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431700000012

第12章 深夜

晚霞漫天,如血夕阳一点一点地坠落于天边的地平线,不时传来几声犬吠,风中飘荡着淡淡的秸秆燃烧后的草木清香。

卫离等人已走访了数个没有被水灾波及的村镇,都是人满为患,打问之下,情况也与先前老者所说一般无二,一路行来,那螃蟹所化之人眉头紧皱,脸色越发难看。众人对他尚有提防之心,也都不说话,气氛沉默之及。终是陆大平心直口快,忍耐不住,讽刺道:“瞧瞧,都是你做的好事。”他话一出口,陈忠等人不由紧张起来,停住脚步,看那怪人反应。那怪人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虽非我而起,但终归与我有关。”语中甚有悔意。陆大平听的不太明白,奇道:“甚么叫非你而起,却又终归与你有关?”那怪人好似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半晌方道:“事已至此,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众人听的有趣,自古以来,妖魔鬼怪为祸人间的事情听的不少,这妖精要为人间造福的话到是第一遭听得,实在是新鲜。卫离想起陈忠等人募集银两的事情,问道:“陈师兄,你们筹集了多少银两?”陈忠叹道:“不过二十余两而已。”陆大平泄气道:“太少了吧。”陈忠面露苦色道:“一来时间太短,二来水灾波及甚大,能捐的早就捐的差不多了……。”孙成龙从旁插口道:“便是这二十余两银子,大半也是我们师兄弟几人凑的。”

邓环问道:“依陈师兄所见,需要多少银两方可?”陈忠心中大概盘算了一下,回道:“一万两应该差不多够了,当然,能再多些更好。”金虹惊道:“一万两!”需知当时一两银子,便已足够一户普通人家数月之需。如此大数目的一笔银两,如何筹集,确是叫人为难。

只听陆大平道:“干脆让我再去找那贪官,抄了他的家产,用来赈灾……。”话还未说完,陈忠连连摇头道:“不可,我等修道之人,凡事都要合于礼法,怎可妄夺他人家产。”陆大平正要辩解,只听卫离从旁道:“陆师兄,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再议不迟。”他心中已有计议,但心知若是当着众人提出,必遭陈师兄反对,故此岔开话题,好待晚上自由行事。陆大平已一日水米未进,早饥肠漉漉,顾不得还嘴,改口道:“好。”

好在他们所在村镇,离县城已是不远,城门虽已关闭,又怎能拦的住他们,一行人等如履平地,越墙而入,城墙守卫只觉微风掠过,没有瞧见半个人影。众人入得城内,城内要繁华了许多,行不多久,就瞧见街道边的一家客栈,四盏气死风灯笼照的门前雪亮,门前牌匾上书着 “朋来客栈” 四个大字,陆大平急匆匆冲了进去,只听门口伙计招呼道:“客官用饭还是投宿?”陆大平粗声粗气道:“先吃饭,后投宿。”那伙计又道:“客官就一位?”此时,邓环等人也走了进来,那伙计瞧见那怪人,竟要比陆大平还高了两头,配着一身绿衫,说不出的怪异,不由一楞,直到陆大平指着邓环他们道:“他们都是。”那伙计方回过神来,忙向楼上招呼一声:“客人十位,楼上请。”迈步领着众人向楼梯走去。“嘎吱……吱!”陆大平、金虹与那怪人一走上楼梯,登时压的楼梯嘎吱做响,缝隙里清扫不到的积尘簌簌抖落下去。

楼上甚为清净,只有东首靠墙那桌有两位客人,那伙计将众人领到了一个临窗的大桌前,扯下肩头一块雪白抹布,将桌椅轻轻抹了一便,招呼客人落座。又去沏了一壶茶水,给众人倒上。问道:“不知客官要用些什么?”邓环吩咐道:“拣几样你们爽口些的拿手菜式,够我们吃的便可。”陆大平从旁道:“再来一坛烧酒。”他这次下山,总算没了管束,自然要好好过过酒瘾。那伙计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不提。

