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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决绝

柴五娘劝阻不了杏儿,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当真是心急如焚。面对来自各方的劝说,杏儿毫不动摇,只是在听完大家的劝说之后,自信满满的笑道:“谢谢关心,我自有主张,绝不会拿自己一家的三餐开玩笑!请大家拭目以待,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小女娃杏儿,顶着巨大的压力,按照自己的心意,种下了十三亩水稻、两亩菜地、两亩紫山药、五亩花生,五亩黄豆,五亩高粱,挖了五个半亩大的池塘。又在边边角角上,种了三百多棵青梅,沿着篱笆墙间种了木槿、花椒、八角、茴香、草果、板蓝根、连翘、金银花、白芷、枸杞、淮山和粉葛。这些东西,都是她带着桃儿、柴勇、潮生,去梨树屯住了几天,跟梨树屯的邻居丁兴旺、来福从山上挖来的。

这么一来,各种质疑的声音,就更多了。就连原本支持她的少数几个人,也不禁摇头叹气,都觉得她太自以为是,太任性,也太奇怪了!种那么多水稻,也就罢了,那什么花椒和八角等等,是啥玩意啊?能当饭吃么?以前还觉得她挺聪明的,这么不禁夸,一夸就犯傻了?

族长和里正,还有杏儿的爷爷,都忧心忡忡的。

这天晌午,杏儿去三伯家还银子,钱氏在庭院里拦住她,又发出了她那招牌式的笑声,“嘎嘎”的笑道:“哎哟喂,这不是老五家的丑丫头么?如今不但还是那么丑,而且还变傻了,傻瓜蛋一个!”笑着笑着,话锋一转,厉声喝道:“哼!以后这院子,你少来,柴家可不欢迎你!如果一天落到要饭的地步,休想柴家施舍你半粒米粮!”

话音未落,耳畔已经传来柴亮的冷哼:“老四家的,你跟杏儿说这话,你还是人么?!这柴家大院,可不止住了你一家,还有我家在这住呢!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柴家大院的大门,都对杏儿一家敞开!”

钱氏闻言大惊,忙看向门口,只见杏儿的三伯正立在那里,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讯息。他冷冷的盯着她,那目光就像一根根极尖锐的针,前所未有的锋利,扎得她全身不自在。她吸了口气,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巴想要讽刺几句,却又不敢说些什么来。

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又羞又恼。

正在这个时候,姜氏的卧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踮着小脚迈出门槛,厉声喝道:“老三,你吃错药了?还是个教书的呢,跟自己的弟妹大小声,也不嫌 碜?这柴家大院,是老娘给你的,你若是拎不清,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门,就给老娘滚出去!”钱氏想要打压杏儿一家,正和姜氏的心意。钱氏的话,其实也是姜氏心里想要说的话,自然而然的就站在了钱氏这边。

这话说的,甚是诛心!

不三不四的人,是指杏儿一家?!还有,让自己的儿子滚出去?!而且,这老娘的眼神,甚是阴狠,似乎想要把他的皮给扒了似的。

柴亮的心底,腾地生起一股寒气,一下就涌遍了全身!震怒之下,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儿,就忍不住头口而出:“好!既然娘这么说了,那儿子就滚出去!今天,就滚出去!”

说完,就大步上前,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杏儿的手,快速的进了自家的灶房兼堂屋。杏儿的三伯母于氏,还有柴勇兄妹几个,正呆呆的站在堂屋里,惶恐而不知所措。

“他爹,如果搬出去,要去睡荒野么?”柴三娘于氏满脸忧伤,含泪问道。六岁的柴莲儿依偎在阿娘的怀里,泪光点点,惊慌失措。

柴勇、柴坚、柴鸿、柴梅儿眼神交换,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惊慌和伤感。柴坚是柴勇的二弟,十四岁;柴鸿是四弟,十岁;柴梅儿是三妹,十三岁;柴莲儿是五妹,六岁。

柴亮喟然长叹,声音低沉坚定:“不用担心,如今天气暖和,咱们可以在果园那里搭建两间茅屋。等到了秋天,积攒够了银子,就起房子!我不会让你们一直过苦日子的!”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如果不咬牙搬出去的话,那苦日子,将没有个尽头!隔三差五的,老娘总是要揪住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敲打这个敲打那个。那个讨厌的钱氏,更是三天一大吵,每天三小吵,柴家大院是越来越让人觉得压抑气闷了。

杏儿就连忙道:“三伯父,可以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等房子起好了,再搬出去!我还欠三伯五两银子呢,不如就用那五两银子,买一块宅基地。我手头还有三十几两余钱,也不急着用,可以先借给三伯。”

这段时间,杏儿卖了一千只两斤多的鱼给秦府的香满楼饭馆,又卖了几大车草药、蘑菇和山野菜。所以,手头比较宽裕,可以资助一下三伯家。本来,是想说给三伯十五两银子的,可是她也知道,三伯绝对不会接受,就只好说借了。

没成想,她都已经说是借了,三伯依然断然回绝:“不行!这哪里行啊?你小小年纪,操持一个家不容易!三伯帮不了你什么,哪里还可以给你增加负担呢?你放心,在果园那里,有一个窝棚,再搭建两个,也就可以了!如今是夏天,天气好得很,杏儿不必担心!”

