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涌动
阎利平深陷在办公室的沙发里,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心身疲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得没有能力面对了吗?他一次次问自己,他想起了前段时间的病人韩国海,他短时间的离世让他至今不能原谅自己。现在再次面临这个无形的敌人,他还是无从下手。
当刘大副推门进来的时候,阎利平正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双臂中。刘大副看此情景,正要退出,阎利平抬起头来冲他挤出一个微笑,“来,进来吧,我没事。我认识您,您不是浅滩岛上的刘所长吗?”阎利平用手梳理下凌乱的头发,指了指身后的沙发对所长说道,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懦弱的一面。
“阎主任,我来的可能不是时候,您可能太累了。”刘大副小心地问道。
“是有点,不过,没什么,我还能挺住。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阎利平站起身来,他已经迅速恢复了精神。
“是有点小事,我想了解一下刘庆丰的病情。”刘大副回答道。
“怎么?刘老爷子也是您案子的主人公?”阎利平对当时刘所长的询问还记忆犹新。
“噢,不是,不是。”刘大副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严肃,随即笑笑说“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今天来不是因为公事,是私人原因,我们都是白沙村的,刘老爷子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就是我们的长辈,我是替他的家人来问问病情。”刘大副说着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噢,都是浅滩岛、白沙村。”阎利平自言自语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刘大副皱起了眉头。
“噢,没什么。刘老爷子病情发展很快,今天的手术给他的心脏做了支架搭桥,暂时稳住了病情,但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你们家属需要做最坏的打算。”阎利平无力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天呀,人是走进医院来的吧,怎么就这几天的工夫就躺着出大门了呢?”刘大副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去世的韩国海。
“刘所长,您不要着急,我们会全力以赴的。但您也知道,在新的病情面前,我们做医生的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阎利平无奈地摇摇头。
正在这时,门外面忽然响起了呼叫声“阎大夫,您过去看看吧,1床的家属找您。”
阎利平闻讯又站了起来,说道“刘所长,我要去查房了,您还有其它事吗?”
“有,有,您看看这两份检查报告,有没有问题?”说着,刘大副连忙将手中云翠娘俩的报告递给阎利平“医生说他们是普通的感冒,可他们觉得不是,您再给看看。”
阎利平像扫描机一样扫了一下报告,急匆匆说道“噢,这两份是普通的血相报告,从报告上看,就是白细胞的值高了点,可以判定是炎症引起的。其它的还不能说明什么。他们有什么异样的症状吗?”
“有,这个年纪大点的妇女,这两天老是胸疼,气短。年轻的男孩也总是发烧、胸闷。”刘大副说道。
“什么,又是胸疼症状。”阎利平本能在愣了一下“这样吧,我再开两个检查单子,让他们再去做下胸透和胸部CT。等做好了,您再拿着片子带他们俩到我这来,我再详细确诊下。”
“好的,阎主任,您快给开个单子吧。”刘大副着急地说。
“好,您可一定要让他们去做这个检查呀。”阎利平语气重重地对刘大副说完这话急匆匆去病房了。
“好,好,我会的。”刘大副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对阎主任用这种口气大惑不解。
云翠看见刘所长拿了一叠检查单子走出来,一把拉住刘大副问道“老所长,主任医生怎么说呀?”
