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季 惊变
将军冢面积大约一百亩,位于深山盆地,气候四季皆宜,常年满目翠色,一条大河横穿而过,整个盆地常常水汽弥漫,守墓一族在其中开垦梯田,过着渔牧而歌的生活。
“真美呀!”张国强站在将军冢的入口,看着脚下的这片呈现出不同绿色的盆地,耳边鸟鸣零星。
“等到了下面才美呢?”续宏志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冲下山坡,兴奋得像撒着欢儿。
然而队伍一直漫过村庄也没有发现一个村民,冲过头的队伍又折回,在村子里四处喊了一会儿,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每样东西都井然有序,只不见一个人影,不少择菜的箩还放在村口大树下,箩里面的菜已全蔫掉了。
“汪大、小李、黄欢……”续宏村里村外到处喊他认识人的名字,一直找到田头,田头犁还插在地里,拉犁的牛不知哪去了;装水的瓦罐在田埂树下,里面还有一半水。
“他奶奶的,都跑哪去了?”
“是不是出去赶集玩了?”孙幕僚讲。
“狗屁,守墓一族曾立重誓,一步不离,永远监守将军冢!”续宏志说。
“而且赶集也不可能把鸡、狗都带走?”花荣说。
“突然发生的,很可能有外力威胁。”甘迟说。
“快来呀!”村子里突然有士兵喊,几个田埂上的都向村子跑去。
看见甘迟和幕僚们也来了,喊得士兵吓了一跳。
“发现什么了?”
“我……我们发现了一大锅白水煮肉,喊大家来尝尝……”士兵,特别是野战兵都很粗鲁,加上战场条件艰苦,发现吃的就扔到嘴里去是常有的事。
“胡闹!”甘迟训到,“我看你们是想尝尝军棍!”
抬着锅的两个士兵被训得不敢抬头。
“给我全倒掉,再传我命令下去,”甘迟对身边的一名亲兵讲,“此处古怪,无论食物、饮水暂时都不要去碰。”
“还不快去!”甘迟对抬着锅的两名士兵说。
两个家伙一哆嗦,就准备抬走。
“等等——”花荣说,他走上前,再锅边看了半天,突然抽出短匕,一匕首挑出一大块肉来,举给甘迟看。
大家看着这块没煮熟的生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接着所有人脸色同时一变,更有几个到一边吐去了,甘迟脸色也非常难看。
那块肉上有一颗很大的长毛黑痣。
“甘将军,您来看看!”不远处传来大祭祀豸的声音。
豸站在村尾的一棵树下,旁边的几名士兵神情古怪的看着他。
“甘将军,您看这是什么动物的骨骼,怎么如此诡异?”
树下堆着一大堆骨头。
“死了这么多?这不就是人的骨头,难道大祭祀没见过?”甘迟说。
“人的骨头?”豸脸上汗慢慢就出来了。豁实枪凤人类没有死亡,没人见过死人骨头。
“这就是人的骨头?”
甘迟神情也有些古怪,蹲下来,翻了翻骨头。
“这里有什么吃人的猛兽?”
