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光的母亲:“可难受了,可哭了。不让走,你看现在这不是挺好的,走出去以后哥们兄弟们可多了,心善团结人好,我感觉幸福,幸福在天上活着了。我就一个小子也不想让走,现在走到哪也一样。”
记者:“你现在也能想的通?”
韩志光的母亲:“想通了。”
纪实:岳保生在挖山的地方,指挥机器,讨论修路
岳保生:“里面稍低点儿,将来里面还要排水了。从这插过去然后从这个插回来,一下打过来,交叉路口,远远一看相当漂亮。从那扒开新的护上一段,这是一个,再一个这个水,绝对不能从这下去,一下来就完了。”
解说:从上世纪1979年的冬天开始,从西口回来的岳保生再也没有离开过小赵家沟村,他填沟修路的工作一直持续到现在。令外人难以置信的是,将近30年来,这项耗资巨大的移山填沟工程,居然一直都是由他独自出钱支撑着。
岳保生今年70多岁了,在别人看来,曾经很富有的他早该惬意地过着人人都羡慕的好生活安享天年了。但是,岳保生现在却负债累累。
采访:山西省保德县小赵家沟村村民岳保生
[同期]
岳保生:“都是我亲手办的,两项加起来是多少?我算一算,4381540元啊。”
记者:“这钱都是谁的?”
岳保生:“这钱都是我自己的。”
采访:山西省保德县小赵家沟村村民
[同期]
村民:“他不为个人着想,他又没有钱,他有啥钱,外界说他可钱多了,实际上他没有钱。他一有钱,就给集体修路、推地,现在又填沟,他白天晚上想的就是填沟,将来他百年之后,他享不上这个福,这沟里面将来不办厂,种地也有收入了,得填平了,他的钱从哪寻?现在短人家钱了!”
记者:“短人家多少?”
村民:“现在短人家40多万,不算借下的,修路欠下钱也是他自己还,自己的工资折子他也不拿着,他现在工资折子他都没有,人家拿他的工资折子,月月领他的钱。”
岳保生:“和你好关系的人,说你是傻瓜,人家是给个人闹钱了,跟我有好多好朋友,全是处级以上的干部,人家说你纯粹是傻瓜。你胡闹了,你这么岁数大了,你干这干嘛?你有两个钱不能到外国旅游去?你不能享福去?我说你们那不对,这就是享福了!”
纪实:韩志光与女儿们准备为父母表演
韩志光的女儿:“奶奶我们给你表演你过来听听,爷爷快点,你们都坐这来,来都坐这。他们站着表演,先鼓掌再听,那就先演《拜大年》咱们这最有特色的。”
韩志光的母亲:“再给来段《赛马》,奶奶多时不听那个《赛马》了,给奶奶好好拉一个,来,欢迎!”
解说:韩志光这次特意领着三个女儿从呼和浩特回到韩家塔村。这几个生在山西长在内蒙古的孩子,继承了父亲爱好文艺的特长,在呼和浩特成立了一个现代时髦的演奏组合。
10年过去了,韩志光一家人早已习惯了在内蒙古的生活,曾经土生土长的保德人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内蒙古的天地里。就像当年走口外的先人一样,为了自己的生活和理想,他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适应和掌握全新的一切。韩志光说从这点上看,他还是继承了先辈的优良传统,称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山西保德人。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口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张贵
[同期]
走西口人,来了西口外,他创造了西口的商业文明。他还创造了西口的农业文明。我们就举一个例子来讲,比如萨拉齐的巩布村,巩布村山西保德人来了这个巩布村子,居住下来以后,要适应塞北的寒冷的天气,早晨冷中午很热,适应这种天气,山西人来了之后,自己搞的一个葫芦形的气象图。葫芦形的这个气象图,这个,到了立冬以后,每一天画一个圆圈,圆圈以后了,每个圆圈要涂上颜色,表示晴天、雨天、大风天,还是下雪天,然后根据这个图,就能知道第二年是收成好或者收成坏,还是会不会降雨。所以这就是我们山西人,来到了包头,所创造的农业的文明。
解说:走口外的老一辈人凭着坚韧执著的性格,在莽莽草原开拓了自己的农耕生活;走口外的新一代人凭着历史机遇和聪明才智在日新月异的现代城市开拓了自己的都市生活,还是在口外这块土地,还是口里这些山西人,还是同样的坚韧和执著,不同的是换了人间。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文联副主席冯苓植
[同期]
他有一种韧性!有些人说山西人抠门,有些人说山西人胆小,其实山西人那种在骨子里头的是一种韧性!
