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梁实秋的文章起于上学时候的一次学术报告,中文系的先生讲的,报告的内容是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记住了那位先生的一句话:“你们可以去读读梁实秋。”当时是很不能理解的,读梁实秋?就是那个被鲁迅先生骂作资本家的落水的乏走狗的梁实秋吗?
带着深深的怀疑开始对梁实秋这个名宇敏感起来,开始有意无意地去翻阅现代文学作品集所选的有限的梁实秋的文字。那似乎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得。
由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雅舍小品》分上下两册,封底上分别引述了冰心和方令孺的两段话:
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不论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个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梁实秋最像一朵花。
一一冰心
雅舍门前有梨花数株,开时引人称羡。冰心女士比梁实秋为鸡冠花,余则拟其为梨花,以其淡泊风流有类孟东野。唯梨花命薄,而实秋实福人耳。
一一方令孺
读梁实秋,不需要聚精会神,因为他的文字本身就能带着我一路走下去,对路过的人生即景逐个地阐释,娓娓道来。谈谈人,比如孩子、中年、女人、男人,说说事,比如握手、下棋、送行、理发,也发发感叹,关于病,关于穷。不论写的是什么,一看就能看出中国的味道,这味道凝脂样结在他的文字之中,挥之不去。
读梁实秋,也不需要准备情绪,欢欣鼓舞时读,读着读着就安静了,忘记了因得意而可能会有的忘形;抑郁苦闷时读,读着读着也就安静了,此前内心里充斥着的密不透风的悲伤不知何时已经融在他的文字中被自己咀嚼消化,遂释然了。
还是称梁实秋为先生吧。
2007年3月。
写在阅读之前
实际上,在翻开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心里面充满了拒绝,拒绝什么呢?拒绝胡兰成。因为什么呢?因为胡兰成。
知道有这本书,是源于朋友的推荐,因为推荐的分量厚重,所以寻觅。这座城市的书店几乎走遍了,没有找到。在那一段寻书的日子里,心里满是期望、恐慌、欣慰和失落。期望是一种对寻找的习惯反映,恐慌正是来自这份对胡兰成的拒绝,生怕一旦寻到了,自己会手足无措,欣慰则是在一次次找寻失败之后的释然,那么失落呢?
朋友去北京办事,临行前问我是否有需,我说出了这本书的名字。去北京的朋友行程很紧,在返回前的候机大厅里一连给我发来了几个短信,情节颇为曲折。先说没能仔细寻觅京城的书店很是歉意。再惊呼机场的服务区竟然有《山河岁月》。随即又叹息那《山河岁月》是梁思成的……
很遗憾我当时脑筋愚钝,让此刻的我不时心生幻想一一捧读梁思成该会是怎样的惬意。尽管对那本《山河岁月》我亦没丁点了解。
手里这本书是我从网上买的,也是我在网上买到的第一件物品。此时的字就写在自序页的空白处,铅笔。
铅笔是挽头发的,顺手拽下来用,笔尖秃秃的,字也越来越模糊,这模糊的印记能否遮掩住胡兰成些许的个人历史呢?
这个闷热的下午,再一次翻开《山河岁月》,胡兰成着,还是不能安静地阅读,于是涂鸦于书中空白处。
2006年7月29曰。
在网上查找之后才知道我说的另一本“山河岁月”书名为《梁思成的山河岁月》。
徒劳的情意
今晚的风迎面吹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寒冷,这让我想起这些天来明媚的阳光中暖融融的天气,就好像前些日子连天的阴雨透支了这初冬的寒意一样,在这个季节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冬的味道。
涂鸦于胡兰成《今生今世》一书的空白处,是因为读着读着他自己笔下的与范秀美的爱情,突然间深刻、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对女性,情虽不伪,却也不专”的内涵,突然间就不愿意再继续读下去了。
初冬是个很无情意的时节吧?没有秋的飒爽,没有冬的彻骨;没有浓烈绚烂的秋色,没有纯净无瑕的冬雪,是吧?
