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跟蝶欣说话的时候,她有说过她最梦想去做的事是什么,很简单的一件事,我想替她实现,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用铁匙在空荡荡的杯子里搅动,不停地搅动着空气,一不小心就会碰到杯壁,发出一种清脆的碰击响声。
“什么事?说吧。”华实示意服务生重新端两杯新磨好的咖啡放到桌上,又把两个空的咖啡杯端了下去。
“她说,她想到一棵大树下,看着漫天飞雪。”我小心地一字一字地说着,怕说错任何一个字,改变了蝶欣的愿望。
“雪?这个很容易,在明天就会有一场大雪,很夸张吧,这个奇怪的城市,不知道多久没有季节的迹象了,本来一向是四季不分的,现在居然也会开始下雪了。大树的话,一棵大树而已,太单调了,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就有一棵符合要求的大树,并且还有其他的惊喜等着。地址,我用短信发给你,这个等下再说。”华实不着不急地说完,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缓缓地咽了下去。
“华实——”我叫着他的名字,后面想说的话却突然卡住了,我知道我想说一声“谢谢”,但我还是始终未能说出,我真的不擅长,不习惯向别人道谢,从始至今。但我真的感谢你,发自内心地感谢你,即使我说不出那两个字,谢谢你隔了十年之后仍然不请自来的温暖的帮助,毫不吝啬地塞给我。谢谢你,华实。
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从想象中脱离,回到这现实中来,华实的心意,我不能辜负。我拉着蝶欣走了进去,门口的保安恭敬地开了大门,似乎知道我们是特别的贵宾,要好好招待。靠近大门的是一排茂密而繁绿的树,可能是特意地去种植,它们的高度刚好恰到好处,不会高得给人太大的压迫感,也不会低得失去了树的风采。天空中飘散的阳光落了下来,却被这些密集的绿叶挡住,只有一丝丝光线穿过那些缝隙,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个圆形的光斑,像是地面的特别的装饰品。
蝶欣用手臂勾着我,另一只手抚摸着这些绿色生灵的树干,她的手一直伸着,自己则缓缓地向前走,让树干自己靠过来碰击她的手,享受着她温柔的轻抚后再慢慢地远去,接着下一个便重复着同样的循环。她一定是把它们当作了钢琴的琴键,只不过它们是棕色的粗糙的琴键,按动了发出的也不是甜美的琴音,而是浑浊的低沉的声音,不停地回荡着。
那些树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古朴的房子,建筑风格像是西方的“哥特古堡”,散发着悠久的历史气息和神秘的吸引力。它的外表显得有些破旧,但却也让它更有一番不凡的风采,也许是它本身太过于迷人,即使那些缺点再多,此刻也变成了微不足道的细沙,难以发现。我远远地望着它,想更加深入地领略它的风采,偶然发现旁边的一个小窗里,是一个古木书架,数不清的书整齐地摆放在上面,静静地等候着它的主人,它的主人应该很喜欢看书吧?是谁呢?
我们继续走着,踏着平坦的大道,穿过众树的包围之中,向着另一个区域。庄园确实是有些宽阔,那众多的树之后,又是一片空旷的地方,一边是类似之前所看见的那座屋子的许许多多的屋子所构成的建筑群,另一边是一片嫩绿的草地,被一个木门隔着,木门旁边的门牌静静地挂着,上面却已经磨得只剩下一点难以看清的字迹。
“蝶欣,走这边吧。”我把还在顾着后面的蝶欣拉了过来。
“走那片草地吗?”蝶欣望着那个显得有些简单的木门,似乎因为我不走那条更远而奇特的路,而走这条平凡的路而疑惑。
“嗯,应该就在那里。”
我轻轻用力推着它,木门便缓缓开了,我们也紧跟着进去,一望无际的草地占据了整个空间,我的眼睛已被繁绿占满,草带着泥的香气窜到我的鼻间,飘散着挥之不去。这种景象真是太让人震撼,其实更应该说是那个制造这种景观的人更让人震撼,他或许曾经也是一个像我一样的人,做了许多的事只不过是为了满足那个她的一个小小的心愿。
草地上的草默契地互相避开一段距离,形成了一条曲折的小路,伴着草通向很远的前方,它铺着泥土,像是宣告它的确是自己形成的,而不是曾经有一个人为创造一条美妙的路而使它诞生。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顺着这条孤独的路,踩着那一个个无形的脚印,它们曾经一定存在过,不过被岁月的风拨动泥土把它们掩埋罢了。
阳光消失了,我们没有影子留在棕色的泥土路面上,没有追赶的对象,只有那条小路,是真正的,我们前进的引导者,我们的旅伴,是那片草地。没有停留,只有进与退的路注定是乏味的,我们只能走着,向着遥远的终点,而它,是已知,又是未知。希望就是这样出现的,在我们都几乎厌恶了这段路途,这条路的终点,到了,是一棵比草还要绿的大树。
“大树!”
下雪了,它骄傲滴地下着,它把这些白色的寒冷的粉末撒了下来,撒在这棵大树下,它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突然地来了,把所有都染成雪白,将一切变成它的王国。它自私,但它下得太好了,下得太及时了,它成功替我帮她完成了她的梦。这场雪,格外讨人喜欢啊。
“中城,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吗?这场雪,太美了。”
“是啊,我说过的,我要牵着你的手,陪你追梦。”我说完,牵起了蝶欣的手,对她微笑着,她同样满足地笑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沾了些飘落的雪,浓黑中带着些白,像极了冬天里的小女孩因得到了圣诞老人的礼物而会心地笑着,心里充满了满足的快乐。只可惜,我并不是圣诞老人。
我依旧保持着笑容,却用力地咬了咬牙,锋利的牙尖如刀刃般轻松划破了我的嘴角,淡红的液体流进嘴里,只感到一阵微弱的腥味,它或许也从我的嘴里渗出,滴落到早已是一片雪白的地面上,染红一角雪地。蝶欣现在是开心的,她已经沉浸在其中了,她没有体会到我看似灿烂的表面下,那内心的酸涩的苦楚,她只知道,我会一直陪着她,这是我许下的承诺。
但,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