卫离拿起茶碗,浅浅饮了一口,不经意间听见左首靠墙处有人道:“这次你交了多少两银子?”另外一人答道:“五两,你呢?”先前那人叹道:“我也交了五两,那混蛋县官着实可恨,借着水灾的引子,说什么是河神发怒,要用童男童女五十对祭拜,可怜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又怎能眼睁睁瞧着孩子落入虎口啊。”另外一人也叹了口气,恨恨道:“是啊,可有什么办法,听说那贪官不但上面有人,最近又笼络了一个什么本领甚高的妖道,这次要用童男童女祭拜河神的主意,就是那妖道出的。”只听另外一人“嘘!”了一声,两人不再说话。他二人说话声音甚低,只是卫离的终南道法已有小成,耳目灵敏远远超过常人,故此将二人所言一字不漏听在耳中,待听到“嘘”时,侧头向边上瞧去,只见适才说话那二人书生打扮,手举酒杯,偷偷向这边打量,不期与卫离眼神碰个正着,那二人忙回过头去,将酒杯凑到唇边,做出饮酒状。显是对卫离等小道士有所顾忌。卫离向二人微微一笑,心道:“那里来的道士,助纣为虐,为祸人间,说不得要去会上一会……。” 那二人却被卫离这一笑吓了一跳,登时记起“祸从口出”的老话,眼前这些道士与那妖道说不准有什么关系,反正看着哪个块头最大,一身绿衣的家伙便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往桌上放下几文铜钱,匆匆向楼下走去。

又过了片刻,那伙计先上了“炝黄瓜、糟冬笋、小葱豆腐、酱凤爪”四道凉菜,又将陆大平要的那坛酒给众人斟上,邓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瓜,入口只觉香辣微麻,令人胃口大开,确是不错,点头赞道:“不错。”众人听了,也纷纷执箸夹起一块尝尝,只有那怪人,学着众人模样,可是那筷子却不听话,别别扭扭的,怎么也夹不起一块,心急之下,干脆将筷子握在手心,当作叉子般,插起一块黄瓜,送到嘴中,样子实在是笨拙不堪,只见他大嘴嚼了两下,将那块黄瓜吞了下去,也学着邓环口气,赞道:“好吃。”又将鼻子凑到那面前酒杯,深深吸了口气,一副陶醉样。卫离奇道:“蟹兄,你也喜欢喝酒吗?”那怪人道:“喜欢,不过我那里这东西不多,只能偶尔喝点儿。”卫离奇道:“你从那里寻来的酒。”那怪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钢牙来,答道:“我原来呆的地方,有许多沉船,我有时进里边玩耍,找着几个坛子,里面装的就是这东西,可惜不多,我将沉船搜遍了,也不过找到十六七坛,……。”说到这里,将面前酒杯端起,先浅浅抿了一口,待得酒香充满胸腔,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众人听的好笑,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螃蟹里也有好酒的。

卫离正待问他原来呆的地方是何处,陆大平已插嘴道:“来,我和你喝一杯。”原来陆大平见了那怪人喝酒的样子,也是同道中人,兼之先前在流星河中亲自领教过他的厉害,陆大平心里对这本领高强的家伙还是佩服的,又听他也好酒 ,见猎心喜下,对他不由有了几分好感,提起坛子来,要给那怪人满上。只听他又高喊道:“伙计,拿两个大碗来,这等小杯,如何喝的过瘾。”那伙计远远应了一声,拿了两个青磁海碗给陆大平和那怪人换上。

陆大平将两碗斟满,递给那怪人一碗,二人“乓”的碰了一下,酒香四溢,“咕咚、咕咚!”,一口气将一大碗酒喝了个底朝天。陆大平大手一抹嘴唇,喝道:“痛快!”他平日里饮酒,从无对手,师弟们便是陪他,也是他喝一坛,人家喝一小碗,几时有人肯陪他碗对碗喝过。一碗下肚,豪气顿生,又将两碗斟满,说道:“有魄力,再来一碗。”那螃蟹本也好酒,只是水中沉船白酒有限,舍不得放开来喝,今日碰上陆大平这等好酒之人,如何还按捺的住,你一碗,我一碗,连续干了三碗,风卷残云般将一坛子烧酒喝了个干净。

那伙计在旁边瞧的嘬舌不已,心道:“这酒乃是由高粱所酿,虽入口醇厚甘甜,但后劲甚大,常人饮得一碗,就已是好酒量了,何况这两位客官片刻间每人喝了三碗,委实惊人。”