“吃人的猛兽?难道有什么东西会吃人?”祭祀说。
甘迟捡起一块腿骨,上面还有一些牙印。
续宏志看了看,神情也古怪起来。
“这是人的牙印。”他说。
又有人趴到一边吐去了,包括张国强,刚在那边吐过,现在又到这边来吐。
豸的脸色惨白。
“将军,这里有个人!”远处一名士兵喊。
一群人匆匆忙忙赶过去。
一个大粪坑,人是从里面爬出来的,身后拖出一条长印子,已经气绝身亡。
“厉虎!”徐宏志大喊一声,不顾肮脏,扑上去把人翻过来。
“给他洗一下,马上复活。”甘迟说。
几个士兵把厉虎略微冲洗之后,放到地上,又有士兵捡了一些比较完整的骨骼过来,在地上排好。
大祭祀豸强忍胃部不适,运行起镇魂仪式。
仪式结束后,厉虎有了反映,但是骨骼们一动不动。
豸摇摇头说,“他们复活不了了。”
孙幕僚在一边说:“不用试也知道呀,都变成大便了。”
甘迟狠狠瞪了孙幕僚一眼。
一阵剧烈的咳嗽,厉虎嘴里涌出一堆脏东西,然后眼睛睁开了,看见了续宏志。
只见他双眼圆瞪,用尽全身力气,挥手指向西北方,大喊一声:“快!彭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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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甘迟第二次远征将军冢三个多月,这是彭喝德流火七月中普通的一天,磨刀匠郝老头一大早趁早凉起身去城里最大的酒楼晚晴楼刨砧板。
晚晴楼四十几块砧板用的久了,中间都凹了下去,大师傅们剁肉切菜极不方便,前两天就派伙计来喊,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不想动,一直拖到今天。
小伙计帮郝老头把砧板和十几把菜刀搬到城外小河边,郝老头坐在长条凳上,吸了袋烟,看看天色不早,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刨起来,这是技术活,要刨的一水儿平可不是人人都能办到。
刨木花慢慢推成一堆,郝老头汗流浃背,中间跑来过几个小孩围着看,后来又跑掉了。
终于在10点前都刨好,算算干了快六小时。郝老头拾掇了长条凳,做到树荫下消消停停的磨起刀来,刀是球墨铸铁的,蹭两下就飞快,郝老头先用粗粒子的磨刀石磨一会儿,再从条凳下面摸出一块油砂石,细细的磨。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两点多,郝老头点了第二袋烟。肚子空空的,热得什么都吃不下,又困,一袋烟下肚,精神多了。这时郝老头突然觉得大地震动起来。他站起身,看见远处地平线上腾起一片滚滚烟尘……
“是商队么,怎么这么大动静?”郝老头心下疑惑,但没多想,又转头磨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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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午后被惊醒,全身是汗。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皱着眉,到隔壁隔窗一看,原来是曹先生和城主昙玄低头下棋,落子“劈啪”。
无聊赖,蝉儿不在,小刀也被赶走了,这孩子年纪渐大,这么热的天,还让他腻在这儿,诸多不便。
公主稍微收拾一下,去了后花园。
应昙玄之邀,搬到城主府上已一个月,掐指算来,最多再一个月,将军们就要回来了。
后花园没有一丝风,荷叶都干得卷了边。水塘边,小刀戴了顶草帽正钓鱼,看见公主,也不声不响,苦着脸,很苦恼的样子。公主对他笑了一下,笑容也瞬间就在小刀脸上浮现出来。
公主对小刀挥挥手,小刀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爬起来就向公主这边跑,鱼竿、钓着的几条鱼都不管了。
公主看着小刀兴高采烈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对小刀摇了摇头,小刀一下站住了,不知该怎么办好,最后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公主心里也不好受,回头走了。
小刀的心思越来越明显,然而,在公主看来,这是想一想都不应该的。
公主走到看不到小刀的后花园另一角,坐到树荫下的秋千上,轻轻晃着,想着心思,突然听见围墙外远远的传来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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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老头听见身后动静越来越大,像万马奔腾,但他没动,更专注的磨着手里的菜刀,他早已过了好奇的年龄。
然而,动静像是直直向着自己而来,郝老头实在忍不住回了头,才回一半,脖子一凉……
