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慕容清明的指令,卢忘川调动军队将那一片谷地团团包围,尽占据至高点。最中心的不利位置,赫然可见得一个单薄的身影。
瞬间有数百名兵士举起弓来,箭头上燃着火。山上凡能站脚的所在都有人,无不手持着兵器,除了强弩硬弓,还有多种样式的刀剑大锤,黑压压一路全都是兵士的青藤战甲与冷冷刀锋,蔚为壮观。有一只大手在空中半扬,像似迟疑片刻,便断然挥下。号令一发,刹那箭雨流火伴随着石块和杂物一齐向谷地夺去,站在中心的孤单身影俨然已成众矢之的。电光石火间他眼中整个天上如神女散花一般铺天而来全是致命物件,这一秒都奔他索命而来。
满谷荡起大片尘土,箭杆嗤嗤燃烧着,火苗慢慢熄灭,一个小卒咬着嘴唇向下看了看,刚才的目标点已被各种兵刃、箭杆和土石堆满,成了一个硕大的小山包,上面的火苗把石头烤得发黑,好象给死人上供的馒头一样。
‘砸中了?‘
他自言自语着,忽然发现自己的垂直高度,刚才晒得太久,现在经高一吓,头脑晕旋,向下便倒。
楞里有一只手突然揪在他的领子上,将他拉了回来,算是真正捡了条性命。小兵吓得嘴唇发青,坐在地上呼哧半天,虚汗直冒,举头看见刚才在谷里被众人瞄准的男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吓得手脚并用像狗被打了一样朝后倒爬两步,跪在地上邦邦地连磕了五六个头。
‘家主!多谢家主救命!多谢家主救命‘
慕容清明极为受用,过瘾样地把浑身上下掸了一遍,对着正在走近的卢忘川道:‘我身上可有蹭脏吗?‘
原来今日他突发奇想,想要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在乱箭中全身而退的手段,便不顾军士操练,强令卢忘川领了士卒排开阵脚来刁难自己,几百人在山上布开,各持兵器一起攻击,刚才虽然箭雨流簧密布如织,他却快了几秒早就跳出原点,在山上几经纵跃就轻易逃脱。这个道道儿之前他已经玩儿过数次,卢忘川巴望着哪支箭能走了眼轻蹭他一丝皮肉,也好教他悔改,无奈总不得计。
‘已过晌午了,兵士们都要吃饭,你若玩儿够了,就放了他们回营吧。‘老管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已不是当初的年轻书生,多年来为照顾慕容清明操碎了心,虽然身板尚还硬朗,但已无法长时候奔劳,方才他暴晒良久,又从谷地一侧顶跑来,已经是劳苦不堪了。
慕容清明还没有耍得尽兴,琢磨着再用个什么法子活动活动筋骨,却须要把这烦人的老家伙赶回府里面休息去。这一抬脸便见得一骑快马恰时飚来,顿时心下大悦。马上之人满脸胡子,贱肉横飞,身后横驮着一个口里塞着布条,手脚都绑得如麻花一样的女孩,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倒垂在马侧,看她还在尽量挣扎,可却是徒劳。
马上的胖子骑至慕容清明面前,将匕首一挥,削断背后几根绳索,一只胖手在女孩背上一抓。毫不费力地提了起来,将她兜到面前,如丢杂物一般向慕容清明一丢。卢忘川深知少爷脾性,定然不会去接那女孩,便抢前半步把少女接在怀里免得她受伤,没想到胖子用力太大,女孩手脚依然被缚动弹不便,倒来将卢忘川撞了个趔趄,。
‘钱拿来。‘
胖子在马上傲气得很,似乎全不畏惧慕容世家的势力,这张狂之态也就只有此时在慕容清明听来像是舒心曲,他便即掏出一袋银元丢给胖子,把女孩口里的布条拿了出来。见她小脸稚气不脱颜色秀美,不顾她挣扎,又把她头上乱发一一拨到耳后。少女年纪还小,被他这一弄,羞得满脸是红,在卢忘川手上拼命扭动,忸怩之态使得老管家极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
