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是一个还算淳朴的小县城,这里的老百姓们大多还保存着最为质朴的正义感。闹市之间,一个十三四岁孩子的呼救,自然立刻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人群骚动之间,已然是将这呼救的孩子和他指着的男人围在了中间,众人指指点点,不少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圈中的男人,只要他有异动,恐怕就会引起众人的围攻。
“你!小骗子……你!”曾建国毕竟是文人,文人都是要面子的,此时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他的舌头却如打了结一般说不出话来,满腔怒意无处发泄,竟然气的浑身颤抖起来。
“哥哥,我爸爸不是人贩子!”一直被母亲和干妈抱着的萌萌忽然跑了出来,拦在父亲的面前,双手捏着小拳头冲着小马叫喊道:“我不准你冤枉我爸爸!”
见女儿冲到父亲面前,作为母亲的静怡怕孩子有危险,赶紧冲过来将孩子重新抱了起来,而一旁的王芳则没有动作,只是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哟,还一家子组团来拐孩子哦?”人群中有人打趣道,顿时引起了一阵哄笑。
“你们……不要乱说!这是个小骗子……今天……”曾建国虽说已经气的够呛,被人群的哄笑一激,却也愤怒的争辩起来。
“各位叔叔阿姨,我今天跟我哥哥出来玩,没想到竟然走散了,接着遇见这家人,他们说请我吃东西,还说要带我去SH玩,我虽然是小孩子,但是爸爸妈妈说过,遇见这种人,肯定是人贩子!”小马一脸无辜的道,声音甚至还带了哭腔,他虽然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但是小脸蛋圆圆的,却也显得非常可爱,他这样一说,围观的群众顿时又信了几分。
“打电话叫警察,可不能让这人贩子跑了!”
“对,这些人贩子太无良了!必须抓进去把牢底坐穿!”
人群中的讨伐声越来越猛烈,曾建国懵了,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冤枉……更可恨的是,冤枉他的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骗子。
正在此时,被妈妈一直抱在怀里的萌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的小手不断的擦着眼泪,一边哭一边使劲喊道:“我爸爸不是人贩子,你们都是坏人,是坏人……呜呜呜!”妈妈静怡此时也已是泪眼婆娑,她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一旁的王芳,奇怪的是,这王芳却始终保持着微笑,只轻轻的抚摸着萌萌的后背,同时轻声对静怡道:“没事,放心吧。”
“我怎么觉着,这家人不是坏人呢?”人群中终于有人发出了质疑:“你们谁见过出来拐孩子还带着自己孩子的?”
“说不定这孩子也是拐来的呢?你看这孩子这么小,她懂什么?”立刻有人反击道。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报警叫警察,全抓进去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赶紧打电话叫警察!”
围观群众中立刻有人拿出了手机,在刚刚进入新千年不久的时代,手机还算个稀罕物件,这些拿出手机的人顿时气场就强烈了起来,就连说话也大声了几分。
“弟弟,你怎么在这里!”忽然,一声惊呼从人群中传来,一个满脸青春痘,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跑进人群围成的圈子,一把抱住了小马:“急死我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哥哥!”小马一见此人,先是一愣,然后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哥哥,这几个人是坏人,他们想把我拐走!”
“哦,弟弟不哭,跟哥哥回家!”那少年一边安慰着小马,一边恶狠狠的看着曾建国一家人:“你们这些坏人会有报应的,警察马上就来了,我看你们往哪儿跑!”接着他又转身对周围的围观群众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晚上我带弟弟出来玩,结果走散了,没想到却被这几个人贩子钻了空子,差点把我弟弟拐走,请各位父老乡亲为我们做主啊,千万别人这几个人跑了!”
这少年的话与小马前面的话相互对照,实在是毫无破绽,一直看热闹到现在的人们终于是深信不疑,几个年轻的血性男儿早已按捺不住,一步一步的朝着曾建国一家逼了过去,只恨不得能把这家人都给当场绑了好好收拾一顿。
人群的骚动给了小马和那少年机会,小马向着那少年打了个眼色,两人慢慢的后退,然后一转身,跑进了街旁的小巷,消失在了小巷的黑暗之中。
……
“你龟儿娃,要不是老子正好路过……”那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把关上破旧的小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看你今晚上咋子收场!”