一匹黑马从郝老头身边一擦而过,同时马上骑士手中闪了一下白光,郝老头的头冲天而起,落到地上滚了两下,眼睛沾满白灰,眨了眨,仍一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大批的军队冲入了不设防的“彭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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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如快刀切豆腐,马不停蹄的把彭喝德犁了一遍,很多人不知道什么事就死了,等军队整队,第二遍犁回来,人们才知道哭爹喊娘,四下逃跑。
军队在城里杀了两个来回,城主府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此时整个彭喝德都已炸了窝,无力回天了。
护卫队护卫着城主和公主一行人,从秘密通道逃出城,身后紧紧追了一队骑兵。
城主昙玄边逃边回头看,看着看着脸色惨变,竟像吓破了胆,也不指挥了,低头猛逃。
骑兵离城主们越来越近,护卫队一批步兵自动停下来,摆好阵势,准备迎敌。然而几乎没有滞绊一下骑兵的脚步,便被全部杀散。
陆青牙骂了句“没用的东西”,拨转马头,带着二十几名甘迟的兵杀了回去,阻挡了骑兵们大概5分钟,魁梧的身影就慢慢淹没在骑兵群里,仍能看到他奋力拚杀,但骑兵们绕开他,向着城主们追来。
城主的骑兵卫队全部杀回头,又阻拦了一批骑兵,还有三骑(JI)骑兵紧追不舍。
此时亡命而逃的人只昙玄、曹先生和公主、小刀了,逃跑时没找到蝉儿,此时也不知是生是死。
四人四匹马,跑的风驰电掣。
但骑兵越来越近。
小刀一拉缰绳,黑马前蹄腾空,嘶鸣了一声。
公主回头大叫:“小刀!回来,你打不过的。”
小刀看着公主惨然一笑,拨转马头杀了回去。
小刀抽出腰间的小刀,向着骑兵们冲刺。
小刀曾想换一把长刀来练,但陆青牙说,刀无论长短都有刀的气势,没必要,小刀就一直用这把公主送的小刀。
骑兵们看着小刀挥舞着手中的小刀冲刺,都有点忍俊不禁。但表情仍然严肃,其中跑在第一个的,已经把手中的枪举了起来。
奇变突起,小刀忽然从马上一跃,扑到了第一个骑兵的怀里,手中小刀一挥,割断了他的脖子。
小刀将尸体扔下马背,倒骑在第一个骑兵的马上,此时第二个骑兵也冲过来,挺枪就刺。
小刀将第一个骑兵的枪猛地一掷,掷进了第二个骑兵马的前腿间,马腿在枪杆上一绊,在枪尖刺中小刀前,第二个骑兵从马上栽了下去。
公主这时一回头,却看见了让她心神俱裂的一幕。
第三个骑兵一枪将小刀挑飞了起来,在小刀似乎静止于空中时,小刀和第三个骑兵间突然白光一闪,第三个骑兵和小刀一起跌落马下。
小刀在最后关头拔出了做腰带用的薄刃软刀。
“小刀!”公主大喊一声,想放缓马的脚步。
“公主,他们不能白死!”曹先生喊道。
三匹马终是没有减速,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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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退回一个月,将军冢。
时值傍晚,甘迟的士兵三三两两在河里洗澡,火堆边吃饭。甘迟却和张国强一行人在大帐听厉虎说一件惊心动魄的事。
“将军逃出来了!”
厉虎说。
大家一时都没反应。
“你是说坟里的将军!”豸迟疑了一下,失声问道。
厉虎点头。
“公主!”甘迟紧皱眉头,自言自语。
联想厉虎复活时喊的话,甘迟已知复活的将军去了哪里,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将军被封几百年,怎么……可能跑出来?”豸问。
“应该是地震……”
“是释放者的预兆。但震坏了坟,没镇魂咒,无知无识,他们也不可能跑出来?”
“其实……其实……”
“到底怎么回事!”续宏志问。
“其实是我们给他们运行的镇魂咒!”喊出这句话,厉虎神情痛苦不堪。
……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族人看守将军冢七百七十六年,可有人问过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永远是我们,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我们毫无怨言,可是,七百多年,七百多年啦!可有谁还记得我们!七百多年,每天都一模一样的日子,一模一样!我们恨死当初立下的誓言,你们知不知道,为了打发这漫长无边的日子,我的族人们想出什么法子,先是男女之欢,然后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最后甚至是母子、父女、母女、父子……”
“你们可知道,什么叫做漫长,没有尽头的漫长……”
厉虎看着虚空中的一个点。
“与此相比,被陶俑封住,无知无识得将军们倒是幸福的。凭什么,是他们犯下的错误,凭什么我们承受更大的惩罚!”
“所以你们就给他们运行镇魂咒。”
“对,每月一次,让他们活过来,再慢慢死去。”
厉虎的语气阴森森,充满恨意。
“所以他们出来后,也恨得把你的族人给煮吃了。”甘迟说。
厉虎低头不语。
“他们走了几天了?”