‘我说慕容公子,这钱数不对啊!‘
胖子不知何时点了一根烟袋叼在嘴里,手里撮着那袋银元,全倒在手掌上一个一个排点着。
‘一个,两个,三个``````数来数去都是三十个,这个月我可是给你送了五十一个姑娘啊!‘
慕容清明听他说五十一,顿时变了脸,暗想奇怪,为何我只上手二十九名,还多给了他一块银元,他却这样说?哦!是了!这老东西!突然大悟,便从手指上捋下一枚戒指丢了过去,道:‘还有这个,以后用心为我办事,好处少不了你。‘
胖子张手抓着戒指,张开五指时候被那大块宝石的光狠耀了一下眼,随即呵呵笑起来,一张肥脸团成了几个大小不同的包子。
‘爽快!我就爱和您这样的贵公子做买卖。不过最近符合您要求的姑娘越来越少了,以后难度越来越大,这个价钱``````‘
‘钱不是问题,只要是有,只管带来。‘
胖子得了他的应,叫了一声好说,便转马而去,他今日就为勒索钱财而来,眼下转瞬就多赚了一倍好处,自然知道见好便收,抓紧时间再去招揽生意。
卢忘川见胖子远去,心里正在思忖如何向慕容清明交代。没想到本已经准备迎接*,他却只是极其平淡地问:‘那二十一个姑娘,可是你做了手脚私放了?‘
‘少``````少爷,是我。您这样做,实在是忒缺德。‘
‘这不用你管。‘
慕容清明只说了这一句,心情如暴雨雷电突至,瞬间变糟。仅用三指捏住女孩的下巴,把她的脸扭过来,见她好象又是娇羞又是怒。以往心情好时,也许觉得这般表情还是可爱,可是今天心情烦躁,见她时候,心里却在骂卢忘川,立时没了好颜色。
‘你几岁了。‘
他冷冷地问。
少女怒而不答,似乎自知自己娇媚可人,还有意与这风liu无度的少爷斗斗气。
‘我问你,几岁了。‘
他说着,手下加了力,把女孩的下巴捏疼了,少女怕了,战战兢兢地说:‘十,十六``````‘
慕容清明暗咬钢牙,撤开手指啪地就是一个巴掌,把少女从卢忘川怀里打落在地上。卢忘川吓了一大跳,直怕把女孩摔坏了,还想伸手去扶,却又不敢。女孩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大哭起来,卢忘川急得直顿足,叫道:‘唉呀呀!造孽造孽!你这个孽种怎么会变成这样!与畜生何异!天神保佑!天神保佑!‘
‘把嘴给我闭上!吵死了!‘
经不住前面一番蕴怒,慕容清明终于暴跳起来,他自小尊卢忘川为仲父,平时至多玩笑小闹,断然也不敢向他大吵。眼下这帮人似商议好一般齐来触他霉头,没处出气,便赶去在女孩身上狠踹一脚,踢得她滚了几个滚,撞到刚才被慕容清明拉起来的小兵脚下,一下子昏了过去。
谁也不敢出半个声,卢忘川被他这一震也闭了嘴。那个小兵更惨,脚下有块尖石硌着,还没踢开就被女孩压在脚面上,这一紧张直觉得抽筋,却不敢动一下。
‘十六!老子要你带的是十七岁的!‘
慕容清明朝着胖子离去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又转向卢忘川双手直挥舞着大吼起来:‘十七!十七!不要十六的,也不要十八的!‘
他喊完,觉得累了,大口喘气,方才箭雨中完身而出并无半点变色,一刹那就被人惹得像充了气的河豚鱼一样怒火暴膨,现在倒好象是用尽了精力,眼瞪得滚圆,目光逼得卢忘川不敢看他,他瞪了半天找不到对手,目光又去寻那小兵。
此时兵士都已经集合在一起,只有刚才那个小兵保持一脚向前伸着踢石头的状态,脚尖上翘,还勾抬着少女,丝毫不敢乱动。此时穿着藤铠的兵卒已经列成一个方队,中间却空出了一个空缺,显得很是可笑。小兵已经注意到同伍的兵士都在斜着眼睛注意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家主方才心情畅快,救了自己性命,现在突然间发了邪火,把自己再丢到山下去也不一定,手脚虽不敢动,却吓得肝胆都抖了起来,两眼闭紧,不愿睁开。