纪实:在填沟现场,岳保生继续说填沟,说马上就要填好了,说合同,说村里人对填沟的看法。
采访:山西省保德县小赵家沟村村民岳保生
[同期]
记者:“我刚才提到你和老伴拿那11万块钱的时候,你有一点激动。”
岳保生:“人家不能给你,后来我说你不给我拿,我就把县城的楼房抵押出去。但我非要办成这件事不行,我要办不成这件事,不用说我以后死了有人骂我,你们也有人骂你们了。赵家沟从南到北都闹得平平的,最后剩下一点还不成功,那你还有甚用,你死了以后也有人说你,说你干什么也是半途而废!”
解说:从口里到口外,再从口外到口里,西口古道上空,悠远的走西口曲调像大青山上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但不变的是那片永远广阔明澈的天空。
采访:内蒙古自治区文联副主席冯苓植
[同期]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的。山西人也一样,你说他胸怀小,真小,一个铜子能掰成几瓣去花。你要说是他大,那真了不得了!
解说:当年,当穷苦的保德人拿着一把掏草根的铁铲,怀着求生致富的梦想,从陕西府谷古城乡的城门下穿过,踏上前途凶险的西口路时,他们可能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片让他们又爱又恨的故土上留下些什么?自己又能从口外的广袤大地上带回些什么?而今天,走西口的路上讲不完的就是山西人的传奇故事,有说他们一夜暴富,有说他们穷困潦倒,有说他们勤劳朴实,也有说他们精明算计,但他们都是走西口的山西人,无论走出去还是又走回来,他们都在自己生存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印记属于口里,也属于口外,属于历史,也属于今天。
(第十一集)大漠寻驿
库布齐沙漠中的沙壕塔,在走西口的年代,是个如雷贯耳的地方。那里四周都是荒漠,土匪强盗经常出没,但却又是走西口人去包头的最近的路。一般人都要在这里休整一下,养足精神去闯过库布齐沙漠。沙壕塔现在还存在吗?最后有关它的记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今天,我们还能在茫茫大漠中寻找到它吗?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民俗专家贾德义
[同期]
沙壕塔是研究、考证走西口艰难的地方。
采访:山西省忻州市走西口文化研究会吕星亮
[同期]
沙壕塔顾名思义,它就是在那么个山梁上,打着几间窑洞,就那么几户人家。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马小林
[同期]
沙壕塔给人的印象,它是历史的最后一个象征!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张敬民
[同期]
因为它是走西口人到包头的最短的一条路。
解说:这是一首当年走西口时,传唱极广的河曲民歌,简单的曲调里,忠实地记录了走西口的山西人所必经的一条翻沙梁穿沙漠的漫漫古道。沙壕塔的名字听起来很陌生,但在当年走西口的人听来,却是那样的熟悉真切、如雷贯耳。
采访:走西口亲历者
[同期]
走西口亲历者:“沙壕塔是有刁人(土匪)的地方。烂水泉湾沙壕塔是出土匪的地方,刁人抢东西,你在后套挣上两个钱往回走,来了沙壕塔烂水泉湾,碰上个土匪就把你抢了!”
记者:“那个沙壕塔也是你们的必经之路?”
走西口亲历者:“那会儿走就得走那,死路,就得走那!”