“三天。”
“还能追上,带我们去看看将军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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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冢是座几亩地大的巨坟,长满荒草,在坟后,甘迟们找到将军逃出来的地道,掩盖在荒草中。
甘迟和花荣拿着火把跳下,后面的人也跟上,张国强和孙幕僚没进,在洞口呆了一会儿,嘱咐了看守洞口的士兵几句,吃饭去了。
地道一直向下,漆黑、潮湿、狭窄,阴冷,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动物臊气,火光跳动得厉害。
因为是囚徒的坟墓,所以并不像皇陵,到处都预留了地道和房间,将军冢全部添实,地道之类都是哪个将军带着人从里面挖出来的。
“土扔哪去了?”甘迟想。
走了七八分钟,“哗啦”一声,前面的花荣踩着了满地的碎陶片,接着他发出一声惊叹。
甘迟跟上一看,一片极大大厅一样空间,里面堆满了碎陶片和泥土,风把火把吹得呼呼的。
一行人打着火把在大厅里巡视一圈,找到了将军出逃的原因,地震让大厅西北角形成一大块塌方,塌方下面是个大溶洞,居然还有一条地下河横穿而过,大量的泥土堆积在溶洞一角。
“塌方释放了最早的人,等这些人爬出来后,就挖出了这片大厅,解救了其它人。”
花荣说。
“这是什么?”祭祀豸举着火把,在一面墙上发现了不少条巨大的划痕。
甘迟凑过去一看,说:“记录日期的吧。”
“应该是按镇魂咒运行的间隔来记得。”大祭祀豸看了半天说,接着他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厉虎。
数数,一倒推,正好是甘迟们进入豁实枪凤的日子。
“将军!”
溶洞里面花荣在喊。大祭祀和厉虎都是一抖,显然当成了将军冢里的将军。
“下次喊我,加个甘字。”
“好的。”花荣看了看甘迟身后脸色惨白的豸和厉虎。
“甘将军,你看。”
溶洞的一角扔着无数的老鼠头和老鼠皮,另外还有十几具人的骸骨。
“就是这些东西帮他们恢复体力杀上去的。”花荣说。
甘迟点点头。
“这吃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呀。”甘迟看着人类骸骨说。
“没东西吃,从大厅规模看,不少人呢。”花荣又找了找,没有火的痕迹。
“挖土的都是陶片,东西都是生吃得,真惨!怪不得上来吃你们。”花荣对厉虎说。
处于这个环境,厉虎也才真实感受到他们族人的做法多残忍。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豸对厉虎说。
“我看你们村里不是太乱,他们怎么弄得。”甘迟问。
厉虎有点感激甘迟问这问题,他已经快无地自容了。
“最早出去的大概只十几人,他们抓了祭祀和族长,然后逼迫他们敲起召集族人的大鼓。”厉虎。
“他们指示祭祀和族长,说我们中混入要释放将军的奸细,让我们全部进族堂,然后一个一个得出来受审,其实出来一个,他们杀一个,还告诉我们出去的人已经回家了。足足一天,也没有人怀疑,直到我饿得受不了,叫小艳出去后给我拿点吃得来,小艳也一去不返,大家才觉得不对劲,一天了,已经出去的人不可能不想到给我们送吃的,但怎么也不敢想他们都被杀了,剩下的人鼓噪起来,已经迟了,留下的人太少了。”
厉虎踢着脚下一块干透后扒在地上的老鼠皮。
“祭祀和族长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也不知怎么会被他们胁迫。”
答案很快就有了。
甘迟等从将军冢出来去厉虎说的族堂,在族堂外找到一间屋子,门一开,嗡一声就飞起了一大群苍蝇,臭气扑鼻,站在门口的几人像被狠狠扇了个耳光。
张国强等味道散了一点,扒在孙幕僚后面往门里张望一下,说:“这他妈的是个食堂呀。”
房间里满地枯骨,一地污血,五六口大锅蹬在中间,飘着油花,浮着没吃完的人肉渣,房间一角堆着一堆分割出来的人肉。祭祀的五彩丝袍和族长的乌木杖都扔在地上,乌木杖全碎了,应该有过反抗。
“那个将军应该就是在这里杀人,然后立刻煮掉,给从墓里新出来的人吃。”
花荣垫着脚,循着枯骨的空隙,踩着满地凝固黑血,在屋里走了一圈,苍蝇像云一样起落,然后他摇摇头,说:“族长和祭祀已经分不出了。”
“应该就是利用煮食人肉的方法来胁迫他们两人的。”甘迟说。
“他们从来都不怕死,是族里的英雄!”