“砰!”陆大平酒意大发,一拍桌子,吩咐道:“伙计,再拿一坛来。”

陈忠见陆大平又要一坛,皱眉道:“陆师兄,明日还有一大摊子事,你还是少喝些吧。”他与那怪人一道,本就是不得以而为之,虽一路行来,见那怪人颇有慈善之心,可人妖殊途,对他的提防之心,一刻也不曾放松。常言道:“酒能*****。”陆师兄本就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若是喝多了,再加上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妖怪,天知道会惹出什么祸来。

卫离也劝道:“陆师兄,大家伙忙碌了一天,身子也早就乏了,不如快点吃完饭,早些休息,师兄若想喝个痛快,不妨等此间事了,大家伙再陪师兄喝个痛快。”其他几人也赞同道:“卫师弟所言及是,陆师兄,你就少喝些吧。”陆大平面色一沉,悻悻道:“喝点酒也惹出你们偌多话来,平日里你们又有谁肯陪我大碗喝酒了。”众人听得他抱怨,相视一笑,均想:“你酒量那么大,谁能陪的起你。”

陆大平又道:“算了,不喝了,你们这些家伙唧唧喳喳,搞的我一点心情也没有了。”陈忠闻言,放下心来,对那伙计吩咐道:“小二哥,受累快些将饭菜一并上来。”“是!”那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卫离见陆大平闷闷不乐的样子,转移话题道:“陆师兄,你与金师兄去寻那贪官晦气,不知结果怎样?”陆大平嗫嚅道:“这个……这个。”虽说他是为了援救邓环、卫离二人,暂时放了那贪官一马,可终究是未曾得手,大感有失面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金虹代他说道:“我与陆师兄本已寻到地头,可瞧见邓师兄所发信号,便先去寻你们了。”陆大平回过神来,恨恨道:“是啊,否则说什么老子也要先宰了那狗官。”

只听一声吆喝 “菜来喽!”菜香扑鼻而来,那伙计手托托盘,将草菇烧笋、腐皮肉卷、咸菜肉丝等几道热菜及一盆鸡汤放到桌上,又给每人上了一碗米饭,道了声:“菜齐了,各位客官慢用。”众人都忙碌了一天,闻到香气,食指大动,纷纷举箸用饭。卫离见他怪人筷子用的甚不合手,招呼伙计给他换了一个汤匙,果真好了许多,他生平第一次吃熟食,只觉得确是要比平日里生吃的东西味道好了许多,吃完一碗,也学着陆大平的样子,向那伙计伸出两根手指道:“伙计,再来两碗饭。”陆大平嘿嘿笑道:“好小子,学的到快。”那怪人嘴里塞满食物,口齿不清,咿咿呀呀道:“好……好吃……再来一碗。”众人再也忍俊不住,“哈哈!”笑出声来,不知不觉中,席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这顿饭吃了约莫小半柱香功夫,众人水足饭饱,陆大平拍拍微微鼓起的肚皮,“嗯!”打了个饱嗝,懒洋洋道:“奶奶的,总算吃饱了,伙计,客房在那里,快些带我去。”众人又随那伙计回到一楼大堂柜台处,

订了五间客房,两人一间,只是谁与那怪人住在一起,却是令人大为头疼,陈忠几人正商量时,那怪人扯扯陆大平袖子,附在他耳边悄悄道:“今晚我得回去,明日你们再去那河中找我。”说罢,又塞给他一颗珠子,接着低声道:“只需将珠子放入水中,我自会前来。”陆大平尚未来得及细问,那怪人身形一闪,绿衣翻舞,已出了客栈大门, 转眼便没入沉沉夜色中。

“梆梆……!”敲更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大街上回荡,天色已近丑时,天上半勾残月,数点寥星,散布在黑中泛蓝的天幕,显得很是孤寂寥落。

城内一座木楼二层临街的房间窗户“咯吱……吱”缓缓打开,两道人影先后翻了出来,四下略一打量,身形电射而出,有如星丸,几个纵跃起伏间,已在数丈外的民房顶上,略做停顿,辩清方向,向中心地带潜行而去。