解说:对于沙壕塔,走西口的人从来都是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因为它是经河曲谋生口外的必经之地,闯过这里才能使自己的谋生梦想更近一步,但这大漠孤烟的恶劣环境却常常让走西口人以命相系的希望意断魂消,毁于一旦。
采访:山西省偏关县文联原秘书长李存
[同期]
记者:“你听说过沙壕塔没有?”
李存:“听说过,偏关人一般不走那,从这出去有正门沟,从河曲出来是准格尔旗沙疙堵,沙壕塔是从河曲那边过了河,上去是沙壕塔。”
采访:山西省忻州市走西口文化研究会吕星亮
[同期]
在河曲,沙壕塔是土匪的代名词。说你从哪来的?从沙壕塔来的,那你肯定是土匪!
采访:山西省河曲县民俗专家贾德义
[同期]
大部分人不敢在那住。比如说咱们两个走西口,也不敢在那住,因为听说有土匪!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张敬民
[同期]
那么走西口的人,每走到这以后,都要停留下来,去住一晚上,攒足精神,第二天要闯沙漠。这叫闯了,要闯生死线,闯过去就有生了!
解说:库布齐沙漠位于中国北部,它像一条黄龙横卧在鄂尔多斯高原北部,横跨内蒙古自治区伊克昭盟杭锦旗、达拉特旗和准格尔旗的部分地区。而沙壕塔就是库布齐沙漠中的一个驿站。那里四周都是荒漠,土匪强盗经常出没,但却又是走西口人不得不选择的一条道,因为它是西去包头最近的路途,可比绕道它路省去好几天的工夫。过去走西口的人把沙壕塔看作生命的留存站,一般都要在这里休整一宿,养足精神、补充给养。第二天一早,头也不回地将自己交给大漠黄沙。正像民歌里唱的那样:“一入黄沙命交天,生死裹在沙里边。”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张敬民
[同期]
所以在沙壕塔有很多的习俗,往往这个时候,那天晚上,在这住的时候会有非常,就是感天动地这么一幕出现,是什么呢?大家都在拿着一些纸钱在烧,大家都在嚎啕大哭!哭什么?是哭自己,是为自己来去烧纸,这是太悲壮的一幕了,他是为什么烧纸?就是他明天再去闯过去的时候,闯沙漠他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要是死的话,他是要给自己烧纸钱的,黄泉路上要用,所以这是非常悲壮的一幕!
解说:在沙壕塔这个地方,由于周围都是荒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土匪强盗经常潜伏在周边数十里的地方偷袭打劫。走西口的人走向这里,不仅要与沙漠恶劣的环境搏斗,又要一路逃避土匪的围追堵截,可谓吉凶难料,生死未卜。
现在很难想象,当年走西口的先人们,在茫茫沙漠里,在漆黑夜色下,是怎样看着亲手点燃的为自己送别的纸钱,化成灰烟飘散消失在沙漠夜色中的。但为了憧憬中的美好生活,他们情愿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的悲壮场面,却一幕又一幕地在沙漠中轮回往复地上演着。
歌曲:第四天沙壕塔,捡一个烂瓜把
解说:如今,沙壕塔这个地名并不被人所熟悉,知道他的人说,它不过是库布其沙漠里的一个找不准确切定位的小村庄而已。而当年经沙壕塔走西口的仍健在的老人大都已经七八十岁,他们也无法讲清楚这个村庄的准确位置。现在我们所能查到的关于沙壕塔的明确记述,只有《西口大逃荒》这本书里,所著作者途经沙壕塔的独特过程。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马小林
[同期]
有一个想法就是,严格按照过去逃荒走西口人的那条路走,看看现在的变化,现在还存在不存在,现在那的人怎么生活。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张敬民
[同期]
我们必须要体会,走西口人当年那种艰辛!沙漠当中和我们现在这个走法是不一样的,我们走平路到哪都有人,沙漠当中是非常孤苦的。
解说:这次采访中,记者见到的沙壕塔已经成了一个仅有一户人家的地方,全然没了传说中的烛明火旺的热闹景象。但是,在茫茫大漠中突然见到人烟,那种不期而遇的感触依然让他们难以忘怀。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张敬民
[同期]
而且这一家人,我一直印象非常深的一个画面,就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在往沙漠腹地走,走了很远,当我又回头去看这户人家的时候,其他我看不清,但是在那么远的地方,依然还能看到这户人家的红门红窗,用油漆刷的红门红窗,在一片沙漠的,黄黄沙漠当中,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解说:在漫漫黄沙和传说中存在的沙壕塔,究竟在走西口的艰难岁月里发生过多少故事,那里又蛰伏着多少悲壮动人的记忆?这些都吸引着摄制《西口在望》的我们。然而要在库布齐这茫茫的沙漠里寻找一个只有一户人家的小村子,几乎是大海捞针,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字幕:内蒙古包头市
解说:听说在包头有很多经常徒步穿越库布齐沙漠的“驴友”,我们决定去找他们帮忙。
纪实:摄制组记者给包头市行家户外俱乐部小宇介绍掌握的有关对于沙壕塔的记录,讨论有关《西口大逃荒》记载的线路。
小宇:“沙壕塔村。”
记者:“因为他当时是徒步去的。”
小宇:“从网上搜过这个沙壕塔没有?”
