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拯救黑暗
杜漩静静地站在医院最高的楼顶，他看着夕阳西下时美丽的光景，感觉到有风从耳边吹过。他伸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觉得世界在这一刻竟然是那么美。因为这一刻的世界太美了，所以他连从自己的鼻子里一滴一滴流出来的鲜血都顾不上了，就那么任凭鲜血流在他的胸前。
因为在这一刻，他想和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因为他觉得自己错得太离谱，错得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他想起了妈妈吃安眠药，想起了妈妈得了抑郁症之后整天一句话也不和他说，想起了妈妈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一幕，想起了自己被人嘲笑是没有爸爸的野种的那些声音，想起了因为年纪小又要生存而不断被人欺负和打骂的那些日子。他真的觉得很累，很累。他想，也许他早一点跳下去的话，就不会发生如今这一切的悲剧了。
在杜漩的眼前，他看到了端木瑞因为绝望而从学校的教学楼上纵身跳下的一幕，他看到了倪茉因为失去哥哥而变得扭曲的那种表情，他看到了郁紫蔷因为端木瑞的死而内疚和惊恐的样子，他看到了黎迩不相信自己染上了毒瘾而崩溃的眼神，他看到了简瞬每天被关在精神病疗养院里那痴痴呆呆的样子，他看到了简甯为了报复凌佑希又难以相信事实时那不断纠结痛苦的表情……事到如今，他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这些人的痛苦和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还有左安德老师住进医院时苍白的面孔，林妮老师被匕首刺死时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还有他的亲生父亲凌翔被撞得骨折的痛苦表情，他的亲弟弟凌佑希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对这个世界痛苦绝望的心态，还有他最最在乎和珍惜的夏晓娆眼看着他如此邪恶疯狂却无力改变和阻止的那种伤害……他真的宁愿时光可以倒流，让一切重来，再给他一次看清这个世界的机会。
可惜的是，一切都无法重来，所有的悲剧都不能再改写。他想，也许唯一能够结解脱的方法就是从这个最高的楼顶跳下去，然后他就不用永远地生活在内疚的煎熬里直到死去。
杜漩闭上了眼睛，泪水汩汩而下，烫伤了他的脸。此时此刻的他，美得就像一尊希腊神话中美少年的雕像，在落日余晖里，他一动不动，等待着飞身跃下的那一瞬间。
“杜漩！不要！”夏晓娆疯了一样地冲到了楼顶，她大喊着，狂喊着。
“晓娆，从这里跳下去，是我唯一能够对所有人说对不起的方式。”杜漩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夏晓娆，他很平静，就像是一种永恒的告别。
“不要……不要跳下去……杜漩，你忘了吗？我们一起在Hey！Idiot跳舞，一起看推理小说，一起在半夜偷偷地给广场的雕像刷油漆，一起……你难道真的忍心在失去你妈妈之后，再失去我吗？如果你就这样跳下去，你就永远也不会再见到我了！”夏晓娆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我是很喜欢你，喜欢到当我觉得你已经距离我越来越远而爱上凌佑希的时候，我就用各种方法恐吓他、伤害他，还说你就是背后的操控者，你只不过是在耍戏他。我是故意要在害死他之前，让他彻底对你绝望。反正他死了，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我很嫉妒，你跟他在一起的快乐，你对他的保护，还有你不顾一切都要找到真相去救他的举动。如果，我连你都失去了，那么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杜漩在就要结束生命的时刻，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那你就不要死啊！你活下来，你才不会失去她，你才有机会为你犯的错去赎罪。杜漩，你看！这是我刚才在护士那儿拿的‘骨髓捐赠志愿书’。作为你的亲弟弟，你唯一的亲弟弟，一个差点儿被你害死的亲弟弟，我还是愿意为你捐献骨髓。你就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以后的时间里好好报复你一下吗？你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用你以后的生命来做一个合格的哥哥！”凌佑希就站在距离杜漩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凌佑希！你……”杜漩难以置信地看着凌佑希和他手中的那张“骨髓捐赠志愿书”，他不敢想象，凌佑希居然原谅了他，居然还要救他！