“那是因为死后能复活!恕我直言,像你们这些习惯了复活的人一旦面临真正无法挽回的灭亡,勇气其实要比普通人小得多,就好像自杀过的人,救过来就再不会自杀一样。”
甘迟说。
厉虎无语,站在房口。
“我们什么时候去追击呢?”
花荣问。
“明天,对了,你去通知一下各队的队长,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强行军,叫大家今天抓紧时间休息,另外统计一下各队病弱,单独成立一支小队,在大队伍后面慢慢跟来。”
“是!”
花荣转身跑了出去。
“厉先生,您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们一起走?”
“和你们一起走……”
“好,那就请厉先生到我大帐里,好好给我介绍一下哪位逃出去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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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统计老弱病残,被统计进去的士兵个个都羞愧难当,破口大骂,不承认。只孙幕僚和张国强是自己报名,进了后还沾沾自喜。
第二天,大部队开拔,老弱病残队原地休整三天然后跟上。
老弱病残的队正等大部队一走便把队员召集起来。
“你们!就是你们这些窝囊废!我这个优秀的队正也要陪你们一起窝囊!不要说什么生病,不是平时锻炼不够,怎么会生病?别人怎么不生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天后,你们记住,三天后,我要你们和大部队士兵一样,急行军!”
下面的队员一个个脸涨得通红。
张国强和孙幕僚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张国强一听还是要急行军,气急败坏的说:“神经病!”
来时,正常行军速度已让张国强哭爹喊娘。
这三天特别短,在张国强看来。
第四天一晃即到。一大早,老弱病残队开始上路,按着甘迟追击将军的路走,速度很快,脚不点地的小跑,一口气跑了八天,张国强和孙幕僚叫苦连天。
这天晚上,张国强和孙幕僚在帐篷里挑着脚上水泡,挑完后刚准备睡觉,突然听见帐篷外打雷一样,爬出去一看,是紧挨着的士兵帐篷传出来的,士兵打鼾。把帐篷里的士兵弄醒,还没出士兵帐篷,身后又打雷了——所有人都太累了。
两人毛病都特别多,听着打呼声怎么睡不着,只好起来,把帐篷捅了个地方。
结果附近还是有人打雷。
再捅、再捅、再捅,捅了五、六个地方,捅到了山谷的拐角里面,整个看不见队伍了,这才天下太平。
黑甜一觉,特别香。
张国强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嘴里都甜。
“找个好地方睡觉真太重要了。”他想。
看着明亮的帐篷顶,听着帐外鸟鸣,张国强想:“队长今天怎么这么开恩,现在还没来叫魂。”
张国强写意的看着帐篷顶,七想八想,还想了会儿女人,如果不是真怕了急行军,简直就要左手妻右手妾,爽一爽了,一想到急行军,张国强马上闭眼,想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他一边忐忑不安的等着队长的咆哮,这几天,这两人都这样醒来,一边努力想,赶快睡,赶快睡。结果居然又是一觉醒来。
此时天光大亮,隔着帐篷也晃眼了。身边孙幕僚还没醒,睡得口水直流,这龌龊人居然就不打鼾。
“怪了,今天休假?”张国强爬起来,出帐篷一看。
一声惨叫回荡山谷。
队伍早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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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强发现掉队的同时,甘迟也在大伤脑筋。
部队以最快速度行军,但始终追不上,先后派出去的五六组警告彭喝德的骑兵也了无踪迹,留下的暗号很快就断了。再看前面留下的马粪,距离好像越来越远。
这什么部队?这两天甘迟想得最多的问题。
甘迟本身一代名将,深知部队调拨、后勤、士兵前进速度,是指挥官除了战略之外考虑最多的东西,平时也极有研究。现在前方部队的前进速度,似乎他们的士兵不吃饭、不睡觉。
甘迟不敢轻易加快追击,现在已极限,再加快即使追上也没用,部队会累得毫无战斗力。
