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怎么样了呢?我看见华俭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种东西重新燃烧了起来,像诗人所赞颂的“野火”一样,烧不尽,吹不灭,骄傲地蔓延着。此刻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我重新醒了,教室里依然是空无一人,只有微弱的晨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把原本昏暗的教室照得清楚了些。我还没有完全清醒,经历了一个长梦,自然证明我并没有获得很好的睡眠,或许我这时候的黑眼圈已经有些严重了。但没关系,我会用笑容来掩盖它的,我一直做得很好,确实如此。
走出教室,我以为还是空旷的走廊,却已站了一个人。长发如同黑色的瀑布流了下来,妩媚的身姿更是眼中的一道好风景,就连学校的校服,在她身上也看不出一点廉价的感觉。我颇有兴趣地靠近她,和她一样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清晨我们的身影看起来一定会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在阳光的渲染下,或许会更加地好看。即使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知道她会值得我去这样想。
“这么好的早晨,只是站在这里多浪费啊!”我故意说着。
她没有回答我,仍是看着她前方的那片地方,我好奇地看她,突然发现她原来是我熟悉而又不真正熟悉的一个人,白亦。她手中拿着一本画册,翻开的那一页是花海的图片,而她看的是学校楼下那个昂贵的花坛。她一定是对自己说,那个花坛会是花海,花海存在着,一定存在着,绝不可能只单单是画册中的一幅佳作,她要花海这个幻想成为现实,用她卑微的信念。但楼下的花坛,是成为不了花海的,它太渺小了,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转眼即逝的流星。
我离开了走廊,我不想,也不会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因为我曾对自己说,绝对不像华俭一样失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追求任何一个像江媛一样的女孩,而白亦,她太像江媛了。她们同样是画画的,同样会望着画册上虚幻而美好的图片发呆,同样拥有一副足以颠覆众生的容颜。于是我固执地认为她们会是同一类人,毋庸置疑地是同一类人,是不值得我留恋,并且应该给予深切的恨的,尽管她是陌生人,尽管在我走之前,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满足的迹象。
我一直在操场上等待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还有那些迟来的人们。时间太早了,宽阔的操场上只有我孤单的身影,在这些空旷之中的我更加地引人注目,就跟失去朋友的海鸥在蓝色的大海上执著地飞翔一样,会被那些诗人们所赞颂,会是一个值得用相机记录为相片的美好镜头,可惜这里没有摄影师。或许此时在走廊的白亦会发现我,并用欣赏画作的目光打量着我与这片荒芜的大地,我和它会是一幅优秀的画作。没关系,我不会在意。
支离破碎的光一片一片地镶在世界的角落,看起来像是一些无法拼凑的玻璃碎片,随意地合成。校门口的学生们断断续续地走了进来,脸上充斥着疲惫和厌烦,高三的痛苦是他们的噩梦,也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为了他们那些渺小而俗气的理想,他们只能忍受着。我作为这些人之中的一员,却没有像他们那样去生活,我很同情他们,他们那些烦恼都没有降临在我的身上,准确地说,是我拒绝了这些东西。
逐渐地,寂寞的篮球场终于迎来了它的伙伴,强壮的体育生们。他们健美的手臂推动着棕色篮球,这个圆形的生物放纵地释放着自己的活力,将它所有的野蛮撞向那个可怜的篮板,急速的旋转带动着周围空气的震动,风的低鸣之后是它漂亮的落地,一个完美的三分投球。体育生们欢呼着,为这个小小的胜利,我坐在场外,觉得他们真的是头脑简单,羡慕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获得快乐。快乐对他们来说似乎真的只是很平常的东西,可以做到随手可得。
时间差不多了,所以我回到教室。
教室终于热闹起来,不再是之前的冷清,学生们各自谈论着乏味的话题,喧闹制造出和睦的假象,让在场的人都感到舒服。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那个和我一起的书呆同桌已经换成了不会吵闹的空气,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换座位那天他是多么地高兴,“终于可以不受干扰了。”他愉快地说,“我也这样觉得。”我笑着。我何尝不开心呢?空气可以不干扰我任何的举动,只会一直占用着这个位置,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保持着我的与世隔绝。我的桌面通常都是干净得要命,什么东西也不会放在上面,在我坐下之后,我就可以坦然地趴在上面。但现在我的桌面上,并不是这种样子,有一份便当正好好地躺着,我笑笑,打开它,一阵香气便飘散出来,弥漫在我的周围,
我向着教室的另一角望去,那是白亦的位置,她正在入神地画着什么,丝毫不理会周围的一切,似乎这世界与她都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世界只有一个人,就是她自己,而她的世界,就是手中的画。她高傲得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因为我们是砂砾,是只会玷污大海的砂砾,对吧?就跟江媛离开时说的一样,“我玩够了,这种陪孩子玩游戏的生活我受够了。”华俭在她眼中终究只是个孩子罢了,不仅只是因为年龄。
真该死,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到有人送便当就不知不觉地望向白亦,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她只能唤起我对过去的恨,而我也只是她眼中的渺小存在,注定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途。那这个便当又是谁送的呢?我回答不了,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它,因为它实在令我心烦意乱,原来我也有这种时候,原本处事不惊的我,居然也有这么失败的时候。我决定,不去理会它,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法,虽然我有点像中城一样懦弱了,但又怎样,我实在是狼狈不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