今晚的月是清冷的,小半圆,极亮,也极冷清,看着看着就让人不由得紧紧衣襟,抖抖衣领,再或者袖手,缩脖,反正这月亦有些寂寥一一寂寥,这让我想起了戴望舒一一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丨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穿过时空走进那雨巷,那春季的雨里可以期待丁香样女子的雨巷,低头却又见我走在初冬的清冷的月光下郁闷不可遮蔽的思绪。
一些文字跟着思绪起舞,曲终时,七零八落地撒满纸面,不是掷地也就没有了声响,轻飘飘地想找到通往灵魂的空隙,钻进去。但,徒劳。
2007年11月。
不若睡去
伸直了腰背,身下的椅子发出咯吱吱的响声,这是一把青蓝色的转椅,我很喜欢,但是它依然不能堪我这重负,竟然在这夜里发出直白的响声。
咯吱吱的声音提醒我这已经是夜了,安静的夜。
每当房子里安静下来后,我都会有莫名的喜悦,感觉到自由与舒畅,好像可以打开笼门,让灵魂出来走走,无拘无束。
在读木心的集子《哥伦比亚的倒影》,那是一本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书,现在就喜欢读这样的书,可以读,也可以不读,可以边读边想,也可以只读不想,可以读过了想,也可以读过了不想,真好!
书里的一篇小文章讲到了哥本哈根的美人鱼,说几乎没有人能在读了《海的女儿》之后而无动于衷的。这让我想起了王子来,她说在给孩子读《海的女儿》时,如何自己泪流满面。那么我呢?我会在月华如练的夜晚,看自己的趾尖,想起美人鱼的歌声。
那歌声可以像文字一样一直飘进打开笼门的心,等待与灵魂共舞。
有时候我会想我写这些文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那么,那些作家写那样的文字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我也在等待,等待有什么人可以看到这些,可以像在美人鱼前驻足一样,衣袖轻轻拂过我的文字?如果是,我的文字又能给路过的人一些什么呢?
于是,这深夜的烦忧袭来,好像我的身体成了椅子的重负一样,这烦忧成了夜的重负。
不若睡去。
不若睡去。
2006年5月5日凌晨,写于《哥伦比亚的倒影》书签上。
读书偶记
在读《音乐的历史》。书上说,“把各种音调融合在一起,能使各种莫名其妙的妒忌、冲动等转化为美德”。于是,我听音乐,试图寻找音乐无穷的魅力。
可能正是源于音乐的无穷魅力,才会有“巴黎惊现肖邦”的故事吧。
肖邦初到巴黎时,没几个人知道他,而当时誉满全城的是匈牙利钢琴家李斯特。
一个晚上,李斯特举行公演。大厅里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听众,按照当时音乐会的习惯,演奏过程中灯火全熄。那天的钢琴,演奏得那样深沉淳郁,没有一丝一毫追求浮华的东西,听众如醉如痴,认为李斯特的演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演奏结束,灯火重明,在听众的狂呼喝彩中,站立在钢琴旁答谢的,却是一位陌生的青年。
——原来是李斯特在灯火熄灭之际,悄悄地把肖邦换了上来。他用这样的方式,把肖邦介绍给了巴黎的听众,而肖邦也不负他的期望,一鸣惊人。
这样的历史,这样的故事,真是让我感受到了来自音乐的美德。于是,记录。
是夜。
2006年10月。
删节的力量
《荷塘月色》是中学语文中的一篇重要文章,不仅因为文章本身的魅力,而且还因为作者朱自清的影响力。我想是这样的。
学习《荷塘月色》对我来讲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在经历了又一个很久的时间以后,我读到了真正的《荷塘月色》再往深远里讲,也可能因此而读到了一个真正的朱自清。
第一次读到没有删节的《荷塘月色》是在我自诩的真正开始读书很久以后。在那之前,我从没有怀疑过我学习过的《荷塘月色》不是它的本来面目。而那次阅读,让我的很多甚至信念的东西都受到了重创。
删节过的《荷塘月色》只比原来的文章少了几句话,而一直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作者在形容荷花的时候用的那一连串的比喻: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就是这最后一个比喻被删节掉了。
其实,现在想来,删节掉的这一句话也真的没什么惊天动地的重要。但是,在我第一次看到它时,我真的有如呆坐的感觉,心里面空落落的,但又似乎是被风塞得满满的原野,膨胀,但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