甘迟下令,除兵器其它的全部扔掉,被褥、帐篷、刚追击的时候就扔了,现在士兵又扔了多余的衣服,有的士兵连盔甲都扔了,部队发了疯的奔跑。
五天后,仍然没有前方部队的踪影,一度甘迟有一种错觉,其实前方根本什么都没有,但遗留的马粪,被啃吃干净的各种野果、野菜都表明着前方部队的存在。
综合各种迹象,前方部队有三千多人,像群白蚁,把沿途能吃得都吃了。甘迟的部队像第二群白蚁,把沿途不能吃得也吃了。两群白蚁在原始森林里狂飙。
然而,甘迟的这群白蚁总是摸不着前面白蚁的屁股。
甘迟两眼血红、嘴角开裂,呼出来的气火热、难闻,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没人敢和他独处。光追逐,前面的将军就快把甘迟击垮了。甘迟冒险派出花荣,孤身一人去警告“彭喝德”。然而花荣沿途留下的记号在三天后又消失了。
在甘迟快崩溃的这天,部队遇到了人。
花脚大蚊子——倭奴。
七个倭奴,神情惊恐、慌张,被绑着推到甘迟马前时,都吓得厉声尖叫,一个还失禁了,等看到甘迟,一个个又狂笑起来。
“你们有没有碰到过其它部队。”甘迟问。
“巴嘎、巴嘎、魔鬼的部队呀,他们吃了材岗君和赤尾君!”
“什么时候?”
“五天前啦!真是魔鬼呀,不讲道理的魔鬼呀!”
甘迟眉头一跳,倭奴们还不知死活的狂笑着。
“有何可笑?”
“还以为被他们抓啦。”头儿说。
“难道我的队伍就不可怕?”甘迟盯着头儿,笑容一下僵在倭奴脸上。
甘迟的手在“血鞘”上轻轻的来回***。
“让我们加入你们吧。我们很能干的,鸠山君是很好的铁匠、丸尾君木工活顶呱呱、野尻君……”头儿急急忙忙地说,被点到名的倭奴都点头哈腰,急切地看着甘迟。
……
“交给你了,跟不上队伍的话就地宰掉。”甘迟勉强压下心中杀意,指着手下一名旅帅说。
旅帅上前,把七名倭奴带走了。
“离彭和德还有9天路程,通知部队全力赶路,把肺跑炸了,也要在三天内赶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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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一场大雨黄昏时席卷而过,将群山洗的娇翠欲滴,给丛莽笼罩上层层薄雾。刚经历过暴雨的车骑将军花荣脱下身上蓑衣,挂在马上,白马疾行,身上淋湿的地方很快就被习习凉风吹干了,感到丝丝凉意。
花荣放慢马速,匆匆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又开始奔跑起来。
从昨天,山间就出现了这条小路,也不知什么人踏出来的,刚够一骑疾行,所以速度就快多了,和身后的大部队也越来越远。
离开部队已四天,前面那些报讯的骑兵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花荣并没多想。
夜幕低垂,接着慢慢、慢慢黑下来,深山里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然而这一夜有月光。
花荣骑着马,踩着满地碎玉,在丛林里急速的穿行,脸孔也在斑驳的树影里忽明忽暗。
忽然,暗器破空声呼啸而来。
花荣头往后一仰,心想:“来了。”
寒光一闪,在花荣面前划了一个诡异的圆弧,接着居然又飞回去了,没入发出的地方。
“什么人,出来!”
花荣攥紧了手中铁枪。
了无声息。
花荣警觉地看着四周。
侧面突然又响起呼啸声,花荣一侧头,又躲过去了。
花荣想着两次暗器运行的轨迹,心中一动,大喊一声:“出来,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暗器第三次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呼啸而来,目标是花荣额前两缕头发,花荣这次更无怀疑,一枪挑出,正好击中暗器,圆盘形的暗器翻滚着被收了回去,同时响起一声低呼。
“曾经是友非敌,何以今日无故袭我!”花荣对着暗器收回去的地方喊。
树影一阵簌动,一名玄衣女子出现在高高的树上。正是上次攻打倭奴时的那名紫衣女子。
“其它送信人是不是中了你的毒手,快说,否则尸骨无存。”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人家好心给你送讯,你居然口出狂言,还差点挑坏了人家的‘蝶双fei’。”
“难道你都是用暗器送讯的么?”