一会功夫,二人眼前蓦地一亮,只见不远处一座占地及广的院落中,虽已是深夜,那院中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隐隐有丝竹之声飘来。二人相视点头,心知是那里了。

二人摸到近两丈高,二尺宽的围墙外,一跃而上,伏在墙头,向内望去,只见下面曲殿回廊,花木扶疏,非常雅静,原来是个花园。其中一人手指微微用力,将墙头一块碧瓦捏成数粒,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将下去。一阵沙沙密响过后,“汪汪!”犬吠声音响起,四头牛犊般大小的恶犬从隐蔽处咆哮窜出,抽着鼻子,象二人隐身处奔来。墙上二人不慌不忙,双手轻轻在墙头一撑,身子轻飘飘的飘落墙下,暂避了开去。

那四头恶犬扑到半道,气味忽地消失,顿失目标,急的团团乱转,爪子挠地不止,嘴中“喔…喔…!”不停低鸣。墙外二人在远处黑暗里,凝神倾听。只听有一人打着哈欠,不耐烦道:“大狼、二狼,你们几只混蛋瞎叫唤什么?”又有一人道:“二哥,我们还是去瞧瞧的好,万一真的有人呢?”那二哥嘟囔道:“大半夜的,都不让人睡个安生觉,哪天把你们宰了下酒,叫你们再扰老子好梦。”那几条恶犬听见主人怨言,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是语气严厉,绝对不是夸奖自己,不由大感委屈,纷纷悲鸣几声,卧在地上。那二哥抱怨归抱怨,终究不敢玩忽职守,与另外一人披上衣服,提了一盏灯笼,出来瞧瞧,那几条恶犬见主人出来,纷纷调头,扑到二人近前,讨好卖乖,二人本是一肚子怨气,被这几条家伙,四条舌头,你方舔罢我登场,不知舔了多少下,搞的脾气全无,只听那二哥笑道:“罢了,罢了,总算你们几个孽畜识趣,老子这次不宰你们就是,下次机灵些,不要没事乱叫,休息去吧。”

二人将四条恶犬赶开,提着灯笼在园中巡视了一遍,夜风拂面,星月寥寥,那里有半点异常,虽已是春季,但晚上气温还是很低,微感寒冷,正待转身回去,只听“喵!”的一声,循声望去,一只野猫从对面墙角树丛中窜上墙头,转眼间,消失不见。

二人松了口气,那二哥骂骂咧咧道:“妈的,原来是只野猫,闹的老子不得安宁。”“呸!”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招呼道:“走吧,回去睡觉。”

晚风吹的园中花草树木沙沙做响,月光越发清冷,一团厚厚棉絮般的乌云在夜空慢慢划过,将那弯月牙盖了进去,仅剩数点寥星眨着眼睛,不知疲倦地为世间万物引导着方向。

此时,朋来客栈陆大平与金虹所住房间内,鼾声如雷,陆大平忽地翻身而起,来到金虹床前,伸手轻轻推他身子,口中道:“师弟,快起。”

金虹也是一头蛮牛,睡的正香,如何喊的起来,推了半天,照旧一动不动,呼噜不止。夜深人静,陆大平不敢高喊,无奈之下,用两指夹住金虹鼻孔,不料金虹鼻子不通,大嘴张开,改用嘴巴呼吸,胸脯一起一伏,甚有规律,照睡不误,陆大平白费心机,心急之下,“梆!”的一声,用力给金虹来了个脑崩,他的力气那么大,金虹再迟钝,也终于被弹醒了。

只听他迷迷糊糊中,“啊…呜…嗯…!”“啊!”乃是金虹受痛之后的痛哼;“呜!”乃是陆大平怕他惊动别人,用手捂住他嘴所至;“嗯!”是陆大平附在他耳边说:“师弟,是我,莫要出声。”他无法答话,只好用个“嗯!”表示明白。陆大平缓缓拿开手,低声道:“师弟,随我走。”金虹尚未完全清醒,呆呆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去?”陆大平摆摆手,说道:“去杀那狗官。”他白天不曾达到目的,大是郁闷,又怕陈忠等人的唠唠叨叨,早已打好主意,趁今晚神不知、鬼不觉去把那狗官杀了,木已成舟,陈忠问起,只要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他又能怎样。

