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中学生而言,夏季的操场实在充满了无限的吸引力,蝉声不断地叫,同学们不断地笑闹,比起数学课无聊的未知数以及昏昏欲睡实在要精彩太多太多了。
我,青南一中高一三班学委,一直盘踞全年级第一名的木青也不知不觉被外面的热闹世界所吸引,恨不得加入他们,但却不得不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教室中认真的听讲,因为班里面貌似有老爸的眼线,决不能被这些奸细抓住把柄,找机会向木部长告状。
你们想错了,我并不是学霸,因为我并不戴眼镜,顶多比学条、学丝好些,是个学块儿。总是考第一名确实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弱者太弱就总能突显强者的强。
“景同学,只有木青同学的旁边还剩余一个位置,你坐到那里去吧。木青,你照顾一下新来的同学没问题吧。”
李老师突然的点名让我有点儿措手不及,我在走神儿好不好!
我将视线移向位于正前方的讲台,傻不愣登的点了下头,说,“好的,李老师。”
看吧,我就是这种人,即使心里极度不爽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我一向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这是我自己的一片天地,并不喜欢陌生人的介入,这个景同学可真够讨厌的,青南一中高一有这么多班,为什么非转来我们班!
后来景爷爷告诉我,是他交待学校领导一定要让景叔平和全年级的第一名坐在一起才好提高,事实证明,景爷爷完全想错了,景叔平虽然比我差点儿,但比起芸芸众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状似不经意的抬眼,悄悄观察这个转校生,脸长得有棱有角,轮廓很清晰,上身穿了件黑色的宽松短T,上面印了一个大大的FUCK,外面套着一件薄薄的做旧牛仔外套,那不雅的四个字母在外套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下面是一件破了n个洞的牛仔裤,须须拉拉的看得人心烦。
我可真是讨厌他这套打扮啊,这不就是街边一小混混么,凭什么一转学就可以进入到我们青南市最好的青南一中,又进入到青南一中最好的高一三班。
最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头发,太黑了,黑得极度不正常,明显是染过的,在太阳下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绿光。
果然是个假洋鬼子,对我大天朝的文化传统一窍不通,这么顶着坨绿云到处乱转,搁自己家木部长身上肯定要打残他的腿。
这孩子怎么叛逆成这样!
“景同学,你可以先向大家做自我介绍,让大家认识一下你到底来自哪个星球。”李老师笑眯眯的看他,
我们班主任李老师是个特别好说话的小年轻儿,个子小小一个,虽然是个男人,却长得特萌,大家都说他有当同性恋的潜质。
李老师的玩笑大家都捧场的笑了笑,倒是讲台上的那位景同学面无表情,斜了李老师一眼,表情似不屑,顿了两秒钟开口,只吐出了三个字,“景叔平。”然后就又面无表情的走到我旁边的座位坐下。
李老师尴尬的抬了抬手想叫他,最终放弃。
原来景叔平从小就是这种人,拽拽的谁也不吝,这性格也太不讨喜了。
太过分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掀桌,但我终归也只是想了想,没有理他。这家伙也太拽了吧!又没有人欠他钱。
我越来越讨厌他了。
我们两个一直都是同桌,虽然没有画出一道泾渭分明的三八线,但他和我都暗自遵守着一条隐形的三八线,从不逾矩,却也从不说话。
第一次月考,毫无疑问,又是继承以往的第一名传统,毫无惊喜感。
课间休息时间,实在太无聊,我拿着姑姑送的一套九连环在一起串来串去,学块儿也是有弱点的,就这么一个破环儿,我已经玩儿了一个礼拜了还没玩儿开,太失败。
就在我还和九连环较劲儿的时候,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口一路吵吵嚷嚷进来,蒋莎莎那个“疯”一般的女纸没跑儿了。
她边气喘吁吁的坐下,边摇手大喘气儿,“你……你……”
“我什么我,你把气儿喘匀了再说。”我看了她一眼,依然淡定的摆弄九连环。
“先让我喝点儿水。”也没经我同意就对着我杯子里的水猛灌。
我内心在叹气,姐姐,其实我真没和你那么熟啊,咱俩不是共用一个杯子的关系啊,咱俩是一同商讨八卦的小伙伴啊!
