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景先生,我送您。”
其真没好气的瞪他,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景叔平并没有立时去追,而是好脾气的又和送他出门的樊秀华与何颂颔首道别。
樊秀华再次折服于他的气度,忍不住又开口,“小景啊,下次一定要来阿姨家吃饭,阿姨好好招待你。”
“不用客气阿姨,我会的。”
人都走远了,樊秀华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被何爸拉着才进了家门。
“我看这个就不错,明显是来追咱家二妮儿的,就是年级大了点儿。”樊秀华絮絮叨叨的跟何爸分析景叔平的优点和缺点,恨不得当下就把俩人的事儿给办了。
何爸在自己兴致十分足的老婆身边无奈抚额,这才见着人家多长时间,就把人的优点和缺点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副比人家亲妈都了解人家的样子。
这是分分钟都想把自己闺女嫁出去的节奏啊!
其真下了楼只顾气冲冲地往前走,走到小区停车场的一辆熟悉的奔驰商务前,忍住踹两脚的冲动,抱胸靠在车门上。
等了有一会儿,才看见景叔平慢悠悠地过来,路灯黄色的光晕打在他的脸上,长长的身影拉得很长,影子的顶端刚好收住在其真穿着人字拖的脚下。
有如天神降临。
“阿真?”
其真收回思绪,“景先生,我和您不熟,请叫我的全名,我就送您到这儿了,您慢走。”
“我觉得咱俩挺熟,毕竟也是有过亲密接触的不是?再说送佛送到西,你送我来这儿是怎么回事儿?”景叔平拉住转身欲走的其真。
其真认为自己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得狂躁症,努力压制下又想激动的情绪,斜眼质问,“那送你到哪儿,难道得送到你家让你老婆泼我一脸水才算‘送到西’?”
景叔平知道木喜是个禁区,闭口不谈,沉默良久开了口,“我今儿没开车来。”
“那这是鬼的车?”其真说完扫了眼车牌号,不是景叔平那串牛逼的六个8,尴尬的咳了一声。
景叔平笑,“姑且当是鬼的车吧。”
恼羞成怒的某人努力想找补回自己的面子,“那就送您到这儿吧景先生,没什么事儿就不要再见了。”
“那可不行,你妈邀请我下次去你家吃饭呢,不能伤了老太太的心。”景叔平拒绝,语气调侃。
“你俩有完没完,说谁鬼呢,没看见劳资这儿正忙活事儿呢,该干嘛干嘛去!”
其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粗犷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景叔平的方向挪了一步。
景叔平揽着她,隐隐约约可见被其真误认为是景叔平的那辆商务车中有个男人衣冠不整的影子,还能听到一个细声细气的女人的埋怨声。
得,这是坏人家好事儿了。
景叔平冷冷平视那个男人,男人似乎被景叔平的眼神震慑,声音渐小,慢慢摇上车窗。然后景叔平在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将还在发愣的其真拖走,大概已经走出了小区,其真又硬气了。
“你拖我干嘛?我自己会走!”其真环视四周,发现已经走出小区的大门,就往回走,这次连招呼都没打。
“既然出来了,就一起走走吧。”
“都说了,我不想和你走,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两个人就在其真家的小区门口拉拉扯扯,其真要走,景叔平不让,门口传达室里的保安以为是小两口儿吵架,已经想要走出来劝架了。
只听“哎呦”一声,其真抱着自己的脚坐到了地上。
小时候最常听到的故事就是《狼来了》,景叔平抱胸看她。
他见过开朗的其真,隐忍的其真,高贵的其真,强势的其真,却从来没有见过在自己面前这样耍赖骗人的其真,除了15年前的那一次捉弄。
“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扛你起来?”景叔平问,蹲身与她平齐。见其真不说话,还想接着打趣,就发现她的脸已经疼得皱在了一起,漂亮的眼睛发红,里面蓄满了泪水还掉不下来,撒着黑色人字拖的右脚已经肿了起来。
景叔平这才变了脸色,一边帮其真揉脚,一边道,“你怎么样?来,我带你去医院。”
其真痛呼,“你给我轻点儿!”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一轻。
何其真人生中的第一个公主抱,虽然抱自己的人不是自己理想的对象,却还是满足了某些幻想。
晚风袭来,怀里的姑娘好像一下子消停下来了,老老实实的抱着他的脖子,景叔平抱着她,两个人到了最近的医院。
怎么都这么大晚上了,医院人还这么多?
