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冰!”石野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睚眦欲裂,猛地扑了上去,势若疯虎。他的左手呈现出一种雪亮的金属色泽,浑不似血肉之体。
强盗中校只受了点小伤,背后肌肉群自动收缩,封住了伤口,连血也没有多流一滴,石野心神大乱,正是如他所愿,也不回头,反手就是一剑。石野不闪不避,银亮的左手倏地抓住了剑锋,发出“当”地一声脆响,宛若金石交击。强盗中校一怔,绝料不到他的手掌竟然坚硬至此,随即猛地的一抖,巨剑急速震动,石野的左手虽然硬若铁石,手臂却是剧震,再也握不住巨剑,甫一松手,那柄巨剑又幻出一道玄光,当头劈至。石野不退反进,左手食指蓦地伸出,嗤地一声点向强盗中校的胸口,竟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
强盗中校冷笑,巨剑灵活地一收一转,对准石野的手臂切了下去。石野再要变招,势所不及,心中惨然,等级上的差距果然无可逾越,这条手臂算是废了。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强盗中校忽地惨叫一声,巨剑脱手,双手捂住了双目。石野虽感奇怪,手上却不稍停,化指为拳,轰地一声擂在强盗中校胸口。这一拳,石野倾尽平身之力,但中校级别的格斗士体格之壮,超出了他的想象,强盗中校背上早被洞穿一孔,又吃这一记铁拳,身体只是摇了一摇。石野得理不饶人,揉身而上,拳出如风,转眼就在他身上打了数十拳,拳拳见肉,直震得双臂发麻,强盗中校轰然倒地。
石野稀里糊涂的获胜,却无半分喜悦之情。虽然和罗冰相处仅只有两天,但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这个娇小无依,楚楚可怜的女孩在他一片空白的心扉上留下了殊为深刻的印记。石野一闭上眼,仿佛又听到了罗冰柔弱的声音,“大叔,我帮你刮胡子吧”……石野心知罗冰难以幸免,双目含泪,竟不敢往草垛方向观看。
“咯咯,石大哥,你哭鼻子了么?这么大的人了,羞也不羞。”
石野简直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猛地一转身,只见罗冰好端端的站在他的背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石野抢上去紧紧地搂住了罗冰的身体,软香在怀,石野终于相信这是真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冰笑道:“你何不回头一看?”
石野依言一看,只见另一个罗冰诡异地摇晃了几下,凭空消失,空气中残留淡淡的波纹,地上出现一摊水渍。
“这是镜像啊,我又不是他的对手,难道便等着他来砍掉我的脑袋么?”
石野恍然大悟,镜像术说来也简单,就是利用空气中的水元素虚拟出一个惟妙惟肖身体,施术者控制力高的话,别人触摸到这个虚拟身体时,还会产生真实的手感。高阶的镜像术不但可以虚拟出人的各种表情,还能模拟发声;顶级镜像术甚至能制造出真实的分身……
“原来你早就有所防备了,对吗?”
罗冰笑着点头。
“那么,他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石野回想起强盗中校突然发癫的情形,知是罗冰动的手脚,具体怎生施为却是猜不出来。
罗冰嘻嘻一笑,“你忘了么?我是个水系觉悟者呢,凝水成冰可不是什么难事。我把他的眼珠冻成冰了。”
“眼珠……怎么可能?”石野忽地惊叫道:“难道是房水,难道你把他眼珠内的房水冻成冰了?”
罗冰见他脸色大变,委屈地说道:“石大哥,你嫌我出手太狠毒了么?我只想帮你取胜,这强盗头子不是好人。”
石野哈哈大笑:“我哪里会怪你,对付这种人嘛,自然是越狠越好。罗冰,你简直是一个天才!你知道么,几百年前便有觉悟者想到,人的眼眶里面活跃着丰富的水元素,且只有一层薄薄的眼皮保护,如果只把敌人的眼睛冻结,打斗起来便占了极大的便宜,但问题在于,眼睛水含盐,万万不可能结冰,所以,这个法子便不能用啦!后来解剖学告诉人们,人的眼珠里面有一种房水,房水没有丝毫的盐份,绝对可以结冰,但新的问题又来啦,房水是装在眼珠里面的,这需要极强大的元素之力才能做到,如果拥有这样的力量,把整个人冻成一个冰疙瘩亦不是难事,对付眼珠倒在其次了。”石野眨了眨眼,问道:“罗冰,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你才六级。”
罗冰转忧为喜:“这很简单啊,眼珠就像是人的皮肤,再细密也是有毛孔的,只要把原力化成极细的丝,穿进去就好了。”她说得轻巧,实则天下的元素技能无不是将原力化成细丝,以这一条条细丝为导线,操纵元素所为。原力化得越细,花样越多,但对控制力要求就越高。精确控制原力是一件很繁复的事,在实战中往往不实用。九成九的觉悟者都是用原力强化身体,像格斗士一样的战斗,元素技能只是辅助技能。控制力达到罗冰这种境界的,却是闻所未闻。
石野脑中复又冒出那个念头:难道罗冰是精英觉悟者?这可稀罕得紧啊,如果觉悟者在人群中的出现机率是一比一万的话,精英觉悟者一百年也未必出一个。忽地发现罗冰出神地凝视着他,石野道:“怎么?”