我傻不愣登的盯着她。
傻不愣登是个好词,用来掩饰我的不满情绪刚刚好。
“怎么了莎莎,慢点儿说。”我是不是很装?没办法,生存之道而已。
“你看榜了没?”
“没劲儿,没有什么惊喜,就不看了。”我说的没错啊,光荣榜就是这样,我肯定又是第一名毋庸置疑,蒋莎莎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俩一起从青南一中的初中部直升入高中部,她应该很了解我才是。
蒋莎莎撇了撇嘴,“好好好,知道你厉害,但你知道第二名是谁么?”
我根本没有回答问题的时间。
“竟然是景叔平,那么个二道毛,上课从来不听,竟然是第二名!”
这个消息的确是让我吃了一惊,景叔平竟然考了年级第二!他竟然仅次于我!
突然我觉得这个第一名好没意思,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我更讨厌景叔平了。
蒋莎莎正和我说的开心,头顶上一个阴影覆盖了下来,我率先抬头,扯了扯还在八卦不断滔滔不绝的蒋莎莎,示意她可以停止对这个中途转校生的八卦,以防被打。
蒋莎莎看见他立马箭一般的冲出教室,果然怕被打么?
我还茫然的盯着蒋莎莎逃离的方向,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不要听那个女同学乱说,我的取向很正常。”尾音轻轻卷起,不正宗却好听的普通话。
好吧,他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也不放心了,他怎么能正常呢?他明明应该是个同性恋的好吧,太浪费感情了!
这是景叔平景同学转学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难道不是应该要感到受宠若惊才是正确的反应么?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是我的回答,并自动配备了遗憾的表情以及摇头的动作。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我可能是戳到了他的痛脚,也反省了自己确实不该问的那么直白,这么让新同学不好意思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李老师说景叔平这个人是从美国转学过来的,我当时确实觉得有一股高大上的风扑面而来,大美利坚诶!怪不得听他讲话总有一些怪怪的感觉,想抓着他问东问西,但介于我们之间一些小小的“不愉快”,我压下了想要刨根问底的欲望。
我其实有暗中偷偷观察他,他上课从来不记笔记,就只是睡觉,时常逃课,还打架。他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都极强,一个月的时间就混熟了全班同学,对女生客客气气,不怎么爱说话;但对男生虽然也淡淡如水,但却是可以一起打架的革命友谊。
洗手间永远是谈论八卦的好地方,虽然我真的懒得听任何人的消息,但关于景叔平要带着班上的一众男生去打群架的消息还是灌在了脑子里。
珍爱生命,远离群架,否则木部长会打折我的腿。
我一放学就背起书包往家的方向走去。
好奇心害死猫,然后我又背着书包回到了原地,躲在一处看他们一群男生的战火纷飞。
景叔平和班里另外的一个男生打的最猛,受得伤也最重,那个男生被同学们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家了,景叔平一个人蹲在垃圾桶的旁边喘粗气儿。
我有点儿心软了。
本来就是根正苗红长在红旗下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我默默的到校医室买了紫药水、红花油之类的的跌打损伤药品,慢慢递到他面前,他抬眼,有一瞬间的惊讶一闪而过。
我问了他两声能不能站起来,他都没有回我,沉默了几秒慢慢自己站起来,从我手中接过装药品的塑料袋,“我自己来吧,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又不能说我好奇的想看你们打群架!
看着他自己上药的别扭姿势,我实在没绷住,笑了,抢过他手里的创可贴为他贴上。
上药的时候我有仔细看他的手,修长厚重有茧,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手,我终于被我的英雄主义情怀打败,因为我发现我可以不带任何鄙视正眼瞧景叔平了。
他说要送我回家,我笑了,他能有我熟?但我还是答应了,一个黄昌路51号,一个52号,没想到我们竟然是邻居,他是景爷爷的孙子,奇怪,那为什么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没遇见过?
我竟然开始遗憾错过那些一起上学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