其真坐在供家属休息的长椅上,将崴了的右脚摆在椅子上,景叔平坐在她的旁边,其真看他,一直看。
景叔平目视前方,坐着不为所动。
其真再看他,他还是不动如山,叹气,原来再大的老板来医院都得等着排队挂号,那些狂霸酷炫的小言男主一旦带着女主进了医院,不得n多人跑前跑后的伺候着,没人伺候,至少不用排队吧?景叔平好歹也是个娱乐公司的CEO,哎,这么多年都被言情小说给骗了。
等排了队挂了号,护士让其真和景叔平坐在急诊室候诊,不一会儿一位年轻的男医师就走了进来。
其真暗叹,真是个漂亮的年轻人,看着比自己的年纪还小,如果不是医生,倒是可以挖来华宇当艺人。
其真顾自盯着人家医生看,没有发现景叔平已经皱起的眉头和逐渐变黑的脸色。
“开始吧。”声调平平。
这个年轻男医师接到景叔平的命令,不紧不慢的开始望闻问切。
“这样痛吗?”他抬着其真的右脚转向一个方向。
“不疼。”其真摇头。
“那这样呢?”又扭向另一个方向。
“有点儿……啊!”医生又使了力,其真痛的闷哼一声,景叔平听到后立刻俯身握住她的手。
“没事儿,韧带拉伤,回家按时抹点儿红花油就行。”医师总结。
其真吸了口气,压下痛意,被绷带缠着的脚限制了她的行动力,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景叔平跟着她旁边扶着她。
“上来,我背你。”景叔平蹲下身,侧脸看她。
其真这次没有拒绝,从善如流的趴在了景叔平的背上。这个男人的肩膀厚重结实,质地良好的西装面料轻轻磨蹭她的脸颊,身上有淡淡的烟草气息,并不讨厌,其真自己也抽烟,只不过近年来克制自己抽的少了些。她手里拎着自己的黑色人字拖,胳膊轻轻的揽着景叔平的脖子。
夏季的青南市气候很好,凉风习习,因为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面架起的高架桥上霓虹灯金碧辉煌,前来纳凉的行人来来往往,这个重叠的身影在穿梭的行人中沿着湖岸慢慢移动。
“怎么样,还疼么?”
其真摇了摇头,没有吭气儿。
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其真的电话响起,景叔平才将她放了下来。
其真靠着护栏将手机接了起来进行自我介绍,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其真怒道,“……怎么又是你,你这人还有完没完,刚刚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洛米不可能接受任何饭局,想都不要想,这是我们的原则。1000万现在没那么值钱!”
其真挂断了电话,生气的将手机顺手扔在了地上,今儿被这人骚扰的够呛。
景叔平扫了一眼被摔在地上的手机,慢慢捡起,屏幕上已经有了碎裂的痕迹。他将手机塞回到其真手里,将她拂在眼前的短碎发掖在耳后,轻笑,“怎么性子老是这么急,虽说是为洛米好,但也不能总摔手机啊,怪贵的。”完全忘了自己也曾因为被某人挂了电话而做过同样的事情。
“谁为她好来着,我不认识她,不要乱说!”其真恼怒的开口反驳。
景叔平笑而不语,看她,两个人中间有了一丝尴尬的沉默。
良久后,其真叹气,率先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我到底哪儿点儿好?”
景叔平还在延续刚才的沉默,若有所思后并没有回答其真的问题,而是反问,“那么你呢,你可不可以不这么固执,季青晖到底那点儿好?”
其真一时间惊慌失措,“你……你怎么知道季青晖?”
景叔平慢慢移步向湖边的护栏,两手撑在上面,答非所问,“阿真,不要像这样活得太辛苦,对待洛米,你仁至义尽。”
犹如剥开了一整颗洋葱,其真觉得自己的眼睛变得酸涩,眼泪已经湿润了整个眼眶。
魏詹詹是第一个,景叔平是第二个,他们都让自己不要活得太辛苦,但又怎么可能不辛苦。
其真一直在麻痹自己,一点儿也不辛苦,怎么会辛苦。但每当被噩梦催醒后那湿湿的枕头都在无数遍的提醒她——自己这是在赎罪,她破坏了别人原有的幸福,她必须赔偿给他们。
其真笑了,泪水已被湖边的微风风干,两道淡淡的泪痕挂在脸上,她说,“景叔平你知道吗,有的人不知道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季青晖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个‘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