记者:“搜过,搜不到,包括我们沿途来也问很多老乡,有的人就知道,有的人不知道,但是知道的人都是七八十岁,都是他们以前走的,他说不太清楚,就说这边有条河这边有个什么,而且说的都不一样,所以我们也很难找到,就这个村子的名字,没听到过是吧?”
小宇:“对,没有,确实没有。”
记者:“是这样的,古城我们知道,它这儿有一首民歌,第一天住古城,古城是陕西,这个地方我们去了。第二天住纳林,这就到了内蒙古了,第三天是坝梁,第四天是沙壕塔。我不太知道,因为我没有过来过,这个纳林,坝梁现在能不能找到,然后如果能的话,是不是沙壕塔这个路线就有了?第四天是沙壕塔,是不是根据这个能大致圈定一个路线出来?”
小宇:“以前的就在那个时候的称呼、叫法,延续到现在的除非是一个大市、大镇这种的,如果小的呢?因为经过这种变迁呀,然后这种老人的样子,时间的更迭,自然而然的就不会沿用了。”
记者:“可是这个书的作者,这个民歌老了,但是这本书的作者是1985年走的,他最后还是找到这个村了,当时只有一户人家了。”
小宇:“沙壕塔具体就是咱们那个位置?”
驴友:“应该是在库布齐,他们已经问过了,写书的人已经说过,人家当时20年前来过沙壕塔,问题咱们去哪找去?”
小宇:“公路朝东两岔口外,东通呼和浩特,西接东胜市。”
驴友:“他肯定是从准旗上来的。”
小宇:“对,对,是从薛家湾,薛家湾准格尔旗那头上来的,沙疙堵咱们也能找着,新纳林,也能找到,它再往北。明天的事就这样,我跟你说明天吧。明天,这样,就是两个线路,你们是看从龙头拐去西柳沟,还是说去黑赖沟?”
解说:历史上,走西口的山西人从晋西北的河曲渡过黄河,再从陕西府谷的古城乡穿过城门,之后走过内蒙古准格尔旗的纳林,来到库布齐沙漠的沙壕塔。这漫漫的黄沙,不知淹没了多少走西口人的身影,但却从没有泯灭了走西口人的希望。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张敬民
[同期]
等爬上一道沙坝的时候。忽然间看到那有一座房子!土坯房子还在。我一看当初那是已经没有树木了,只有房子,我们一看好像还有人在那拿着链枷,打场。
采访:《西口大逃荒》作者马小林
[同期]
我们以前不知道这个村叫什么?问,就跟这个主人问,我们说,我们到沙壕塔怎么走,他说这就是沙壕塔,我们才恍然,原来这个沙壕塔就一户人家。
纪实:在去库布齐的车上与驴友小宇讨论沙壕塔可能在的位置
小宇:“这个地方是马场壕,奔北,方向也是不一样。”
记者:“方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