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罗可谓是双喜临门,海军全胜的同时,陆军也攻陷了豆良尹城。海军和陆军成功会师后,兵锋直指周留城。在周留城坚守的百济皇族和日本远征军将领见大势已去,于九月七日各向唐罗联军投降,周留城不战而下,白江口之战正式结束。
九月十一日,百济残部和日本远征军的数万人马乘坐硕果仅存的日本战舰,逃到日本。十月二十一日,唐罗联军围攻百济复国军的发源地任存城,一个月后,任存城被攻破,自此,历时四年的百济复国战争烟消云散了。
日本的转身
日本海军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的事实使日本全岛惊恐不已。白江口海战之后的东亚局势更趋于复杂。站在朝鲜半岛的角度来看,百济局势正在刘仁轨的一系列民生政策的引导以及大唐正朔观念的教化下开始变得平和。与此同时,中国皇帝李治命令新罗,要他们协助百济重新复国。这让新罗大为愤懑,新罗是想吞并百济,他们大概到此时还不知道,唐朝攻击百济是为了消灭高句丽。新罗开始采取阳奉阴违的阻挠策略,始终不肯积极帮助百济建立新的政府。
白江口海战后,唐王朝迅速从百济撤军,只留下刘仁轨一部作为占领军,而刘仁轨自然而然就是占领军总司令兼百济临时大都督。
李治写信给刘仁轨说,倭国方面经受惨败,但我们在辽东一旦和高句丽开战,很难保证倭国不会趁虚再进朝鲜半岛,所以,你需要落实此事。
664年阴历5月,刘仁轨派使者到日本,日本对中国使者的到来深怀戒心,这很好理解。使者是从中国百济占领军派去的,而不是中国中央政府。中国使者告诉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交还俘虏,可日本人认为,这是中国准备攻击他们之前做的试探。
他们毫不客气的赶走使者后,在本土筑起了四道防线:以对马、壹歧、筑紫为第一线;长门为第二线;赞歧的屋岛城为第三线;大和的高安城为第四线。
但是,日本人此举实在多余,665年,中国唐王朝长安派出了一个使团,来到日本。表面的目的是交还俘虏,背后的原因其实是想告诉日本,请你们放心,唐王朝不会进攻你们,只要你们不要再插手朝鲜半岛。
从白江口海战到666年,唐王朝和高句丽重新开战,中国共向日本派遣使团六次,每次都收效甚微,但666年和高句丽开战时,唐王朝和日本已经达成默契:日本再也不会参与朝鲜半岛的事务。
689年,唐王朝消灭高句丽,日本总算有了点表示,派了使节团到中国长安祝贺。而就是在这一年,“日本”这个国名正式诞生。想不到的是,日本这一来,就和中国唐王朝来往频繁密切起来,“遣唐使”这个历史上光辉夺目的名字就是日本心服口服学习大唐的见证。
日本转身了,这一转身,就是近900年,直到明王朝时期,它才敢向朝鲜半岛伸出瘦弱的魔爪。
至于新罗,中国消灭高句丽后,朝鲜半岛有四分之三的领土并入中国。新罗局促在半岛东南角四分之一的土地上,几乎无立锥之地。但遗憾的是,中国统治的时间只有九年,新罗对中国吞并了那么多领土却不给他分一点,极为愤恨。它在朝鲜半岛中国占领区内不断制造麻烦,源源不断,最后居然促使了平壤独立。676年,中国朝鲜半岛占领军和新罗正规军进行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战役——伎伐浦之战,中国占领军大败,只好撤出朝鲜半岛,把之前设在平壤的朝鲜半岛总督办公室迁到了辽宁辽阳,新罗于是统一朝鲜半岛的中部和南部,隔着大同江和中国为邻。
