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接到了这个千元大红包,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呢。他再三地向他表示感谢。在交了红包之后,老头子以为客人不久就要走了,他站了起来,有送客的意思。但是牛三川依然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烟、喝茶,像一只赖在原地不肯走的猴子。这时,想开口步入正题,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他转弯抹角问了一些省委内部的情况。又问了老头子是不是认识省司法局长葛亚非。
老头子见他问这个,心里有点蹊跷:他问葛亚非干吗?葛是他的老同学,他此行是不是另有目的?他马上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姓牛的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慰问,而是在拉关系,也许他是想通过自己,去找葛帮什么忙吧。他于是开门见山地问牛三川:
“牛院长,你问葛亚非是啥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我听说葛是爷爷的老同学,是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有一事想求爷爷帮帮忙。”
冰山终于露出头来了,牛三川为了找老头子帮忙,竟叫起他“爷爷”来,一付阿谀逢迎的奴才相显露无遗。
“你有什么难事吗?”
“是这样,我跟爷爷慢慢说吧。”
这时,牛三川媚态十足地给老头子递烟,打火,然后他自己又叼起一支香烟,夹在嘴里,又拿下来,显得很不自在,心里很乱,又故作镇定,在一番表演之后,他终于把他的事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倒了出来。当他终于把那事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讲完的时候,最后用几乎哀求的口吻对“爷爷”说:
“只要爷爷你帮我这个忙,让葛局长开口把我老婆放出来,或者是免于刑事处分,我可以给你这个数。”
他向老头子伸出了一个张开五指的手掌。
这个数是多少?五千?五万?他没有向老头子说明白。老头子听他这一番“倾诉”,面无表情,他想: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区检察院院长,必定是一个“老贪”无疑。但是,老头子不知他究竟是属于哪一个“档次”的,想用试探的办法兜一兜他的“老底”,然后再对他采取“对策”。于是,他故弄玄虚,将计就计,似懂非懂地问牛:“你说的我不明白,你这五指之词有点深奥,是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不答应你的事,你就要打我一巴掌?”
“哪里,哪里,爷爷,你怎么……?我实话跟你说吧,现在奶奶也不能上班,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爷爷你也快要退休了,你的儿子也牺牲了,雪请也是孤儿寡母的,一家人都不是很好过呀,你为什么不趁退休前,好好地捞一把,解决一下家里眼前的困难呢?这样的事,你只要说几句话就会马到成功,这这这……”
老头子为了挖到这个“老贪”的内心,他还要与他周旋,仍然投石探井:“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给我一笔钱,五个指头,是50万吧?我真不敢要呀。好吧,如果你真给我这个数,我也豁出去了。我明天就去给葛局长说说,如果他肯通融的话,我马上就用电话通知你,你把手机号留给我吧。”
牛三川真被老头子这几句云里雾里的话击懵了——
这个老头,城府究竟有多深呀,他的话里含刺,他是来讽我挖苦我,还是他真有那么大的胃口,看不起我的小钱呢?如果他真是狮子大张口,我怎么能满足他的欲望呢?找他办事……想到这,他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事再谈下去,已是自讨没趣了,于是牛三川只有抽身离开,溜之大吉。
牛三川走后,老头子冷笑了一声,这个儿媳单位的领导,竟找到他的门上来,想利用他的职权来为他服务,他真是小看了我这个从抗美援朝战场上出生入死下来的老将了。当年,在朝鲜战场零下40度的冰天雪地里浴血奋战的他,又经过了党的几十年教育培养,在党的高级机关工作,具有坚强的党性原则,在即将退休之年,他还能被腐败之风击倒,不保晚节吗?牛三川呀,你真是转昏了头,找到老将家里来了,你以为钞票是万能的通行证吗?你真是瞎了眼,打错算盘了。
在牛三川走后一阵子,雪清才走上楼来,她回家后,一言不发,默默地做家务,收拾客厅,再去厨房做饭,而老头子看着儿媳在忙碌,却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睛斜视着她。他知道牛的到来与她有关系,说不定牛已找她谈过了,他想进一步向她了解牛的情况,又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开口,只是一个劲地抽闷烟,客厅里缭绕着浓浓的烟雾。这种沉闷的气氛又增加了一层疑云,老头子对雪清有了疑心,她与牛是不是暗中有来往呢?
吃饭了。照样是默默无语,老头子好象永远都是闷闷不乐,雪清更不便与公公讲话。在这种场合,孩子也常常没有笑声和哭闹,因为孩子也懂事了,她在失去爸爸以后,常常一个人默默地玩,玩腻了,竟自己悄悄地爬上床去睡觉,五岁的孩子就这么聪明、懂事,是冷酷的现实教会了她吧。雪清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家庭环境中,有时候真想大哭大喊大叫,把压在心底的郁闷吐出来。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雪清,你究竟要走哪一条路呢?在这个沉默郁闷的家里,你还能呆多久呢?
在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已经是半夜12点了。雪清在为婆婆擦身、换衣,因为婆婆是一个失去了知觉的人,她已经把白天黑夜都颠倒了。白天,雪清和公公都上班去了,雁儿也在幼儿园里,只有婆婆一个人躺在家里,他睡得像死去一般,因此,她把白天当成了晚上。而到了晚上,家里的人回来了,雪清才能为她料理,而这种料理通常是在全家吃了晚饭,做了其他家务,孩子睡熟之后。这时,婆婆又把晚上当成了白天。这样作为儿媳的雪清,就忙得没有白天和晚上了。她觉得好累好乏啊,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雪清竟忙得一边走路,一边打盹。
在晚上,当她把这一切都忙完之后,已经是半夜12点以后了,在她精疲力尽之时,客厅里的电话铃晌了,谁在半夜里还打电话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