“杜漩，我是很恨你，就在5分钟以前，我在对面病房的窗子里看到你要自杀的身影，我想，你最好赶快跳下去，你应该马上去死！为了那些所有被你伤害过的人。但是这一刻，当我和你面对面地站着，看着你和我都很像爸爸的眼睛、鼻梁和嘴巴，我知道，你是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一个虽然和我同岁，却经历了太多苦难的哥哥！所以我知道，如果你这一秒钟跳下去，我就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拯救你！我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种悔恨里。所以，我求求你，离开那个黑暗的世界，回到这个光明的世界，好吗？”凌佑希伸出了一只手，他在等待着杜漩握住他的手——那只代表着原谅和兄弟情的手。
杜漩看着凌佑希伸在空中的那只手，看着同样因为担心他而跑到天台上的亲生父亲凌翔，还有凌佑希和蔼的老妈、夏晓娆、倪茉、郁紫蔷和简甯，他看着他们注视着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仇恨、责怪和冰冷，而是在面临生与死的那一刻考验时，从他们的内心深处所散发出来的对他的挽留。
“谢谢你，弟弟，也谢谢你们……”杜漩终于放弃了自杀的决定，把他的手伸向了凌佑希伸出来的那只手。然后，紧紧地握住，他也回报给他一个无比温暖有力的拥抱。
Chapter 7 不可预知的凶险
一个星期以后，凌佑希和杜漩的骨髓匹配成功，一个月后，医生给杜漩做了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出院以后，杜漩搬到了凌佑希的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用来去宁康疗养院陪伴简瞬，以帮助他尽快恢复；他还将他母亲留下的保险金给了黎迩年迈的奶奶，用来作黎迩日后的医疗费；他又去帮郁紫蔷跑了好多地方终于找到一份不错的兼职；他还亲自去了一趟美国，见了端木箫，把他曾对端木瑞所造成的伤害勇敢地坦白承认；最后，他去报读了一个心理辅导的课程，他说，他会用他以后所有的时间来对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少年进行心灵的拯救。
凌佑希为他哥哥杜漩捐赠完骨髓之后特意反省了过去的自己，他决心去修正那些让他过去从来不曾在意却在以另外一个身份生活时了解到的缺点。接着他加入了一个少年摇滚乐团，学了街舞，还去和周斗飙了几次车，也偶尔去Hey！Idiot酒吧喝点不太烈的苏尔啤酒。但更多的时间里，他最想念的人还是夏晓娆，他还会去“莫梓孑”的房子，因为那不仅是小说主角的房子，也是他哥哥杜漩住过的地方。他很希望能够再次见到夏晓娆。
这天，凌佑希陪着哥哥杜漩去“莫梓孑”的房子整理东西，因为那栋房子的租约到期了。两个人整理了一阵子之后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凌佑希还是没忍住，他问杜漩：“你最近见过夏晓娆吗？”“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杜漩其实也明白凌佑希对于夏晓娆的牵挂，虽然他可能还是没有放下夏晓娆欺骗他的事。
“其实，在启德高中扮成长发女鬼的人是我，在简甯的帖子里上传女鬼照片的人是我，那天夜里把你弄晕以后又从十二楼的楼顶上推你下来的人还是我，在垃圾老伯的垃圾盒里放死松鼠的人也是我，我从老爸那儿得知你小时候的那段伤心事的。这些坏事，都是我做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你就不要再怪夏晓娆了。”杜漩不希望凌佑希继续误会下去。
“我一直怀疑这个房子里有监控探头，而且，也一直都有人跟踪我。那也是你吗？”凌佑希问道。
“你的感觉是对的。所以我今天特意让你陪我来收拾东西，就是让你看到我会从各个角落把监控探头拆下来。我在社会上有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个还做过私人侦探，这些监视和跟踪人的技巧，我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所以，在这个房子里，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杜漩拿起尼采的画像，指着画框给凌佑希看那上面的隐形探头。