但新罗驱赶了中国唐朝占领军后,并没有狂妄自大和中国为敌,恰好相反,他聪明的向中国承认自己是中国的卫星国,这是新罗人伟大的智慧,也是朝鲜半岛之福。自此千年来,朝鲜半岛再无大战事,看上去,一切都结束了。
别了,高句丽
之所以有白江口海战,是因为唐朝要灭掉百济,之所以要灭掉百济,是因为中国皇帝李治想南北夹击高句丽。从中日关系角度来看,白江口海战是主题,但从东亚秩序的角度来看,高句丽的去向才是重头戏。
上天终于把千百年来送给高句丽的好运气收回,666年阴历五月,高句丽国顶级大佬泉盖苏文一命呜呼,他的长子泉男生继起,执掌国政。泉男生掌权后,引起了俩弟弟泉男建、泉男产的不满,兄弟间开始是些小摩擦,后来发展为大矛盾,于是,高句丽本部成了三国演义,谁都想收服谁,谁都不想被谁收服。
中国皇帝李治当机立断,认为此时正是自己等待多年灭掉高句丽的最好时机。没错,这的确是最佳时机,这将是唐军对高句丽的最后一战,而历史则将这最后一战留给了唐朝名将李勣。
李勣是三朝元老,在当时的唐朝军界是大佬,没有人能比他更出色,更有分量。李世民征讨高句丽失败后,就是他出的主意,以机动部队持续不断地骚扰高句丽边界,使其疲惫。
李治和他的老婆武则天一致认为,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个人可以在这个时候代替李勣。不过,当时的李勣已老态龙钟,是否还能打,是否愿意去打,这都是问题。为此,李治以探视问候为由来到了李勣家中。几句寒暄下来,李治就单刀直入道:“辽东战事,从先帝时算起,咱们已经打了二十多年了。这次他家里乱了,是个好机会。本来我是想亲自指挥的,只是朕身体有点不好,经常头晕,如果带着病出征的话,恐怕不是个好兆头。因此我想请你老人家代我出征,你的意思呢?”
李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我是当仁不让啊。
666年年末,李勣开始准备讨伐高句丽事务,李治给他分配了许多大将,这其中就包括百济战场上的英雄人物。
667年阴历八月,李勣出征,九月,他的远征军顺利抵达辽东前线,他的作战计划就是,先北后南,步步进逼。如果把高句丽看成是一个人,那这个计划可以这样形象地认为,先斩其四肢,再取其腹里,最后挫骨扬灰。李勣最先到达新城(今辽宁抚顺北),这个城池易守难攻,唐军的多次征讨,都在这里栽过跟头。鉴于新城不好打的特点,李勣先在新城西南依山势筑起工事,安营扎寨,围而不攻。粮草充足,也不担心时间问题,咱就这样耗着吧,总之我不让外边粮食运进去就行了。就这样围困了半年,新城撑不住了,加之新城内守将也骄横,城里百姓一想,跟他们还不如跟唐军有前途,于是一商议,捆了主帅出城向李勣投降。不错,李勣没花一兵一卒拔了新城这个钉子。
拔掉新城后,李勣迅速出动,接连占领新城周围十六城,唐军士气大振。更加让李勣欣尉的是泉建男怕新城有失,曾派兵往援,途中遇见唐朝军界里的神人薛仁贵,把高句丽军队杀得哭爹喊娘。
唐军以闪电般的速度推进到了扶余(今吉林四平)。
扶余城是高句丽北部重镇,此城一克,即可全面控制高句丽北部地区。在前锋的人选问题上,李勣考虑来考虑去,最终用了薛仁贵。小薛确实有点猛,武功好,打起来也不要命,而且高句丽差不多都有恐薛症了,不用他还能用谁?