金虹总算听明白了,他对那狗官也甚为愤恨,骨碌爬起身来,穿戴妥当,就要随陆大平前去。陆大平犹不放心,轻声叮嘱道:“小声些,莫要惊动了别人。”金虹点点头,向房门走去,陆大平一把拉住,说道:“你哪里去?”金虹“嗯!”了一声,奇道:“出去啊!”陆大平指指窗户,苦笑道:“师弟,走窗户。”金虹傻笑道:“还是师兄考虑周全。”其实对陆大平来说,“考虑”二字是有的,“周全”二字却是决计不适合他的。

二人小心翼翼推开一扇窗户,提气轻身,翻将出去,陆大平回身将窗户虚掩,惟恐发出一点声响,好在他二人去过一趟,尚还记得大概方向,夜色中,好似两只没有翅膀的大鸟,向县衙方向掠去。

残月无踪,晚风徐徐,花园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黑暗中,两人去而复返,四道劲气,分别射向那四头恶犬,电光火石间,方位丝毫不差,四头恶犬未及叫出声来,已被击晕了过去。二人身形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落到园中的一棵大树上,稍做停留,觑准落脚点,几个起落间,已到了另外一个院落,落在一座耳房上,二人刚伏好身体,便听得下面房门“吱呀”打开,走出两个人来,步声轻盈,二人探头瞧去,原来是两个丫鬟,分别提着一个食盒,向前院走去,二人缀在身后,尾随而去。穿过一道回廊,绕过一座池塘,又过了两个院落,来到一座大堂前,走了进去。先前听到的丝竹之声,就是从眼前堂中传出来的。二人潜至堂侧,轻轻将窗纸捅了一个窟窿,向里瞧去。

只见几个年青女子跪坐在堂中软榻上,两个怀抱琵琶,一个吹着洞箫,还有一个弹着古筝,正在合奏曲子,萎靡之音不绝于耳,几名红罗绿绮的女子踩着拍子,花蝴蝶般穿梭舞动。正对面摆满菜肴的案几前,座着两人,一个矮胖如猪,身着官服,显是那县官了,另外一个身着藏青道装,年纪三十多岁左右,面皮白净,颔下三缕乌须,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在堂下女子身上转来转去。那县官举起酒杯道:“既如此,就有劳仙师了,本官先干为敬。”仰脖将那杯酒干了。那道士干了杯中美酒,放下杯子,轻抚颔下长须,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包在本道爷身上,定叫那两个小贼来得去不得。只是……。”那县官听得他一口应承,喜出望外,亲自起身拿起酒壶给他斟酒,不料他又道出“只是”二字,这可是有关自家性命的大事,不由失神,酒已斟满,他尚浑若不觉,道士笑道:“施主,酒已斟满了。”那县官方回过神来,讪讪回座道:“仙长有何吩咐,但请直言,下官能力所及,必不使仙长失望。”那道士口中说着“只是……。”眼神却向堂下众女望去,那县官察言观色,他的官位本就是花钱买来的,自然猜到道士想法,放下心来,忙笑道:“仙长看上她们,乃是她们莫大的福气,今晚就让她们陪伴在您左右,聆听教诲,如何?”那道士“呵呵”一笑,轻描淡写道:“听说施主新得一女,颇为美貌,道爷我却无缘得见,甚憾啊!”那县官不由一楞,心道:“他怎么知道的,我不叮嘱下人严守口风了吗……?”那道士见他面露难色,叹道:“施主既然为难,想必是对那女子十分喜欢,道爷我又岂是夺人所爱之徒,我所炼丹药,尚差两味主药,十分紧要,明日便起程去寻,十日后定当回来,顺便去寻那两只小狗宰了便是,施主还请放心。”

那县官沉吟不语,心中暗自道:“你说的好听,你又不曾见过那两个小贼,却到哪里去寻他们。还什么十日后定当回来,万一那两个小贼明日就杀上门来,叫我如何是好,可那女子,貌美如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抢来,自己还未享用,实在是舍不得送人。”思来想去,正为难间。只听那道士又道:“今日天色已晚,道爷也已尽兴,不如散了,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日道爷也好上路。”他心知那县官贪生怕死,成心给他施压。