玄衣女子一笑,说:“人家只是想试试,你到底值不值得我给你送讯。”
花荣看着玄衣女子,尽管月高风黑,但玄衣女子婀娜的身影仍清晰可见,衣服在夜风里簌簌作响,直欲乘风而去。
花荣咽了口唾液:“如果值得,还请姑娘见告,如果不值得,本将军急于赶路,请姑娘不要阻拦。”
“如果我偏要拦呢?”
花荣语气一厉,“花荣枪下也收女鬼!”
玄衣女子脸色一变。
“好,你走吧,被杀了不要后悔。”
花荣一抱拳,掉转马头就走。
玄衣女子轻轻一跺脚,暗自嘀咕了一句:“不解风情。”
等花荣走远了,玄衣女子跳下树,轻轻削去花荣在一棵树上作的一个特殊记号。
“嗨,当兵的。你真不要命了?”
玄衣女子口说不管花荣死活,但花荣真的不顾而去,她反而又在树上轻轻跳跃穿梭着跟踪而来。
“花荣军令在身,不可不从。”
“彭喝德已于今日中午被破。”
花荣一惊,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这时寒光一闪,花荣额前两缕头发飘然落地。
花荣铁枪一收,挽弓搭箭,牢牢瞄准玄衣女子。
“你到底何人,有何企图?”
玄衣女子想必也知花荣箭法厉害,微张双手,一动不敢动。“我没企图,只觉得你一个大男人,弄两缕头发在额前飘来飘去,成何体统。”
花荣哭笑不得。
“彭喝德被破可是属实。”
“我干嘛要骗你,我们晚上才收到的消息。”
“此处离彭喝德还有几天路程,消息怎么能传得这么快。”
“我们当然有自己的办法,信不信由你。能不能把箭放下,我不习惯被箭指着说话。”
花荣松弓收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谢谢姑娘,但将军仍要去彭喝德。”说完再次调转马头。
“怎么这么固执。”玄衣女子自言自语。
等花荣跑得快看不见了,玄衣女子对着花荣的背影喊。“去也没用了,那个大美人已经被我们救下了。”
花荣只好再次调转马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玄衣女子笑盈盈的看着他。
“来,我带你去。”
好像大姐姐带小弟弟去买糖一样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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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迟部队赶到彭喝德的时候,已是一片废墟。
大火烧了几天才灭,凌晨清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胶皮味儿。
看不到边的废墟上,零星立着其它城市赶来的搜救者,祭祀在一个匆忙搭好棚子下面坐着,面前是越堆越多的尸体,不时有人复活过来,复活的多了,祭祀就集中运行一次镇魂咒。
四处都是神情麻木的复活者。不少复活者做的事莫名奇妙,其中有一个一直死死抓着一只鹅,在甘迟队伍附近走来走去。
甘迟无言的看着这一切,愤怒和不甘烧得他双眼通红。
部队解散,分头在复活者中寻找公主和曹先生等人。
下午,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
有人从刚死去的激愤的活人哪里打听到,复活的人其实已丧失了走出获实枪凤的资格。
当复活者走出获实强凤时,死亡将找上自己迟到的贡品。
尽管没有依据,但作为古老传说的一部分,这已不容置疑。
作为获实枪凤最忌讳的话题,死者和活者间最大的矛盾,没有人主动跟执意出去并顺带要释放获实枪凤的甘迟们提起。
这也就意味着陆青牙、孙幕僚们寻找出去的路的过程,也就是在寻找自己死亡的过程。
“大祭祀!”甘迟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口口声声要出去的大祭祀豸,为什么一定要制陆青牙于死地?除了别有用心,甘迟想不出其他答案。
夕阳将曾经最伟大的城市,如今最庞大的废墟照得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