卢忘川素来知道少爷这脾性,自他懂人事开始,每年必要找无数少女,而且每天都换从不重复,别的毛病还好,独这一点让卢忘川十分头疼。任一人是暴戾凶残或者不思进取,总会有办法悉心调教,可对于赫赫有名的世家来说,家主竟然爱好这一道伤身又害人的荒淫之癖,着实让人觉得无面统领群雄。
慕容清明我行我素,从不肯虚心听从别人教诲,起初几年卢忘川当他是少年风liu,只是草草批评几句,不想他却愈演愈烈,大有将消遣变为事业一般无止无休,只要上chuang必有女人,而且无一例外必是处子。人都说他遇到可动心的女人必会安定下来,可多年下来,见他只要初ye之后不问其他,一概弃之,本来好的揣测也都不攻自破了。
起先那些姑娘是慕容清明十七岁时候卢忘川以征婚的名义在百姓的儿女中选来的,可他却似乎毫无兴趣。直到一天卢忘川在街上看到一个穷人卖自己十二岁的女儿,觉得可怜便买回府来做丫头,结果不到半月,正撞见慕容清明在房内与那姑娘做苟且之事。老管家以为少爷动了心,正在张罗婚事,不想慕容清明翻脸不认。自那之后,此事源源不断,有些女孩才刚刚七岁,被他弄过之后流血不止便一命归西。卢忘川苦无对策,只能叫人花钱把一些穷人家的女儿暗地买来,免得百姓知道了真相失了民心,可一来二去,他的毛病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坏,生生的从几个贩子手里买起姑娘来了。
此事府里已经是上下皆知,可男人看来,好色这是再寻常不过,只是有些太过荒淫。府里的丫头却都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被他祸害,可他倒是有严格要求,不会轻易下手,所以一时相安无事。不过时间久了,慕容清明就在帝都多了个不雅的诨号--处子杀手。
日头极烈,卢忘川看见慕容清明头上冒汗,也隐约觉得心疼,轻声说:‘不如```````早些回府吧,兵士们也要休息。‘
一遇他冒充慈父,再大的火气没法不心软,慕容清明心里把卢忘川骂了几遍。突然想起正经事,低声道:‘早暗阁的事,你可安排好了?‘卢忘川不敢怠慢,连连点头称是,此时慕容清明的心里才算稍微舒服一些,看了一眼正在等自己发令的兵士,又看了一眼独自傻站的小兵,大步带风跨到他面前,道:‘你叫什么?‘
‘回,回禀家主,俺叫,叫,叫邹大牛。‘
小兵说话也哆嗦起来,一时叫苦不迭,后悔不该入伍,后悔不该出生,只等着慕容清明把自己丢下山去,脑子里尽想的是自己的头撞在石头上开花。
方才暴跳如雷的慕容清明,此时却木住了,深情严肃,眼前这小兵浑身筛糠,吓得不敢睁眼,却怎么不是让他想起了当年在二十六世子中那个常被父亲责骂鞭笞的小孩?那一种恐惧,和绝望,以及心里埋藏的侥幸和破罐破摔心态,种种都涌了上来。
是什么,让慕容清明在一夜之间发了斗志,成就了今日的新家主?
颈上的伤痕,就这么忽然之间,不深不浅地刺了一下,却是在他的心里。
‘这女子归你了。如果我刚才把她踢伤了,叫世家的医生给她治。‘
他说完便使了个影遁纵,倏地不知去向,甚至快得没人察觉到他的语气,注意到他的表情。
方才列队的兵士见他变不见了,这才敢跑上来把这小卒围住,一拳拳轻垂在他肩膀上,恭喜他白白捡了个美貌媳妇。邹大牛颤着睁开眼,看着周围的人和脚下的姑娘,忽忽悠悠地觉得头重脚轻,好象今天生了一场大病掉了层皮,腿脚下被风一吹忽然发凉,原来已经尿了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