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尘是为自己来的。
凤歌,毋庸置疑,是为青尘来的。
卫庄原本以为,凤歌定会寸步不离的陪在青尘左右,然在他们启程之时,整顿好伤兵的凤歌却只同青尘打了个招呼,问他要了些散兵回了船内。
“前方凶险未知,总该有个人留守后方的。”
他就这样一脸平静的说着回了船内,平静的让卫庄无法指责一句:你确定我会无功而返?
他嘴角噙着笑,与卫庄错身而过时,卫庄瞥及他的笑容——苦涩。
一个男人要爱一个女人到多深,才会心甘情愿的将她拱手相让他人?只为她笑靥如花。
越是在乎,不该是越抓的紧吗?
易地而处,哪怕青尘心里没有自己,卫庄也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此时此刻,卫庄是这么认为的,他却不知:道是无情却有情,情到浓时情转薄。
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见证者。
楼兰入口连通地下暗河,狭窄潮湿的河道起先让人很不舒服,而后却渐渐明朗开阔起来,有了苍天的古木,虬曲的枝干,花草茂盛的滩涂小洲,石壁上似也有流水,闪着粼粼波光。
虽然青尘对卫庄表现的很亲昵,卫庄则视她与空气无异。不要以为他吞了她硬往他嘴里塞的一瓣橘子就能代表什么,不动手不同女子一般计较只是作为男人最基本的风度罢了。
卫庄对青尘纵容,说是宠溺,无非是她还没有触及到自己的底线。
尚可容忍。
再喜欢的物什,当不可容忍之时,也必将毁去。绝不留恋,一切只在必须时。
若青尘是个聪明的,自当晓得分寸。
曲折河道走到尽头,是死路。
卫庄停步。
然后青尘碰的一声撞在了他的背上。
这时卫庄回眸,一眼刀剐了过去:没脑子吗!
揉着额头的青尘对上卫庄的目光,心猛的抽搐了一下:为何会有厌恶?他的眼中……为何会有厌恶?
一个女人只有在自己最亲近最心爱的人面前才会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表现出自己最不成熟的一面。
对于这点,卫庄好像并不明白。
卫庄来楼兰的目的不是为了嬴政要的那劳什子兵魔神,只是为了同盖聂决一胜负!
完成多年前那场实际上并没有完成的纵横之战。
现在,离师哥所在的地方近了,他没有心思更不想分出精力去同一个小丫头胡闹!
哦,错了。
青尘不是小丫头,是头狐狸。
昨夜听到的话,卫庄理解能力虽好,却也不能解全部。
关于青尘神魂残缺的事,他就不清楚。
但青尘不是人类,却可以肯定。凤歌张口闭口的“小狐狸”,使他断定青尘是头狐狸。
而狐狸……
卫庄其实有些怀疑……那天晚上,自己是不是中了狐狸的媚术才会同青尘……
总之,这个女人的出现,使得他最近无故多了很多杂念,这些都是以往自己身边只有赤练时不曾有的。
再次落及到青尘身上的目光,竟多了几分杀意,在这光线昏暗的河道上,阴测测的让人不寒而栗。
紧抿着的唇角稍后却又对着觉察有所不对的青尘笑了。
冷笑。
在场者皆噤若寒蝉。
卫庄笑着对青尘道:“别总跟着我。”
一切都是自己的决定,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
明是同青尘说的话,赤练却微愣了一下,仿佛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别总跟着我……
总是跟着他,跟在他背后的不是青尘,是自己!
赤练笃定。
赤练分不清卫庄对青尘是真心还是假意,因为她所了解的卫庄,她所知道的卫庄,早非昔年花树下陪她舞剑的翩翩少年郎。
是为了自己的野望,或许连灵魂都可以出卖的人!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同仇敌都可以握手言和的人!
赤练不确信,或许她希望,卫庄把青尘当手中棋。
而要彻底掌握这颗棋子,必须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感情。
男人都是会骗女人的,正如女人都会骗男人的,哪怕是再笨的女人。
卫庄没有任何掩饰的表露自己对青尘的情意,他大方的在众目睽睽下牵起青尘揉额头的手,握上青尘手的刹那,他眼中忽闪过一丝诧异,半年前那一晚不曾觉得,青尘的身体有现在这么冷。
冰寒入骨。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同于常人的体温,青尘很快就把自己的手从卫庄手心抽走了,只是抽走的一瞬,卫庄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痛……青尘皱了眉。
等到走出地下暗河,真正步入楼兰之时,她白如嫩藕的手腕上已有了他清晰的指印。
迎着久违了的日光,赤练瞧着青尘在月牙湖边拼命的揉手腕。有些羡慕又有些担心……
青尘也是赤练看着长大的,她也一度把傻青尘当女儿宠爱,也许,只是天真。自己若同他成了亲的话,会不会有一个像傻青尘那般可爱的女儿呢?
“青尘……”
“啊?”
青尘抬起头来,她错愕的看着赤练,实是想不到,赤练会这么严肃认真的同她说话,眼里却似水泽朦胧。
“别离卫庄大人太近了,会受伤的。”
赤练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像诅咒,青尘听了却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冷的厉害,丝丝寒意如毒蛇般将她的身体紧紧缠绕,流淌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青尘自是知道赤练是真心的,可是……
可是……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青尘虽没有回答,但赤练从她的眼神里已然明白。女人若是陷入了爱情,就如同坠入了地狱……
他们如今的关系可能并不局限于自己看到的那样,有些事情,赤练早就注意到,只是在他开口前,想做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黄昏,青尘进了卫庄书房,之后……是第二天才走的吧,不是书房而是他的房间……
楼兰的女神像上,卫庄已同盖聂交手,平常的就如同以前在鬼谷的每一个日夜一样,却自那一天,三年的最后一天开始,有了生死。
赤练远远的望着他的背影……
远远的……
远远的……
这个男人心里,真的会空出一个位置,去装一个女人吗?
对青尘,是真心还是假意?近来的他……很反常呢!
反常的都让自己觉得陌生了……
“别总跟着我。”
是对我说的吧……好希望你是对我说的,却又……不敢求证……
赤练侧脸,偷偷抚去眼中即将要溢出的水泽……
月亮湖的湖面上荡起涟漪,青尘的身影已往女神像上跃去。
离剑这么近,真的不怕受伤吗?明明,你的身边,一直有一个比他更合适你的人。
航船上,凤歌一人,端着酒觞,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