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宁的四人翻过庙后的小丘陵时,天空变的灰蒙蒙的起来,远处亦是群山茫茫,被薄薄的冬雾笼罩着。石七君望着远方道,“我们可走快些,天色好像有些不好了。”说此话时,几人正跨过了赤水,尹宁闻言打了一个寒噤,心中亦是感觉不妙,不由加快了脚步。
几人走过走过靠着嶙峋石壁的古道时,天空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两位不知名的弟子中,一位笑道:“昨天我看堂里的日志是记着今日无雨的,没想到这会却下起雨来,俶真堂又有弟子会被罚啦,新进堂的师弟不怎么样嘛,连天色都测错。”尹宁闻言皱了皱眉。忽听得石七君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回来的路上有些不对劲。”
尹宁奇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人有这样的感觉,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却不知为什么。”四人虽如此说,却没想太多,仍是继续前行。此时,四人皆望见前面的短亭。
此时众人已身在一片树林,脚下的路已不知有了多少年月,依稀还能看见地上所铺石板,而两边亦是灌木丛生。尹宁走在古道之上,忽的心生感慨,前面的短亭恐怕是南宁镇的人在此修建,以供那些送别亲人上山修行的途中休憩所用。尹宁看着前面的八角短亭,忽然想起昨天平顶山外围的八卦大阵布着徐书真的六气幡一事,忽的浑身一震。石七君觉察到尹宁的异常,问道:“尹师弟怎么了?”
尹宁道:“或许是我多疑,从出了南宁镇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始终说不出为什么,现在可能明白了。”
石七君道:“明白了什么?”
“我因身受一阴玄脉,比平常人更畏寒,更不用说在这初冬时候,稍有微风吹过,亦难逃过我的感触,石师兄你且看现在细雨飘的方向。”
石七君闻言才注意到此时周遭细雨有异,惊道:“为何这季节竟是吹得南风?”
“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况且刚才两位师兄说俶真堂的日志测到今日明明不会下雨。我们还是毋在路上盘桓太久,恐生祸事,该早些回到赤华山才好。”
那两位弟子听得尹宁分析颇不屑,其中一位道:“俶真堂的日志从来都是交给从守静堂新进的弟子来测,记错的情况并不是没有,且我们位居南方沿海,风雨无常,何来大惊小怪。石师兄,我们到前面的亭子避避雨在走吧。”
石七君虽听得那位弟子的分析,疑虑稍减,却还是道:“我觉得尹师弟说的没错,我们还是小心为好,修行之人,淋点雨算什么。”那两位弟子原来属尤玉坐下,同气连枝,皆不肯听一位柴房伙计和一位抄书童的话,表面却仍礼貌道:“既如此,石师兄和尹师弟继续淋雨回去吧,我们在这里等雨小一些再走。”说罢两人走进亭子,望着外面的雨坐了下来,不再理会。
尹宁实在有些看不惯两位弟子自以为是的性格,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两张符来,递了一张给石七君。
石七君不明道:“此符何用?”
“将它贴在手心,发动后可使身周雨水不入。”
“竟有如此妙用,为何先前不拿出来用?”
“初始雨小,想到这里有个短亭,已有避雨之心,可是想通刚才的问题后,只好拿出我的符继续赶路。”
“尹师弟可还有多的?”
尹宁当然知道石七君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为亭中的两位师弟在讨符呢,有些肉痛道:“有。”
石七君闻言朝亭中两位弟子说道:“尹师弟这里有避雨符,不如一起回去吧。”
两位弟子由于自尊,那肯接受一个抄书童的符,喊道:“你们先走吧。”
石七君苦笑着回头发动符咒,果然觉得全身一阵温暖,雨滴落在身上,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挡开,石七君尚是首次看见这种符,抬起手中的符仔细的端详起来,好奇道:“这符是谁画的?”
“张秋意画的。”
石七君闻言果然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笑道:“女孩子果然心细啊。”
尹宁看着他的表情,心道幸亏没有说是我教她写的。又听石七君道:“这符理我看的不甚明白?”
“哪里不明白?”
“这上半部分,好像是青羊子的《离火道衍》的基础符,下半部分着实看不懂。”
尹宁笑道:“石师兄可知为何叶尖的露水只有积累到一定量才会滴下么?”
石师兄道:“这实在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却没有多少人仔细想过其中缘由。”
尹宁解释道:“这是因为水与水之间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藏天境的人能直接用元气控水,说明元气是疏水的,就像脂浮于水是一个道理,二者不相容,你手中的符一经发动,便会从你手中出发并顺应人体气机的元气线,沿人体的奇经八脉及十二正经生生不息的流窜,在全身形成一张让水滴无法渗透的网,譬如荷叶一样,遇水而不沾,且这网亦不影响自由呼吸。”
石七君听着尹宁的解释,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种极致入微的观察力恐怕已经媲美已故大师王铎,此刻他已肯定,这符虽是张秋意所写,恐怕想法还是来源尹宁,由衷赞道:尹师弟真是……”石七君话未说完,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那两位弟子的凄厉的惨叫。两人心头一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升起,皆像后方望去,只见两弟子已顺势倒在亭子里。
石七君神识向周围蔓延开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脸上神情却愈发郑重。尹宁心中暗叹自己竟一语成谶,此刻只想逃命去也,但见石七君往亭子奔去,本想叫住,却还是犹豫的跟上去。两人前后奔到短亭前,只见两位弟子躺在地上,七窍流血,面部扭曲,显得之前极是痛苦,只是他们的胸膛略见起伏,尚有余息。石七君忙上前去查探两位弟子的情况。
尹宁惊呼道:“不要进去!”
石七君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意思?”
尹宁道:“这八角短亭肯定已暗布阵法,原来这时下雨,是为了让我等进此亭避雨,可是我知道的太晚了。”
尹宁话甫一说完,便觉察到石七君眼神有异,立即心生感应,转身望去。石七君小声道:“好厉害,我的神识竟没有感应到他们。”尹宁只见四个黑衣人雨中而立,由于雨越来越大,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仍能一股凌厉的杀意在雨中弥漫。只听石七君的话,便知,这里恐怕至少有一个藏天境的修行者,才能如此好的掩盖他们先前的行迹。尹宁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无论走到那个世界总是短命的结果,右手悄悄探进黑袍的兜里,移步退向石七君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