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馥香抬眸,看向康御医身边那鹤发童颜的老者。
深紫色纹着祥云的朝服彰显着尊贵无比的身份,一头银发似这蓄了这清光,根根发亮,却更见精神抖擞了。
饱满的国字脸上,深褐色的眼睛似光团下的黑曜石,透着内敛的睿智来。
倒是和江德言,有几分神似。
略微沉吟了下,叶馥香稳步上前:“民女拜见相国大人。”
“哦?”相国打量着叶馥香,确定没有见过此人之后问道:“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
“除了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再无人敢在衣服上纹上祥云了。”
相国短而硬的八字眉微动,眸光敛了几分严肃来:“龙袍上也会纹上祥云,你的意思是,我逾越了?”
话语中没有不悦,那威严却如一道大山,狠狠向她压来。
叶馥香抬眸,迎着相国那探究的眸子,神色不变:“都传当今圣上实乃明君,亲贤臣,因而赏赐忠臣相同的衣食用度,是以,相国大人又怎会是逾越?”
相国微怔,那深沉的眸子亮了亮,虽如暗夜的荧光,却悠悠不散。
“哈哈,好,你叫什么?”
“民女芜香。”
一旁的康御医骤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道:“这是八宝鸡的味道?好香,哈哈,相国大人你来的巧,现在可有口福了。”
长佑见状,立刻将食盒摆放在了桌上。
相国大人起身,正欲离开,骤然闻到那浓郁滚滚的香味,当下停了脚步,看着那乳白色的鸡汤,狐疑道:“你在里面放了羊奶?”
叶馥香淡笑:“康御医喜欢甜食,却又不能食用。遂不敢放入羊奶,只用百花粉勾芡,故而有这醇香的奶味。”
康御医注意到相国大人的喉结动了下,遂看向长佑:“去再拿一副碗筷来。”
叶馥香才知,原来相国大人最是喜爱奶制品,奈何如同康御医一般,因身体状况不能食用甜食,所以一直竭力忍着。
二老喝的津津有味,眼看着还有最后一口汤,相国大人眼疾手快,也不嫌烫,直接将青瓷罐抱在怀中:“你经常能喝到,就别与我争着喝了。这最后一口且给我吧。”
“御膳房的东西你还嫌不够吃是吗?倒是与我来争起吃的来了。”
将最后一口烫喝完,相国才满意地咂了咂嘴巴:“嗯,不错,很是入味,最奇的是,这奶味滑而不腻,而且香醇入喉,却不是宫中的那些御厨所能比拟的。芜香,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馥香还未言语,康御医却是已道:“吃了人家的八宝鸡,还想将她的独家秘方占有不成?你倒是不贪!”
叶馥香见状,扫了眼康御医眸底的一抹意味深长,当下却只是轻笑不语。
相国见状便道:“哈哈,既是如此,那老朽我就要经常来蹭吃了。”
待相国离开后,康御医方看向叶馥香道:“方才的话不知你可听到?皇上高热不退,想来我要进宫住一段时间了。”
叶馥香颔首:“医药阁有帝师打理,御医也能安心进宫了。”
“嗯,你需要什么,只管让长佑来取便是。”
回碧梧居的时候,叶馥香只取了一包夹竹桃回去,康御医见状,什么都未多问。
“姑娘,这夹竹桃含有剧毒,你可要小心些使用。”
倒是长佑提醒道。
叶馥香颔首,清泓般清澈潋滟的眸中多了几分深幽:“你且安心。”
还未至碧梧居,长佑却是已惊到:“帝师!”
叶馥香抬眸,便见那月牙白衫的男子如苍松般立着,清隽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明亮,仿佛夜空中最为璀璨的星子。
不似那刺目的光团,只像那透过层层雾霭而下的清辉,无端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听说皇上病了,你不在宫中陪着,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叶馥香走上前去,打开了院门。
“皇后和众多御医在陪着,所以我便来看看你。”
叶馥香向屋内走去,将桌上的黑布拿下,看着桌子上那稀奇古怪的东西,景煜来了兴致,当下便坐在了她的对面。
长佑看着那小青虫,当下立刻颤着身子向外走去,并关上了房门。
“相国大人如何?”叶馥香似随口问道。
“皇上对他很是信任。”
“我只问你对他的印象。”
“老狐狸。”
叶馥香轻笑,用镊子将夹竹桃放入那琉璃瓶中,后将浸泡在鸡血中的绫片盖在琉璃瓶口上,又用绸带扎紧了,后便放在了床下面床角的位置,然后继续第二个瓶子。
景煜看的稀奇:“这是什么?莫非就是炼蛊?”