那县官咬了咬牙,终究是自己性命重要,女人吗,可以回来再抢,性命可只有一条,念及至此,陪笑道:“仙长说笑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那女子外表虽是柔弱,性子可是刚烈的很,动不动便要咬牙自尽,搞得下官无计可施,只好命人严加看管,慢慢管教,仙长既然喜欢,下官求之不得,一会儿命人送到仙长房中便是。”

道士闻言,喜道:“如此说来,那女子还是个清倌人了。”县官点头苦笑道:“是啊,不知仙长明日之行,那个……?”道士击掌赞道:“妙极,甚合我意,哦,采药之事么,让我徒儿去做也是无妨。”县官暗暗骂道:“什么东西,刚才还说十分紧要,现在又无妨了。”可自己有求于他,又怎敢揭破。他今日在翠红楼中得报:“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年青道士要取他性命,本是不已为意,自己乃是一方父母官,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怕区区两个小道士么!可后来又听说那两个道士竟是神仙般人物,顿时慌了手脚,自己虽说是人多势众,恐怕也挡不住这种传说里的家伙吧,苦思之下,登时想起住在自己府中炼丹的道士来,以前曾经见过他的手段,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如他肯帮忙,自己还怕个什么。” 当下匆匆转回府里,只是那道士却外出未归,问及他的徒弟,得知晚上方能回来。候到深夜,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了回来,急忙命人故整治宴席,于席间将此事与那道士说了,委屈求全下,总算达到目的,当下强做欢颜道:“那就有劳仙长了。”那道士摆手道:“放心,在下就在房中静候佳人了,告辞!”他在那女子被抢入府时,曾见过一面,一见之下,垂涎三尺,早就有心将那女子偷来享用,可当初他施用邪术,震慑县官,助他搜集资质上佳的童男童女,来修炼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宝,时到今日,还未搜集齐备,尚有用那县官之处,利害得失下,心存顾忌,不敢多生事端,不料天遂人愿,县官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笑纳之理。

县官既已允诺,他色心大起,再也按捺不住,即刻告辞。县官目送他出了大堂,重重跺了两下脚,在堂中转了两圈,颓然落座,命道:“来人,将前日掳来那女子送去…送去道长那里。”

窗外二人听得里面狗官与那淫道对话,将强抢民女等诸般恶行当作儿戏一般,只言片语便可能葬送了一个清白女子的终生幸福,心内愈发愤怒,不敢再做迟疑。夺门而入,手指连弹,“哧、哧…”,指风大做,“扑通、扑通!”堂中众人不及反应,俱已应指而倒,那狗官也被一指封了穴道,心知来了仇家,顿时面无血色,倒在地上。

同类推荐
  • 斩仙逐道

    斩仙逐道

    本书书名已改,新书在玄幻分类《战血怒》,只好麻烦喜欢本书的朋友转战阵地了,十分抱歉。逐道巅峰,以武争雄。笑到最后才是胜利!看主角如何以刀作笔,谱写出属于自己的传奇!
  • 剑城

    剑城

    万年之前,天道大劫!群仙就毙,九霄崩塌,从此仙人不现于世。万年之后,罗浮山下,谭飞穿越成了一个末流门派的弟子,却意外得到上古仙城入体,从此踏上一条惊心动魄的修真道路……
  • 乱世兵车行

    乱世兵车行

    中州之地,烽烟四起,战事连天,少年孟宗竹随父入世,意欲平息战乱。但是在无意间卷入到“兵车行”的事件后,他的命运彻底改变。世间传说,只要找到所有的“兵车行”便可以进入终极之地,找到长生与仙神之道。于是群魔乱舞,各路牛鬼蛇神开始粉墨登场。孟宗竹处在其中,身不由己,他只能不断与命运抗争,在这乱世之中逐步强大......
  • 古卷传说

    古卷传说

    就像人有生老病死一样,宇宙也有成住坏灭。在整个宇宙行将灭亡的前夕,心有不甘的众神想要勉力自救,开创史无前例的辉煌造化,走进根本不属于他们的未来。他们能成功吗?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人能修炼成仙,仙人之上还有圣人,圣人主宰三界,掌控万物。圣人之上呢?三界之外呢?
  • 修仙智能套装

