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乎,转眼已经过去整整八百年。
光阴似箭,物是人非,多少英雄豪杰尽逝,只化作一掊黄土。正所谓,成,化作土,败,亦作土。
嘉星烟雨楼名闻天下,不过揽秀园这几年的风头却渐胜烟雨楼。揽秀园古称梅溪,景观独特,素有“揽秀八景”之妙:梅溪月印、竹里茶烟、三峰招翠、西湖暮泛、曲流春涨、厌径疏篱、苏桥积雪、西亭晴云,而铁枪庙则为景中之眼。
当日破败不堪的铁枪庙历尽沧桑,几经整修之后依然存世,而且香火日盛,远胜当年。
铁枪庙外有一片树林,长得郁郁葱葱,情侣们时常三三两两地漫步其中,此时天色渐晚,情侣们大都早已离去,毕竟再浪漫的树林到了晚上也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快点快点,啥辰光,再不走公园就要关门了。”女人有点不耐烦地催促着。
“好好好,这就走。阿玲啊,记得明天到银行取点钱给我,最近手头有点紧。”男人猥琐地道。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女人有点神经质地尖叫道。
男人一手搂过女人,女人挣扎几下,拗不过,只得靠在男人身上,眼睛却看在别处。
不经意间,女人见到不远处的地上伸出一只手,正待细看,那手却突然不见了。女人受到惊吓,指着那个方向,尖叫道:“手!手!”
男人顺着女人的手指尖看去,什么也没看到,正想嘲笑女人的大惊小怪,却听到地下传来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是人的喘息声。地下怎么会有人的喘息声!男人和女人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紧张地抱成一团。
喘息声渐渐消失了,男人和女人的神经随之放松,两人彼此用自嘲的目光对视了一眼。突然,地面出现了无数的手影,泥土像喷泉一样向上涌出,再过一会儿,一个黑呼呼的影子从地底跃出,仿佛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鬼魂。
男人和女人齐叫了一声“鬼”,表达了心中的想法之后,双双晕倒。不过聪明的读者们早已想到,这当然不是鬼,而是我们的男主角杨康。杨康在地下沉睡了整整八百年,终于苏醒过来。
杨康看着地上晕倒的一对男女,奇怪地打量一番,再看看自家身上的一袭长袍,莞尔一笑:“本以为是黑甜甜一觉而已,却见这世人服饰变化如此之大,想必的确过了几百年。只是不知如何到了地下,方才若不是用上九阴白骨爪,定要给活活闷死了。”
杨康四下察看,看到不远处隐隐有座庙宇,便施展轻功飞掠过去。待到庙宇跟前,杨康定睛一看,庙额匾上分明写着“铁枪庙”三个大字。当然,额匾上书写的是繁体,不然我们的男主角此刻就要犯迷糊了。
此时揽秀园已到下班时间,铁枪庙也是大门紧锁。杨康见四下无人,一捋袍角,双脚一蹬,轻轻跃入庙中。
铁枪庙是园中之庙,僧人和管理人员在园中另有住处,晚上庙中并不住人,因此这个时候杨康可以尽情地在庙中走动,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借着天边的余辉,杨康发现庙中竟然供着两尊神像,不禁一笑:“想不到多少年后,铁枪神尊竟然出了两位,不知除了王彦章,还有哪位大英雄能享此神位。”
杨康走近一看,只见两尊神像面前各竖着一块神牌,王彦章的那块写着“铁骨神枪王开国”,另一尊神像前应对写着“精忠报国岳武穆”。
“原来如此。”杨康点头称是,当即撩起长袍,跪在那神像前道:“岳飞将军忠孝义勇,世人无不为之景仰。当日我杨康还是完颜康之时,便视将军为楷模,发下中兴大金的宏愿,誓尽平生之力北平蒙古南灭大宋。可叹造化小儿弄人,正当完颜康大展宏图之时,却得人告知,我乃汉人,姓杨名康。奈何,奈何,为之奈何。”说到此处,杨康语带索然、神情萧瑟。
杨康立起身形,转向王彦章的神像,正要作揖问候,忽听外面似有人声传来。杨康左足一点,右足一探,隐入神像背后,从两尊神像之间偷偷察看动静。
门外一阵锁响,“咯吱吱”,大门渐开,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庙中。
“老七,家伙都准备好了吧。” 前面一人沉声道。
“老大,都齐了,笔记本电脑、超声波探测器、树龄速测枪、红外标识灯、遥控飞机,全部调试过了,没问题。”后面一人流利地回答着,竭力表示自己的办事能力:“还有洛阳铲一刷全新,都是洛阳氓山陈记的正宗货。”
刚听了两句,杨康眉头大皱:“看来此处仍是嘉星境内。黄昏日落之时,不知此二人要做何勾当。”
原来,这两人讲的是嘉星话,而杨康除了金国话外,只会讲当年的中州音,也就是南宋时代的“普通话”。嘉星话隶属吴方言语系,不如苏州话糯软,也不像宁波话那样呛人;中州音却属江淮语系,今日南京话便由之演变而来。这两种口音本来差异就大,何况中间还隔着八百年呢,刚才两人的话杨康自然是一字不懂。
所幸杨康这时仅发现口音有别,若他能听得懂嘉星话,想必此刻更是一头雾水。
杨康正在摇头暗叹,那老大又道:“老七,办得不错,快把东西取出来。”
老七快步走到大殿里角,从腰间取出一柄短铲,对着一块石板使劲撬开,石板下面竟然是一个大洞。
透过神像间隙,杨康隐约看到洞里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正在疑惑之间,只听老大低吹一声口哨,门外又进来五条人影。杨康不知何故,连忙运起爪劲,暗自戒备。
那老大对众人道:“动作要快,恐怕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了,今晚一定要找到杨康墓藏。”