“这是炼蛊,不过我并非是要里面的蛊虫,而是蛊虫的血。”
“有什么作用?”
抬眸,故作神秘地轻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闵王已经许久没来找我了。”
以前闵王隔三差五地就来找叶馥香,最近却是七八日都没来了,却是不知又迷上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江知府接了个案子,最近总会有人在睡梦中被割了耳朵去,闵王瞧着惊险刺激,也跟着江知府去调查此事了。”
原来如此。
不过……
“凶手查到了吗?”
“还没有,说来也奇怪,凶手看上去并不想伤人性命,割了耳朵之后也会留下一锭银子作为医药费。”
“哦?怕是喜欢吃耳朵的人做的。大千时间,什么稀奇古怪的病都会有。”
景煜似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抹怪异,最终却并未说出。
叶馥香将剩下的瓶子都放到了床下,随即道:“时间较为仓促,所以炼的蛊较多,终会有比较成功的。我们且去院中坐吧。”
景煜知道蛊虫性阴,男子接触多了会大伤元气,当下便向外走去。
一场春雨之后,天气反而渐渐暖和了起来,愈发照耀的人骨头酥软了。
见叶馥香总是在院中坐着吹箫,长佑心急:“姑娘,要不然咱们出去转转吧。”
“你这笼子里的金丝鸟,终是耐不住寂寞了?”
“我哪里是金丝鸟,我就是那小麻雀,就得经常出去溜达溜达呢。”
叶馥香收好玉箫,后将手伸了出去。
长佑见状,立刻上前将一带坚果递了过去。
叶馥香方心满意足地起身,向外走去。
自从小乖被送走了之后,叶馥香便继承了小乖遗留下来的,喜欢吃坚果的习惯,不管去哪里,总得随身带着一包坚果才行。
偶尔喂喂树上的松鼠、鸟雀,生活闲适的不亦乐乎。
上京都最是繁华的街道上,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叶馥香信步走着,倒是长佑总会时不时买些小东西,现在几乎全身都挂满了包袱。
“有时候我真要怀疑你是投错了胎。”叶馥香打趣道。
长佑挑眉,眸中多了几分不服气:“凭什么就只准你们女孩子喜欢这些小玩意?男的怎么就不能喜欢了?”
叶馥香心道,那也得我心底里是把你当作男孩子的!
蓦地,前面有个身影一晃而过,向旁边的胡同里跑了去。
叶馥香心中生疑,那身影看的好生熟悉,莫非是……
想着,叶馥香当下向前走去,长佑见状,立刻小跑着跟上前去。
较为偏僻,很少有人回来的胡同里,两个粗布衣衫的女子站在一口废弃的水缸面前,里面的脏水腥臭无比,不知道是多少年没有置换过的死水了。
对面,两个男人将麻袋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被堵住了嘴巴的小孩子。
丹宁面容狰狞,死死地看着那个小男孩:“要怪,就怪你出身不好。早死早投胎,千万别记恨我。因为,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说着,冲那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男人立刻拎起小男孩将他向水缸中扔去。
叶馥香似随意地抬了下手,蓦地,那拎着小男孩的骤然骤然一疼,小男孩当下直接跌落在了地上,疼的呜咽出声。
“什么人?”
丹宁立刻四下望去,但见不远处的叶馥香,眸中迸溅出能燎原的怒意来:“叶馥香!又是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坏我好事!”
透过两人的缝隙,叶馥香望去,却见那个小男孩很是面熟,思忖了下才骤然想到,这不就是那天在街上碰到的“莫儿”吗?
骤然想到了什么般,叶馥香清冷开口:“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你都不放过,可见该死的人可是你啊!”
“你自寻死路,那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你们两个,给我打死她!”
只是,那两个男人还未走上前去,便被冲过去的长佑两脚给踢飞了。
丹宁见状,眸底闪过一抹惊慌,当下却是立刻抓起身边的莫儿,就向水中扔去。
蓦地,腰部却似被什么砸中了般,身子猛地向前倾去,手中的莫儿也被扔了出去。
长佑原本是想上前制止的,但见莫儿从他头顶飞过,刚想后退着接住,蓦地,离他百步远的叶馥香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将莫儿抱在了怀中。
眸底闪过一抹狐疑,却并未言语,只是上前将莫儿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莫儿受了惊吓,当下立刻抱着叶馥香的脖颈“哇哇”大哭了起来,小短腿死死缠着她的腰,因为太短而缠不住,便一直在她的后背扒拉着。
叶馥香看了长佑一眼,长佑立刻上前,直接拎起丹宁,将她向水里丢去:“我从来不打女人,可是你的做法实在不像一个女人。今日,是你找死,你可千万别记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