    修仙智能套装

    要修仙?看装备!仙葫?仙炉?仙鼎?仙丹?仙剑?仙符?一切,尽在修仙智能套装!一套修仙史上最全最强智能套装,一出修仙界中少年另类成长史。丹药符阵,神兵仙器,吸纳灵气,上天入地,都是浮云。易剑在手,鼎丹在心,便看我如何啸傲四方,横扫宇内!“倚天把剑,以观沧海;斜插芙蓉,而醉瑶台。吾志已定,何人可挡?前方之路,唯勇往而直前!阻我,必斩!”立于雪峰之巅,少年剑指苍穹,凝成永恒之势!
热门推荐
  • 魂族战天

    魂族战天

    边关重镇北武关是帝国对抗妖兽一族的最前沿,而北武关内部的商贾杨家的二少爷杨峰,由于天生的经脉损伤,不能修炼武技,每天是只能打猎寻欢作乐,可是忽然有一天杨峰在寻常打猎之时突然发现普通的稻草人竟然如同有了神智一样暴起伤人,由此引起了种种奇怪的事情,杨峰的身世成谜,到底是如何?
  • 极品修真懦弱少年

    极品修真懦弱少年

    上一世他一生懦弱,一生无奈,愤怒?一次意外!使他重生这一世他要站在世界的顶端做世界的王穿越在大千世界任我行!
  • 惑妃倾君颜

    惑妃倾君颜

    想我夏清伤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却被一把短剑带入混乱的时空。一个逼婚,一个强娶,还有一个明面上待我极好,暗地里却要至我与沼泽。我该何去何从,该作何选择,才不至于辜负,我这一生爱恨情仇……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宝贝我们天生一对

    宝贝我们天生一对

    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小茜刚刚毕业实习进入了全市TOP1的房地产公司-龙腾企业,而他也是被迫回国,以了解自家公司状况为理由从新手入手的总经理身份,不知情的小茜并不知道所谓的总经理就是操控这家公司的未来总裁,在彼此的好感中逐渐进入了爱情长跑。。。中间发生了第三者的插足,他们能否坚守爱情?拭目以待吧!
  • 缘因何起

    缘因何起

    弱水三千,只取茵茵一瓢饮。肖何说,再美的风景也敌不过茵茵一笑。
  • 妖孽老公太冷血

    妖孽老公太冷血

    她原是他兄弟的未婚妻,她一直以为,与他不过是路人,但在相见那一刻,命运似乎已经有所安排了,他们,注定纠缠不清。“骆曜笙,要怎么才能放过我?”她一双本明亮动人的眼眸,此刻漆黑得犹如无底洞,里面只存有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木讷空洞地望着上方,薄唇轻启,“放过你?哼!这辈子你都别想!”他冷笑了一声,霸道地宣示道。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想要逃走?简直是妄想!
  • 汉武帝北击匈奴

    汉武帝北击匈奴

    《中国文化知识读本》是一套旨在传播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提高全民文化修养的大型知识读本。《中国文化知识读本:汉武帝北击匈奴》》以优美生动的文字、简明通俗的语言、图文并茂的形式,向你介绍了汉初的休养生息政策与汉匈关系,汉武帝以后的绥抚政策,汉文化对匈奴的影响等有关内容。
  • 梵网经忏悔行法

    梵网经忏悔行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魂穿北越:残妃要休夫》

    《魂穿北越:残妃要休夫》

    [此坑已搬家,点击笔名有完整版]糊涂鬼君勾错魂,淳于冰大闹鬼府,大骂鬼君是千年老鬼,犯了鬼君大人的禁忌,鬼君口头承诺给淳于冰找一户好人家投胎,没想到却是让淳于冰的灵魂附身在古代一个同名同姓,被信王北霖炙抛弃且残了双腿的女孩身上。为了能再死一次,好去鬼府找那个不讲信用的千年老鬼算账,淳于冰整天算计着怎么才能不痛苦的死去……
  • 龙魂魔尊

    龙魂魔尊

    九灵大陆,弱者苟活,强者为尊。魂武一途,尸骨累累,九死一生。少年李杰,脚踏九幽魔狱,身背始祖龙魂,强者一怒,气动山河,魂破乾坤,登临天下,这一世,他叫龙魂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