才是要紧事儿。
十八伯若有所思,良久才回过神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小满,道:“你自来是个聪慧的丫头,有些事情即便不用我说,你心里也定然是明白一些事情。旁的先不说,如果我出手救出你弟弟也不无可能,只是如此一来你必须跟我走。这不是远走他乡,而是到极远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甚至可能这一辈子就没法再回来。故土难离,你可要想好。”
小满原以为十八伯预计到这京城要有大乱子,准备远避他乡保命的。听得他如此说,小满惊讶地抬起眉眼,焦虑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十八伯没回她的话,而是催促道:“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做决定,你必须现在就拿定主意。是留在京城,还是远走他处。”
小满拧着眉头,却如何也下不了决心。她是极惜命的,可当真是故土难离。她初来此地时,心里荒凉得几乎要死去。若不是有阿土牵绊着她,她大约早就没了性命。
“丁酉,丁酉是不是提前先去了?”小满猛然想到丁酉说要押镖去明州,明州是港口城市。到了明州,乘船去海外。
想到这里,小满心里一紧,不由得迟疑起来。若真是这般的话,十八伯为何不早早让她跟丁酉一道先走,而是这种时候寻自己一道离开?
难不成……
……也是有所图。
怀疑的种子就这么落在了小满的心里,她试探地问道:“为何要带我们姐弟两个一道走?”
“罢了。”十八伯看得小满一眼,默然片刻,对她道,“若它日能见到丁酉,你告诉他,十八伯此生无憾。”
小满听得这般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怔愣,不过也很快明白过来她被十八伯抛弃了。瞬间,她觉得这世界一点都不美好了。前途本来就很未卜,如今又被大能抛弃了,小宇宙满满的都是乌云了。
根本没给小满哀悼时间,十八伯已经抬腿要离开了。小满麻利的奔过去,拦住他的去处道:“您老这番,就是为了耍我玩吗?原本我都想出来怎么混出城去了,却被你寻人给拦路打劫了。这一耽误,只怕要坏大事儿了。然后,您就这样见死不救,拍拍屁股走人了吗?”
十八伯的广袖一甩,小满只觉胸口好似被重物狠狠击中了一般,踉跄着差点跌坐在地上。她轻咳几声,死缠着十八伯,不屈不挠地道:“我晓得您是大人物,气度不凡,嫌弃我不识抬举。这事儿,实在太突然了,我这样反应是正常的吧。就算不耐烦我,也总得让我死得明白一些吧。三个问题,就三个问题。”
“问吧?”十八伯见小满在他施于一击之下,竟然还能站着,心下不是不骇然。他以往听丁酉说小满着实蛮横,只当是丁酉心底善良让小满这丫头。眼下瞧来,这丫头也是个练家子,就是不知何来历。
“第一个,您觉得我遇到的这些事儿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小满越想越觉得这一桩的事儿实在太过于凑巧了。若当真是天意巧合,也只能说是一种磨砺。若为人故意布下套子,让她去钻,那也太过阴损了。而且,她也想不明白,她这么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值得何人这么大费周折的去设计。纵然十八伯给的答案不见得十分正确,但他作为土著人士,而且有着她没有的处事经验和对世事洞悉的能力,定然也能猜出些好歹来。
“以冯家那丫头的为人,应该是不得已为之。”十八伯说出来的话,更是惊得小满下巴掉在地上,膝盖都捧给他老人家了。
小满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极快,十八伯居然认识冯娉婷,那是不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在十八伯这里根本就形同虚设,只是在他面前那些作为根本就是他眼中的笑话。
仿若是看透了小满的心思,十八伯又加了一句,“此前,我并不晓得你识的冯家那丫头。我跟她交情泛泛。只是她身边有个丫头是旁人托了我好生照看的。”
闻言,小满的心才略定,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发问:“丁酉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十八伯皱了下眉头:“你认为丁酉是个什么身份?我是受了他父母的恩惠才将他带在身边的。若跟你说的那个人有丝毫牵扯,老早我就把他赶出去了。他就是个平头百姓。”
哪怕小满心中觉得事情不该只是如此,可听完十八伯的话,按捺下自己好奇的心。是啊,既然已经二十多年,没人找上丁酉,只怕当真是个巧合。
小满敛了心思,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当真不愿意出手相救吗?”
十八伯凝眉浅思量,很快做出决定道:“走吧,我和你一道出城,恰好,我也要去一趟宝相寺。”
这次,小满没有丝毫犹豫,还生怕十八伯反悔一般,立时应了好。
出了门,小满才发现那壮汉根本没走远,而是和一个瘦子靠在隔壁人家的墙头上发呆。
壮汉和瘦子见十八伯出来,上前问了好,听十八伯说要去宝相寺,根本没问,抬腿就走。
小满偷偷打量着三个人,重点放在了那瘦子身上。瘦子穿着褐色破袍,桃木簪簪着花白的头发,一脸年岁不小的风尘仆仆样。
而瘦子自见到小满那一刻,也是时不时地打量着她。他时而凝眉,时而喃喃自语,落入小满耳朵,真是让她胆战心惊的。
十八伯见瘦子若此,低声问道:“十三,可是有事?”
被唤十三的人,抿了抿眉毛,看着小满道:“这女郎一脸黑气,瞧着想离世的人,只不知为何……”
闻言,小满的汗毛倒立。
难道这人看出她是借尸还魂了吗?
“这位仙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满心下焦急,可扫到十八伯迟疑的目光,忙转移话题道,“莫不是我被什么肮脏东西上了身?”
瘦子瞧小满吓得不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问道:“生辰八字报来。”
幸亏小满见过户牒,知道小满的生辰八字。
瘦子听了,掐指一算,更是惊叹地看着小满,竟不是大声呵斥“妖孽哪里来?”,而是对十八伯道:“原来,这就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