“是是是,张麻子,你娃娃恐怕是忘记了你吃饭都吃不起的时候是哪个帮你的咯?”小马也穿着粗气,不过说话却是理直气壮。
没错,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小马唯一的朋友兼搭档张麻子,不过这个少年虽然叫张麻子,却并没有真正的长麻子,只不过脸上多长了些青春痘罢了。张麻子喘匀了气息,换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道:“嘿,小马,今天你娃娃看起来收获不错哦,听我老汉说,你今天骗了一百多块钱的嘛,咋样,今晚上出去耍一哈?”
“耍锤子耍,今天一哈才骗老100多块钱,还送老你老汉5块,现在身上恁点钱,给我阿姆都不够!”小马撇了撇嘴,他当然不会告诉张麻子自己面摊骗了200块钱的事儿,这张麻子什么都好,就是爱玩儿爱吃留不住钱,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又骗了200,今晚上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马幺娃,想我张麻子与你亲如兄弟,一片赤诚,赤胆忠心,忠肝义胆,肝胆相照……”张麻子一脸不忿喋喋不休道。
“你快莫糟蹋你那点成语老哎……”小马一脸鄙夷,虽然张麻子岁数比他大,但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却是他更老成一些,所以他对张麻子说话从来不是很客气:“算老子怕了你了!走吧,出去买只烤鸭找你老汉喝一杯!”
听见有酒喝,张麻子脸上不忿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他笑嘻嘻的道:“要买城西那家子的哦,来陆良几个月,就那家烤鸭子最好吃。”
……
“警察同志,我们是被冤枉的!”曾建国坐在派出所小小的审讯室里,一脸苦大仇深的道:“那个小刺佬就是个骗子,他……”
这派出所的警察还算和善,见只抓到了被群众揪住的一家人,而群众口中那个“被拐卖”的小男孩儿也不见了踪影,也就没给曾建国上手铐,只将他们分别带到审讯室问话。负责审讯曾建国的警察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他一拍桌子打断曾建国的申辩,面带笑意嘲讽的道:“来我们这儿的人,十个有十一个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我看你啊,还是别抵赖了,老实交代吧!”
“我真是被冤枉的啊!不然……”曾建国无奈道:“不然你让那个说我拐卖他的小骗子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你这不是抵赖是什么?”小警察收敛了笑意,严肃道:“那小孩估计被他哥哥带回家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不敢叫他来和你对质么?”
“你这个警察同志……”曾建国急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都没调查,凭什么认定我就是人贩子?”
“你以为呐?夜市那么多群众,每一个都可以作证!”小警察一摔手中的笔,正准备好好教育教育眼前这个家伙,审讯室的门却响了起来,他瞪了曾建国一眼,走过去开门,门开了以后,却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派出所的所长,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这女人面容姣好,打扮也很入时,虽说看起来已近四十,却算得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所长走进审讯室,又将女人让进屋,板着脸对小警察道:“小张啊,搞错了,这位先生是王董事长的朋友,来YN游玩的!”然后转身又对女人道:“王董,今天实在是抱歉啊,闹了这么一出乌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啊!”
这个派出所所长口中的王董事长不是别人,正是曾建国的好友王芳,她没有答话,只是径自走到曾建国旁边道:“走吧,我都跟他们解释清楚了。”
曾建国见了王芳,早已是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他站起身喏喏的道:“哎……小芳,又让你看笑话了!”
“这话说的……快走吧,我已经让静怡和孩子在车上等着了!”王芳转身,这才对派出所所长道:“那老朱,我们就先走了,有空请你喝茶!”
“岂敢岂敢,下次我做东,我做东!”老朱所长满脸堆笑,跟在王芳和曾建国的背后走出了审讯室,只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小警察,良久也未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