罗冰面上一红,道:“石大哥,你明明是一个格斗士,为什么偏偏对觉悟者那么了解呢?而且你还会医术!”
石野眼前立时出现一个瘦长清癯的中年大叔形象,苦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罗冰以为石野在笑话她,伸手便拧住了他的肋下肌肉,正要给他点苦头,石野肌肉一鼓,一下子把罗冰的手弹开了。罗冰哪里肯依,偏生石野身上找不出一块软肉,全都硬硬鼓鼓,难以下手。罗冰一咬下唇,忽地一把抓住某处。石野脸色发紫:那里……不可以……
忽听得一声咳嗽,两人顿时回到现实世界:小小的村子里面,火差不多都熄灭了,血仍在流,烧焦的尸首已不能恢复原样,死去的人亦不可能重生。一众牧民围着他们跪了一地,都把头埋在地下,不敢抬头相看。
石野二人面红耳赤,毕竟人家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却在打情骂俏。石野大声道:“都起来,都起来,跪下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强盗!”
“咚咚咚……”那个拼死保护母亲的少年人,不住的磕头。
石野抓住他的肩膀一提,不料那个少年甚是倔强,身体离地却仍保持着跪倒的姿势。石野喝道:“好男儿,不下跪。难道我救了一个软骨头么?保护母亲的血性哪儿去了?”
少年人终于站了起来,泪流满面。幸存下来的牧民大都失声痛哭,群盗伏诛,可是他们的亲人却也死伤惨重,除了少年人的母亲和一个岁数很大的老者,余下的就只有三十多个年轻人,多数还身负重伤。
“恩人,请留下你的名字,我们哈萨克人会永远记住你有大恩大德。”这名老者,穿着宽大的灰布长袍,连手没有露出来,身体十分臃肿,脸上却皱皱巴巴,没半两肉。说话间,他的身体几乎整个的伏在了地上,看起来十分辛苦。石野一听他的声音,立时知道刚才那声咳嗽便是他发出来的。“我叫石野,大恩大德如何敢当,举手之劳罢了。”石野忙不迭将老者扶起。
那老者道:“在恩人看来是举手之劳,对于我们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却是十分平静,似乎就连族人惨烈之极的伤亡也没有给他的带来太大的情绪波动,又或早看透生死,宠辱不惊。这老者始终被保护在一群年轻人中间,想来在牧民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对了,你们怎么会住在在这里?这里几乎不下雨,地不肥,草不茂,牲口吃完了地上野草之后,怕要很久才能长得起来了。而且,这里怎会冒出强盗?”此地距木先生交待的位置只有数十里,石野心里记挂着种子暗器,生怕此事和种子暗器有关。
老者道:“我们哈萨克族是一个游牧民族,走到哪里,便在哪里落脚,这个村子是临时修建的,也就数十间草屋。我们的族人游牧天下,却从不与任何人结仇。石少侠,正如你所说,满盖大荒原上不可能有强盗,这一次袭击,我认为是有预谋的。石少侠,你能把强盗头领交给我们处理么?”这老者眼光极准,一眼看出强盗头领还没有死。
“石少侠不敢当,长老可叫我石少校。”石野眨了眨眼睛道:“我看这些强盗根本就是人贬子!长老,现在,那个强盗中校已经是你的俘虏了。”
“谢谢你的慷慨!我的族人会报答你的。”老者面色转而沉重,“石少校,你能肯定,这个强盗头领是一个中校级别的格斗士吗?这种高阶的强盗可并不多见。”
“如假包换!”
在老者的调度之下,哈萨克人从没有烧尽的房屋中抢出帐蓬等物,一些人飞快地把帐篷搭好,另一些人整理着族人的遗体,在稀稀落落的草地上并排着,安置妥当。
那个倔强的少年人叫苏普,他母亲的伤势本来十分沉重,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从眼角直到下巴,背上被也中了好几刀,每一刀都足以致命,她却奇迹般的活着,石野伸手抓出几把黑糊糊的药粉,往苏普母亲身上一撒,几息之间,伤处居然开始收口了,又是一粒同样不起眼的黑色药丸喂下去之后,苏普的母亲虽然仍处于昏迷中,但是呼吸转而平稳有力,指日便可痊愈。苏普又想磕头,被石野拉往了。
另几位重伤的牧民经石野一阵捣鼓,很快就稳定了病情。无可否认,和正正经经的医生相比,石野的手法生疏,拙劣,甚至让病人的家属提心吊胆,但很快怀疑就变成了敬畏,石野的药丸实在太有效了,几乎全都立竿见影,到最后,一群牧民看石野的目光简直是在膜拜!罗冰悄悄地站在一旁,她的心里忽地感到一阵自豪,罗冰脸上烧得飞红,暗道:“我自豪什么呢?石大哥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帐篷很快支起,强盗头领被押进来的时候,身上被麻绳捆得像个粽子,石野暗暗好笑,这也太不专业了,要不是强盗中校身受重伤,便是同等数量的铁链也缚不住他。石野也不多说,直接把麻绳扯断,用最专业的技法卸下了中校的几处关节,随手拉开了紧紧地蒙在强盗脸上黑布,露出一张沧桑粗豪的面孔。
“啊!”哈萨克长老古井无波的脸色张于变了,“这个人我认识,他叫瓦耳拉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