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延不满地对着那丞相说道,“哼,你今天倒是死的有面子啊,毕竟,有幸死在碧蚕毒蛊下的人,可是微乎其微啊。”摸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一个瓷罐子,那眼神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样的,“我这碧蚕可是精心养了三年,今天却用来招呼你,真是舍不得,哎……”
“你说完了吗?”一旁的无殇面无表情地问道。
“养了三年,也是有感情的,道别一下不行吗?”
“又不是回不来。”
“回来了也是元气大伤,不知要修复多久。”郁延不满地说道,眼里闪过一抹狠意,一把掀开瓷罐子的盖,右手聚集灵气,用力一挥,只看到一道残影霍地便没入瘫倒在一边的丞相的口中,接着,便是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声音嘶哑,仿佛喉咙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不能尽情发泄出来一样,却是让人毫不怀疑他受到怎样一种酷刑。
郁延戏谑地看着他儿子说道,“这是他之前寄养在我这的一种蛊毒……”
“从今天起,它就正式属于你了。”无殇打断他的话说道,“作为今天晚上你出手的报酬。”
“那我就不客气了。”郁延回头笑道,全然没有刚杀完人的那种悔悟,接着仍对那严重布满血丝和泪珠的青年公子解释道,“你知道蛊毒吗?可以杀人于无形,当然,刚才的举止是张扬了些,但千万不要小看这蛊毒哦,让人痛不欲生,可是轻而易举的。”说完,便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地上不断打滚的丞相,他的那张老脸已经被自己抓花了,现在正在不断扯自己胸口的衣服,眼角慢慢有血溢出,血水模糊了视线。
“爹,爹……”
“老爷,老爷……”女眷的哭声不绝于耳,求饶声,讨骂声交相辉映,但无殇却不为所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看不出是喜怒哀乐,只是鄙夷地看着地上痛苦打滚的人,冷言出声道,“范橹,怎么样,这万虫噬心的滋味还满意吗?”
“求求你,大侠,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一刀杀了我,”范橹断断续续说道,“给我留个全尸。”
“一刀杀了你,给你留全尸?”无殇冷笑道,“那我置那十万人于何地?”说罢,右手翻出,暗红色的噬血短刃便出现在手中,以快捷之势,直接将距他不远的一个夫人杀掉,冷酷地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的家人个痛快。”
那范橹来不及求情,只见无殇仍手起刀落,轻而易举地将那几个家眷尽数屠杀掉,甚至都不正视那些尸体一眼,而沾在刀刃上的血则是慢慢地渗入刀刃中,完全被吸收掉,无需擦拭。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无殇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任谁都难以将他同之前那个摇扇轻笑的贵公子联系起来,只留下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女和他那不甘心的儿子。
“你,你,”范橹气急败坏地说道,虽然眼睛被血水遮住,但他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是地狱来的魔鬼。”
“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庭院中,“你说对了,我就是,地狱来的魔鬼。你这双儿女,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求你,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毕竟是无辜的。”
“无辜,你知道什么是无辜吗?那些枉死的人,才叫无辜。”
“爹,不要求他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青年气愤地看着无殇,一副无惧模样。
“倒是有骨气。”无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但是,我偏要你们做那完卵,我不会杀你们,我还等着你们的复仇呢。当然,前提是你们有这个本事。”
范橹仅剩的三口人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幕,大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让的范橹暂时忘了身上所受的痛楚,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突然跌落到谷底,“我会让你儿子和女儿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地狱,如果他们能从地狱里出来,我自然很高兴等着他们的报复。”
嗡,脑袋只有一片空白。血水不仅模糊了视觉,也混淆了听觉,嗅觉,最后的范橹在万虫噬心的折磨下,也逃脱不了七窍流血而死的命运。而他的一双儿女则傻傻地看着那面目全非的范橹,如同受惊的小鸟般无措。而郁延则将一只有半截食指长的碧绿色虫子小心翼翼地收回瓷瓶中,而无殇此时已经一个人消失在黑夜中了。
院落中重新燃起熊熊大火,似乎要将这荒唐的一切烧光烧尽,而仅存活的那一堆兄妹被黑衣人架着拖走,跟着郁延也消失在这黑夜中。如果不是那场火,恐怕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前后不过半个小时,但却是人死灯灭,不复存在。
一轮冷月高高悬挂在空中,夜凉如冰水,天色似浓墨,化也化不开。
长长的街道上,万家灯火俱灭,唯有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黑暗中不急不慢地徐徐前进,无尽的黑暗被他遗忘在身后,但前面等他的仍是无尽的黑暗。男子停下脚步,扶住旁边的一道墙,就这样静静地立着,抬头静静地看着天上的那一轮冷月。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微微的凉意,男子左手捂着胸膛,原本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颤动。
一双玉手轻轻地帮他拍着背,缓解他剧烈的咳嗽,末了,拿着一块素净的手帕轻轻帮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动作轻柔,仿佛怕弄疼了他一般。男子微微愣了一下,也没推开她的手。
“你这是何苦呢?干嘛如此作践自己。”女子的声音传来,不冷不热,不缓不慢,但酸酸的语气中却掩盖不住那关切和责备之意。
“这是我活着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怎么谈得上是作践呢?倒是你,紫苒姑娘,何苦大老远跑来呢?作践自己的是你吧。”无殇偏过头,盯着旁边那穿着一袭紫色百褶长裙的姑娘问道,那被称作紫苒的姑娘有蔷薇色飘逸长发,不同于常人的黑发,发上斜插一根紫色流苏,肌肤吹弹可破,一双柳眉弯似月牙,眼底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在其中。
“这些事,我可以替你做的,你何苦……”紫苒无视掉他那声充满敌意的紫苒姑娘,继续说道。
“我知道,”无殇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嘴角多了苦涩的笑容,“但是,那样的话,意义就不一样了。也许,所谓的恨,只是为了安慰自己那颗敏感脆弱的心脏吧,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恨,我才找到了存活下去的理由。”
紫苒看着他不语,眼里有一丝伤感闪过。
“仇恨,孤独,就如野草般蔓延疯长,占据了我的心,所以,我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那我心中蔓延疯长的思念,又该如何处之?”紫苒轻咬贝齿,终于忍住没有当面质问他。
“所有这次出来,就是打算一并化解你心中的仇恨是吗?”紫苒轻声问道。
“是的。”
“那以后呢?”
“以后,”无殇冷笑道,“我已经没有谈论以后的资本了。”
“你就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紫苒终于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声音里带着颤抖。
“这些,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何必问我呢。”
“无殇……”
“好了,该回去歇着了。”说着,便往前走去。紫苒便快步跟上。
“我要回qing楼。”
“我知道。”紫苒恨恨地说道,“我不介意住那。”
“随你。”
两人的身影就这样没入黑暗中,街道上重归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