正说着,姜氏尖锐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忤逆不孝的东西,从这里滚出去了,分给你的那些田地果园,老娘自然得收回来,你一根草也甭想带走!”

这是要让三房净身出户,就跟当初杏儿家一样?而且,眼看着庄稼就可以收割了,莫非要让他们一家几个月的辛劳都白费了?!

柴三娘顿时神情大变,泪光“扑哧扑哧”的往下落,第一次对婆婆姜氏产生了深深的恨意。以前,姜氏再怎么不讲理,再怎么胡搅蛮缠,她都看着夫君的份上,没有打心里去恨过姜氏,最多也就是埋怨。可是,此时此刻,在她的心里,涌动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恨意!

两个最小的孩子,当即就吓哭了,茫然无措之中,带着深深的恐慌,以及一丝绝望。

柴亮脸色铁青,对着正叉腰站在门口的老娘,一声冷笑:“这房子,还有那些田地和果园,我统统不要了!就当是我这个忤逆之子,对老娘的孝敬!从这一刻开始,就都给老娘养老好了,我都不要了!”说完,转身就拿了一个篓筐,开始麻利的收拾屋子里的锅盆瓢碗。

杏儿大惊,连忙再次发出邀请:“三伯,三伯母,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不要再推辞了,就这样说定了!”语气,非常的坚决,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姜氏正没有地方出气,杏儿这么一说,她立刻就用手指着杏儿,怒骂道:“你个没脸没皮的贱丫头,还不给我滚出去,这柴家大院,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声音尖刻冰冷,如冰刀一般,劈头盖脸的砸向杏儿。杏儿抬起双眸,冷冷的看着姜氏,一言不发。

祖孙两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让谁。

柴三娘抹了一把眼泪,镇定的将六岁的柴莲儿小手交到杏儿的手中:“杏儿,那三伯母一家,就暂时去你们家打扰一阵子。你先带着莲儿回家去,我和你三伯收拾好了东西,就会去你们家!”

柴亮走了过去,径直拉开挡在门口的老娘,努力给了杏儿一个笑脸:“听你三伯母的话,带着莲儿先回家去,我们随后就到!跟你阿娘说一下,说三伯一家,要去打扰一段时间。事先没有经得她同意,还请她多多包涵。”

姜氏瞪着柴亮,目瞠欲裂,大哭捶地:“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又嘶声喊道:“老四家的,给我拿把笤帚,把那扫把星打出去!”

“是,阿娘!”钱氏欢天喜地的应下,顺手就抄起了一把竹扫把,站在了庭院正中,严阵以待,就等着“痛打落水狗”(杏儿)。

柴亮目光一凛,给了钱氏一个狠戾的眼刀子,厉声喝道:“钱氏,你敢?!”那一脸怒容的脸上,带着一抹决绝,分明写着:如果你敢动杏儿一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样决绝的柴亮,钱氏还是第一次见识,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中高举的扫把,就不由自主的,垂落在了地上。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也僵住了,嚣张跋扈的气势荡然无存。她低垂了眼帘,长长的眼睫毛,将她眼底的怨毒遮掩住了。

杏儿带着莲儿,云淡风轻的笑着,施施然的走出了柴家大院。邻居们在自己院门口,探头探脑,有满脸同情的,也有那幸灾乐祸的。

回去跟家人一说,柴五娘想都没有想,立刻就答应了。桃儿和几个弟弟妹妹,自然没有意见,反而对三伯一家的到来,非常的期待。

杏儿做主,将三伯和三伯母,安置在了一楼的客房里;二楼的晾晒间,则空了出来,充当柴梅儿和柴莲儿的房间;西厢的杂物间,也收拾了出来,给柴勇、柴坚、柴鸿住。

说是杂物间,其实当初是作为预留的客房修建的。不但宽敞明亮,足足有二十五平方米左右,而且还放置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柴勇三兄弟合住,一点问题也没有。

“杏儿,辛苦你了;五弟妹,打扰了!”柴亮满脸羞惭,和妻子一起,对着杏儿和柴五娘拱手致谢。

柴五娘慌忙回礼,诚恳的道:“三哥言重了!当初,我们一家在大冬天被赶出去的时候,如果不是三哥三嫂鼎力相助,我们一家恐怕早就冻死饿死在雪地里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三哥三嫂就不必客气了!”

杏儿对着三伯三伯母深深福身行礼,老气横秋的道:“是啊,阿娘说的很对,三伯一家对我们一家有救命的大恩!如今,有机会报答一二,杏儿甚是欣慰!”

“这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柴亮和柴三娘相视一笑,脸上哀愁伤心的线条顿时柔和了许多,犹如那暖阳融化了冰川,春花烂漫了山野,整个人焕发了活力和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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