一个长相精明的家伙道:“老大,一个晚上恐怕来不及吧。”
老大道:“老三放心,老二已将大致方位推算出来了,老二你来说说。”
一个长得老谋深算的家伙接道:“好,各位弟兄,经过我三年来的测算,铁枪庙正南这片树林,就是传说中杨康墓藏所在。当年,大侠郭靖因怕汉人侵扰杨康之墓,自己又不便亲手阻拦,便令人移植树木,设了座小九宫八卦两仪阵,隐隐护住杨康墓穴……”
“啊!有阵法!那哈办!”长相精明的家伙惊呼:“这些古阵法实在……”
“阿污勒!”老大瞪了精明的家伙一眼,吓得他将后半截话给吞下去了。
“不错,小九宫八卦两仪阵的确历害,不过今天它却不值一提!”老二老神在在:“七百年前,郭杨后人式微,阵型无人打理、杂木丛生,阵法早就破了,任意通行绝无问题。对了老三,上午你不是到树林踩过点吗?咳,咳,我来谈谈今天的行动步骤……”
下面就是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的全盘计划:
第一,先用树龄速测枪测出树龄超过八百年的树木;
第二,同时对上述树木用红外标识灯进行标记;
第三,通过遥控飞机高空间测,将红外标识灯的间测图像发送到计算机;
第四,用计算机计算出阵眼,并由遥控飞机向地面作出指示,杨康墓藏肯定就在阵眼;
第五,使用超声波探测器在阵眼范围内探测出空穴;
第六,大家操洛阳铲上。
“大家都明白了吗?”老大道,众人皆点头。
“明白了还不赶快行动!千万不要惊动公园的人!”老大接道。
众贼连忙拖的拖扛的扛,将各种器具带出庙外,老七走在最后,“哐啷”一声随手将门关上。
众贼一惊,转头盯着老七,老七吓得头一缩,下意识里又要掏钥匙开门。老大一把夺过钥匙装进口袋,手向前用力一挥,众人纷纷钻进树林之中。
“乌合之众!”杨康从神像背后转出来,摇摇头道:“这些江湖末流,武艺低微,实在不堪一击。只是不知这些人的底细,还是能避则避,重出江湖当小心为妙。”
方才听了半天嘉星方言,杨康并不知道七贼商量着要挖自己的墓穴。不过,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会勃然大怒。因为杨康并非转世重生,只不过一觉八百年而已,“杨康墓藏”对他来说,跟前天坐过的板凳昨天路过的桥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此时夜色朦胧,月亮还没有爬上云端,天上有些浮云,星光若隐若现。黑夜中,空旷的远处有几片地方显得特别亮堂,那是揽秀园员工宿舍区的灯光。杨康此时身在四闭的铁枪庙中,却没有发现外面的情况。
杨康抬头望天:“天色已晚,如此荒郊野外,不如在这铁枪庙中暂歇一宿。开国伯、岳武穆在下叨扰了。”
杨康捡起几个蒲团,放到神像背后作床,和衣而卧。看来,我们的男主角打算把全国著名的旅游景点,当作他今晚的露宿地了。
不知睡了多久,杨康忽然从梦中惊醒。八百年一觉,许多事对别人来说是陈年旧事,甚至是野史传说,但对于杨康却依然是昨日之事,历历在目。杨康有个无比幸福的童年,十八岁前后却多灾多难,清醒时他可以告诉自己八百年物是人非,不必再陷于宋金之争难以自拔,睡梦中却不由自主地忆起前尘往事。
“念慈,念慈,枉你对我痴心不悔,我却无一以报。”杨康站了起来,整整长袍,走出大殿外。
殿外月朗星明,草丛深处,间或传来几声虫鸣,杨康回忆梦境触景生情,不禁吟道: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人俏俏,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岳武穆,想不到你这首《小重山》,此刻却能道出我的心情。”杨康正在感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长吼,声音中夹带着几丝疑惑、几许悲伤和几分愤怒。
杨康遁声掠去,只见树林当中站着几条人影。借着树林遮掩,杨康快速移动身形,走近一看原来正是先前庙中的七个人。
七贼围着一个土坑,手里各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呆立无语,仿佛给什么东西吓傻了。
“娘希匹!这杨康墓早给人挖透了!”老大环视众人,厉声喝道:“是哪个草狗泄漏的消息,看我不活扒了他。”
老三道:“老大,您可不能怀疑我们,您和二哥制定的计划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
众人将目光转向老二,只见老二失魂落魄地道:“高手啊高手,我以为晚上才能盗墓,原来白天也是可以的,真的。”
老大道:“老三,早上你踩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老三连连摇头道:“早上还好好的,不知为什么晚上这里多了个大洞……”
老二在一旁拖住老三道:“高手啊高手,我以为晚上才能盗墓,原来白天也是可以的,真的。”
杨康一旁奇怪地盯着七贼,暗付:“这些人怎么围着我破地而出的地方傻站着,莫非他们是铁枪神尊在人间的使者,来此接引我的?”
老大沉吟片刻道:“老三、老七,你们两个下去看看,有没有剩点什么东西。这哪个毒头挖的墓,也不用洛阳铲,跟抓土机作业似的,没有一点专业精神。”
老二踱过来傻笑道:“高手啊高手,我以为晚上才能盗墓,原来白天也是可以的,真的。”
老大不耐烦地抓过老二,随手在他后脖上一斩,老二配合地昏倒在地。
杨康看得直摇头,他越来越不懂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老大!老大!”老三手里举着一样东西,边叫边爬上来:“这东西上刻着《九阴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