“那天左安德老师差点儿被人从教学楼上推下去，那件事也是你做的吗？”凌佑希问道。
“是我做的，推他之后，我就躲在卫星天线后面，而且我还看到你也躲在天台的门后面偷听着左安德老师和倪茉的对话。”杜漩没有任何的隐瞒，他很坦率地说明着过去的一切。
“你用鬼吓唬简瞬，你折磨他的时候，就没想过那很残忍吗？”凌佑希此刻正从墙上揭下那幅连环杀手杰夫瑞·莱昂内尔的画像。
“简瞬在学校里很喜欢欺负人，还曾经把一个男生逼得自杀。我想起自己在读初中的时候，也被那样的人欺负过。所以我很恨他那样的学生。正是因为那样的恨，才在他被吓得精神崩溃的时候觉得很解恨。”杜漩想起了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被欺负的日子。正说着，他发现凌佑希的表情有些迟疑，他一直看着那幅从墙上摘下来的连环杀手的画像。
“夏晓娆打扮成神秘男孩的那张照片是我故意让她那样穿又给她拍照的，她怎么知道那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她只以为是我买了新的衣服和帽子给她。所以她真不是有心戏弄你……凌佑希，你在想什么？”杜漩发现弟弟半天也没有搭话。
“我只是觉得，我在梦里见到的杀人魔很像林妮老师！而且我也找心理医生谈过，他说，那是我被潜抑起来的记忆……刚才你说什么？诱导我相信夏晓娆就是神秘男孩，你还特意让她拍了那样的照片？阴险的家伙。”凌佑希觉得，可能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彻底原谅自己的哥哥。
“虽然端木瑞是自杀的，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算是被我谋杀的。我会补偿给他的。”杜漩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
“其实林妮老师尸体上的那个吊坠，已经让我怀疑那可能是来自于杀死她的凶手。果然，那个吊坠本来是端木瑞戴着的。其实端木箫老师一直珍藏着那个项链，还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让他有一天送给心爱的人。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端木箫老师很珍惜他和你妈妈共同拥有的信物。他是爱过你妈妈的。”凌佑希感慨起来。
“那就好，妈妈离开得也不算太心寒。好了，我们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杜漩充满留恋地看着他和妈妈先前租住过的这个小房子。
“我想起了那个‘通灵’游戏的画，我想，除了死去的端木瑞之外，其余画上的六个人就是我、黎迩、简瞬、倪茉、简甯和郁紫蔷吧？原来那幅画早已说明，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盘棋。而我们所有人，都在你的棋局里。先别急着走啊。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会儿，大家还有惊喜给你！”凌佑希神秘地一笑，他转过身来却没看到杜漩。“噢，人去哪了？”凌佑希透过没关的门看到杜漩正追一个收垃圾的老伯。
可就在这时，凌佑希突然感到身后窜出来一道黑影，待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一个男人正用小片刀逼着他的脖子，他被那个人堵在墙角！
“是你！”凌佑希看到了那张和他脸对着脸的面孔，那个面孔让他在顷刻间不寒而栗。因为，那个面孔就是他在梦里时常看到的杀人魔！
“七年过去了，我始终在找那个当年看到过我肢解尸体的小孩，前一阵子你失踪的新闻铺天盖地，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又看到你T恤衫上的叮当猫图案，我终于想起来，你就是当年那两个被我诱拐的小孩子中的一个！也是没有跟着我来旧房子，只是自己偷偷跟着我们，最后还目睹我杀人的那个小孩！这七年来，我始终害怕你恢复记忆，想起我的样子。所以，是你害得我七年来都无法再杀人！”男人脸孔扭曲地说着。
“怪不得，在我的梦里，我总梦见杀人魔的样子和林妮老师很像，原来，你是她弟弟！我那天在林妮老师的葬礼上看到的人就是你！你戴着女人的长假发杀人的时候真的很像林妮老师，所以，我一直以为杀人魔是个女人！”凌佑希感到男人的小片刀已经刺破了自己的脖子，因为他感到脖子在流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