当时,薛仁贵部下只有三千余人,兵力不可谓不单薄,别的将领都认为薛仁贵要坏事,薛仁贵却不以为然,抛出:“战争,在主将能不能用兵耳,兵的多少却在其次。”这一论调让李勣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说得好啊,去吧,大军给你垫后。
薛仁贵经受住了考验。在半路上,他就跟高句丽军打了个遭遇战,高句丽军几万,薛仁贵三千,兵力悬殊得不成比例。但薛仁贵却并没有害怕,相反他有点兴奋,说白了,薛仁贵就是一个以打架为乐的家伙,敌人越强,他越有快感。薛仁贵再次拿出与温沙门掐架的气势,一马当先,领军猛攻。高句丽军哪受得了薛仁贵,这不是人是神,逃吧。唐军又是砍瓜切菜,斩首万余级。
等李勣来了后,薛仁贵已经把扶余城包围起来了。李勣又是老办法,围而不攻,等你没吃的再来收拾你。几个月之后,扶余城陷。同时,他又成功地把泉建男派来增援扶余的5万军马打了个大败。两次围城打援,消灭了高句丽国内十万精锐,而唐军的伤亡数字,用手指头就可以数得过来。
由于通讯的不方便,没有手机,也没有卫星,在长安的李治和武则天有点不知道辽东战事进行得怎样了,怎么说都有点担心,打了二十多年了,这高句丽也是块硬骨头。为了获得第一手的信息,李治派了侍御史贾言忠来辽东察看情况。
等贾言忠来了,跟李勣喝过酒后,开始返回长安。李治找到贾言忠,问了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贾言忠第一句话就将唐高宗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我认为这次高句丽肯定玩完。”“为什么呢?”李治有点兴奋。“高句丽本来占有地利。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之所以失败,那是因为国内的百姓怀着怨仇,隋炀帝不是人,百姓不给他卖力他打得下高句丽吗?没占到人和。先帝征高句丽没成,那却是因为高句丽国内还算团结,咱没占到天时。现在我们拔了它北面的门户,他国内也乱得跟浆糊似的,李勣统兵,士兵们又精诚团结,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咱能不赢吗?陛下您就等着喝李勣的庆功酒吧。”
李治再次问起前方的将领,贾言忠特别提到了薛仁贵,把薛仁贵这个名字印在了李治的脑海里,这也为以后薛仁贵青史留名,扬威海内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那边李治在跟贾言忠谈事,这边李勣最后的武功也快进入尾声,征伐高句丽已经进入第三个阶段,即攻占大行城(今辽宁丹东),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
在大行城下,李勣没有围城打援,该围的已经围了,现在是兵贵神速的时刻。李勣在薛贺水大败高句丽军后,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全军闪电进袭,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没来得及准备的大行城。接着就是渡江的问题,李勣没等鸭绿江结冰,也不管高句丽在南岸布下了多少兵力拒敌,率军强行渡江,士气如虹的唐军已不把如惊弓之鸟的高句丽军放在眼里,果然,强行渡江成功了。
最后是朝鲜的老巢平壤。
大将契必何力首先率军抵达平壤城下,然后是李勣,唐军越聚越多,把平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开始,平壤守军还称得上顽强,防守也做得很好。但在一个月以后,高句丽内部开始瓦解。
高句丽王高藏挺悲观,这样打下去,不饿死也会困死,那还不如降了唐吧,听说唐朝还算仁义,降了他说不定也能把命保住,当刘禅也比现在这日子好过。在高藏的授意下,泉男产带着98个首领,拿着白旗到了唐营,要求投降。李勣在让这些人吃好喝好了以后,一部分派回去做顽固分子的工作,一部分嘛,对不起,留我这里作个人质。
泉男建就是顽固分子中的一个,他以投降为耻,以战斗为荣。泉男建经常派些士兵去外边找唐军决战,但是每一次出去,高句丽军都会少些人少些装备地回来,弄得泉男建有点心神不宁。无计可施下,他把守城任务交给了一个叫信诚的和尚。可惜信诚并不对他信诚,他一上任,就派人通知李勣:放心吧,你攻城,我做你的内应。
得到信诚和尚的许诺后,李勣大喜过望,没几日即领军来攻,而信诚也确实对他信诚,开了城门,放了唐军进来。泉男建见大势已去,慌乱中要自杀,结果准头没拿好,没自杀死,被唐军擒住。平壤一陷后,高句丽其他城池就不用说了,几乎是秋风扫落叶的态势,高句丽全境纳入了大唐的版图。
如果没有白江口海战的胜利,高句丽问题应该还是中国的问题,但正是有了白江口海战的胜利,日本势力狼狈退出朝鲜半岛,中国主掌了朝鲜半岛南部,这才有了李勣在高句丽北面长驱直入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