“我给阎主任看了你们的报告,他说单从这个报告上看不出什么,就是一般的炎症,他又开了这几张检验单子,让你们再去做下检查,等结果出来了再确诊。”刘大副挥挥手中的单子。
“哎哟,老所长,又是要检查,这不是二次收费吗。我们都折腾一上午了,还要做检查?这时间谁能耽搁得起呀!我家里还有好多事呢,谁有时间没完没了做这些检查,既然主任都说我们没有大问题,这些检查我们就不做了。”说着,云翠便抽身向医院大门走去。
“云翠,你不要急嘛,我看还是按阎主任的安排再去做个检查,这样才能检查清楚吗。”刘大副跟过去说。
“老所长,您别再劝了,人家都说医院就是个无底洞,我原来还不相信,这次我可真信了。我们都排队一上午了,好不容易检查完,没有问题就算了,怎么换个医生,又要重新检查呢,这不是忽悠人吗?别以为我是乡下人,没文化,不懂医学,我还真不上当了。”云翠说着拉着儿子佳栋气鼓鼓地走出门诊大楼。
刘大副见云翠确实在气头上,只能折起检查单子望着云翠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大副并不知道这一摇头,竞将一个大事件延迟了一个星期。如果他可以劝阻说服云翠娘俩重新做个检查,也许能改变历史。
很快,村里发病的人多了起来,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正面临一个可怕的、一个不可预知的敌人,它已悄悄地逼进这个小渔村,将它的魔爪伸向善良的人们。
云翠家的邻居何秀姑这两天身体也出现了不舒服,先是无缘无故地发起烧来,紧接着就胸闷得难受。她想着去市里的医院去瞧瞧,但想着要花不少钱就没了主意,自从一年前她的丈夫死于车祸后,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需要她照顾,她再也没出去打工了。这次看病的事家里面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忽然她想起了云翠,她前几天不才去过市里的大医院吗,我不如去问问她情况。想着,她来到了云翠家。
云翠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后,身体一直不舒坦,这几天去了乡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给她连着输了几天的头孢哌酮和生理盐水,虽说病没有好利索吧,但也不怎么重了,这天她正在屋里缝补儿子开了钱的内衣,邻居秀姑走了进来。她忙站起身迎上去。秀姑一年前没了男人,怪可怜的,人又是个热心肠,公公韩国海葬礼摆白宴席的时候,人家秀姑可没少帮忙,所以平时云翠特别照顾秀姑。
“秀姑啊,你怎么来了?有事吗?”云翠想着秀姑可能遇到难事了。
“也没啥大事,就是有个事我拿不准主意,想找你商量商量。”秀姑一脸的愁容。
“啥事?说,姐能办到的一定帮忙。”云翠问道。
“我这两天胸口憋闷难受,有时还胸口疼,我想去大医院瞧瞧。可是我家的条件你也知道,我想问问你去医院花了多少钱呢,时间长不长。啥结果呢?”秀姑问道。
“唉,别提了,一提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云翠唉了口气。
“姐,这是怎么说呢?”秀姑不解地问道。
“这医院可不是好去的地方呀。那天我和佳栋去市里的中心医院,这钱呀花了一大把,检查排了一上午的队,也没啥结果,就是感冒、有炎症,我感觉不准,就托刘所长给问问主任,嗨,你猜咋着?”
“咋着?是大病呀?”秀姑好奇地问道。
“不是,人家主任说了,这上午的检查查的不对,让重新检查,又开了好几张的检查单子,说这些再查完了,才给确诊,你说,这不是明摆着忽悠咱们嘛,知道这些检查不准,那干嘛让咱们折腾这一大上午的?”云翠有些气愤。
“啊?这么多检查啊,这得多少钱啊,最后你咋办的?”秀姑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把那些单子一股脑塞给刘所长,就回来了。这两天我到咱乡卫生院输了几天液,这不也好多了嘛?”
“大姐,那我也不想去市里瞧了。”秀姑寻问地看着云翠。
“也行,你就先在卫生院瞧瞧,看好点不。”云翠替秀姑拿了主意。
‘大医院忽悠人,瞎开检查单,乱收费’的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在白沙村传开来,村里很多身体不舒服的人一发病都不敢去市里的大医院了,纷纷去卫生院治疗。
村里的人们就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发烧、头痛了,就去卫生院拿些感冒药。再难受的扛不住了,就去玉龙市的中心医院看医生,平庸的医生们依然做些普通感冒类的检查,结果无外乎千篇一律的结果报告:白细胞数值超常,结论:有炎症。治疗:服抗生素或者输些消炎的点滴。
一切看似平静如水的生活下面,病魔正在悄悄潜入白沙村,正在任意肆虐。
在随后的一周后,小渔村的人们再次接到了噩耗,刘庆丰老人去逝了。而吴数清老人也病情不妙,也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整个村庄笼罩着悲伤的气氛,以及挥之不去的恐惧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