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视角,意识流]
——正文——
“先生,这是要走了吗?”
朝会后,盖聂在殿门前被一白衣少年喊住。
少年面容俊秀,气韵出尘,未及弱冠之年,乌发随性披散。颇有古时隐士之风。
白衣之上,是楚人信奉的凤凰。但据盖聂所知,少年并非楚国人。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祖籍何处。
作为嬴政身边的第一护卫,盖聂同是知之甚少,除了知晓嬴政称呼他为“仲兄”,他偶尔会替嬴政解决一些麻烦,他曾拜入道家天宗门下,近来又成了阴阳家的东君之外,其他的,便一无所知。
啊,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就是,盖聂初次见到他是在十年前,那时他就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十年过去,岁月却丝毫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依照嬴政称呼他为“仲兄”推断,他的真实年龄绝非外表所看上去的那样。
“恰巧,在下也要出城看望一位朋友,不知先生可愿与在下同行?”白衣少年说着走上前来,浅笑道:“近来咸阳城内据说有叛逆分子潜入,守卫排查要比往日都严密的多。”
盖聂心领神会,轻道一句:“多谢。”
出了宫门,立刻就有人主动迎了上来,是少年的随侍,却非中原人而是匈奴人。
“姜由,抱歉,让你久等了。”
少年如此对名为姜由的随侍说道,随侍似也早已习以为常,欣然接受。
“盖先生,请——”少年说着准备拉开车帘,请盖聂上车,但不想这时车帘却自里拉开了,探出一个头来,催促道:“你好了没啊?再慢吞吞的烤鱼都要被人家吃完了!”
马车里探出头来的这个人,盖聂是认得的。咸阳城内最热闹的商业街上,新开了家店,店名为浸月雅阁。
而她,就是浸月雅阁的店主。
不过令盖聂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是初次在咸阳宫见到这个女孩时,她身上穿的衣服。
一身玄黑色的男装,袖口、衣襟是滚金的云纹。
这当然是一身很华贵的衣服,玄色的衣衫本就非贵族子弟穿不起的,因着染料的工艺就极为复杂,价格自然昂贵。然既是面君见圣,谁不会把自己家中最好的衣服穿出来?
使盖聂在意的自然也不会是这个,而是——这是一件旧衣服,是他师弟卫庄少时穿过的一件旧衣服!
盖聂绝不认为是自己认错,或许只是凑巧,市面上有相同的衣服出卖。
直到今天在楼兰,看到她在卫庄身边时,盖聂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到底两个人要亲密到一种怎样的程度,小庄才会把自己少年时的衣服拿给她穿呢?
——同生共死的程度?
盖聂实不想与卫庄为敌,更从未想过处处要与卫庄反着干!
纵横纵横,谁说一个穿黑一个就要穿白的?谁说一个往东就要往西的?
看着蚩尤剑终于从卫庄手中脱落,盖聂松了口气,因为蚩尤剑邪气深重,手握这把剑的卫庄,神智虽还清明,面目却在邪气侵蚀下变了模样,那些密布在他脸上阴深诡异的花纹,缩小变得赤红的瞳孔,盖聂可不认为这是所谓的力量很酷炫。
看着卫庄在再一次败给自己后赌气跳下女神像,盖聂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要抓住他!结果自然是连师弟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
——好在没有抓住!
冷静下来的盖聂,如此庆幸。就着卫庄倔的跟牛一样的臭脾气,他好心好意的把他拉上来了,自己非挨他一拳不可!
“你到是圣母在世大慈大悲,你让老子面子往哪搁?有本事杀了我呀!”
所以还是让他掉下去的好……总比挖个地洞让他跳来得悲壮点。
“哎……”一声无奈的叹息唤醒了站在女神像边缘发怔的盖聂的注意力。
“你说你手中之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要阻止像卫庄这样的人?”
“盖先生,你的师弟——卫庄,是怎样的人呢?”
问他话的自然是那个在卫庄身边,盖聂原先就认得的浸月雅阁的主人,初见在咸阳宫穿着卫庄旧衣衫的女孩。
她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与卫庄交战。所以自己与卫庄间的交谈她自然都是听到的。
“总觉得这样的话听着很伤人。”女孩转眼看向地上的蚩尤剑,剑身邪气环绕,散着血腥之气,似还未饮够人间之血。“剑为何物?为何执剑?剑最初所存在的意义,当是守护吧?为祸为福,决断的可是人心?”
她一连向自己问了好几个问句,但盖聂知道,她真正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总觉得这样的话听着很伤人。
她是想说,自己的话,伤了卫庄的心吗?
盖聂意预回答,但眼前一袭白衣飘过,女孩在方才卫庄所跳下去的位置,紧跟着跳了下去。
再之后,天明少羽他们就赶了过来。自称是被女神赋予了使命的小黎拣起了地上邪气四射的蚩尤剑,但出乎盖聂意料的是小黎能驾驭这把剑。
小黎用这把剑破坏了兵魔神。盖聂耳边响起一句问话:“为祸为福,决断的可是人心?”
旋及是:“盖先生,你的师弟——卫庄是怎样的人呢?”
小庄是……怎样的人?
牛脾气、霸道、果决、聪明、腹黑、毒舌、狠辣……
能用来形容的词汇,果真是不好的居多,不过作为师弟……
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师弟。
鬼谷最为平常的午后,甚至盖聂都不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别,也许就是卫大爷一时兴起吧,硬要拉着他下馆子。
然而被卫庄一路拉到酒楼里的盖聂,内心却仍是忐忑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放心,我请客!”卫庄见盖聂用怀疑的眼神瞅着自己,拿出钱袋直接冲店小二砸了过去,朗声道:“这家店我包了,一干人等,都给我撵出去!”
话落,就立有骂声:“呵,你挺有钱的哈?为了……”
“喂,你放开我!姓……唔——”
卫庄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孩正被一玄衣男子捂着嘴巴连拖带拽的拉下楼去。冷声道:“还算识趣。”
盖聂却瞥见那玄衣男子在拖拽女孩的时候,露出兜帽的半张侧脸……不禁一怔。
“师哥,你怎么了?”卫庄疑惑道,他放目楼下,那被玄衣男子拖下楼的女孩还在大嚷着自己一碗没吃完的红烧鱼翅。
虽然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清她的脸,但女孩清清冷冷的声音他很喜欢。
卫庄看那女孩的眼神自是被作为师哥的盖聂瞧在眼里,少时的盖聂也没有后来的那般木讷,遂打趣道:“喜欢的话……何不下去向人家姑娘讨个芳名住处呢?”
“师哥——”卫庄当下板起了脸色,心道昨天睡午觉的时候拿了准备带给红莲的言情小说挡太阳,后来那本书被师哥瞧见了,现在又让他看见自己……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师哥绝对是误会了。
“小庄,你点的太多了!”盖聂看着桌案上一碗碗叠起来的菜肴,头疼不已——真是败家子当中的败家子。
“你吃就行了,我掏钱!”对于盖聂的抱怨卫庄完全不理会,他又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干脆通通都来一份得了!
盖聂摇头叹气,估摸着要不要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转念要是让师父知道……会不会气的跳脚呢?兔崽子——你丢不丢人啊!居然把剩菜剩饭打包回来——鬼谷有这么穷啊!
哎……
盖聂只能眼见着师弟浪费粮食,自己则尽量多吃吧……
直到最后一碗长寿面上来,盖聂才忽然想起,这天,是自己的生日。
道不同不相为谋。
最终的他们,却还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背道而驰。
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注定了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