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刚听说这件事情……!”
白杰风风火火的走进书房,刚要行礼,永继皇帝便抬手示意他起来:“哪件事呢?…哦,你说围剿驿馆的事情啊?人都抓起来了,可惜走脱了拓辛夫人…”
“陛下!即使使者真的犯了大罪,您也不应该这样贸然行动啊!”情急之下,御史大夫已经口不择言了:“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乌墫是我们重要的盟国…!”“朕就知道,跟你商量的话,这件事肯定办不成。”永继皇帝不怒反笑,站起身来:“可是朕自然有朕的道理,不问清原委就如此慌张,似乎不是你白大人的性格啊。”
白杰咬了咬嘴唇,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不论有何原因,木已成舟,拓辛夫人现在一定通知了乌墫方面,两国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这样功亏一篑了啊!万一此事被羟古得知……”“这你倒不用太担心了。”皇帝老神在在,悠闲得说道:“刚刚有人来告知朕,拓辛夫人已经到了宫外,羽林军已经把她抓起来了。”
“什么?!”白杰不由大惊失色:“这究竟…是为什么?!”
永继皇帝拿起书案上的一封火漆密信,递给他:“你看看。那女人该说她是未卜先知,还是愚蠢透顶呢?”
白杰将信打开,一行行看下去,额头上不禁泌出冷汗来。
这竟然是羟古国主的亲笔信!信上要求天朝皇帝将正在出使燕都的乌墫使者当众斩首,和乌墫从此断绝来往,他便会马上亲身前往天朝,缔结两国休战盟约,并可以携手挥师北上,一举平定内乱纷纷的乌墫全境,两国瓜分乌墫土地,从此相安无事……
“巧舌如簧!”白杰强压怒火:“稽邪虽是蛮夷,却天性狡诈,他只不过是碍于和乌墫早有盟约,不能单独发兵讨之,所以才会拉天朝下水!陛下!难道您对他说的这些动心了吗?!乌墫夫人现在可是我们天朝的公主,不帮助乌墫反而和羟古联手颠覆它,这样的行径,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皇帝笑了下:“功过是非,历代先皇具有之,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对于朕杀死胞弟,逼死贵太妃的事情,坊间都是怎么流传的……”“陛下!…”“其实聪明如你,一定很清楚,羟古国主的提议于天朝百利而无一害,乌墫国内兄弟相争,早已闹得是千疮百孔,帮助他们,日后得到的不过是一纸盟约,可与羟古联合讨伐,得到的就是一半土地,这种弃卒保车的选择,难道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白杰脸色严峻的看着他:“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乌墫的一半土地,对羟古来说,就是自己门口上的一块牧场,可对我天朝来说,中间还隔着几百里的荒原!这样的格局,除了白白消弱边防力量,将冲突升级以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呢?!您还要承受天朝百姓与乌墫百姓的怨恨,在臣看来,这种交易百害而无一利!”
永继皇帝又笑了笑:“看来御史大夫和拓辛夫人想到一块去了。那女子胆敢自投罗网,想必就是算准了朕的身边,会有人提出这样不同的看法。朕之所以迟迟没有杀他们,也正是有这一点顾虑啊。朕刚登基,百废待新,正是国内积攒力量的时候,实在不宜出兵远征,看来只有再委屈使者一些日子了,等朕将一切想清楚了……”
“陛下…”白杰犹犹豫豫地说道:“臣隐约记得,当年乌墫夫人云英未嫁的时候,您好像有意纳她为妃…”
皇帝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冷着脸道:“那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说的胡闹的话,左右不了朕如今的任何决定。白大人,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朕就不能不提醒你,感情的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心怀天下,不要总是将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不是吗?”
白杰低下头去,不再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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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刚出门,信使就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禀报您的时候,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莫愁靠在冰冷的墙上,闭着眼睛,仔细聆听隔壁关押的卫兵头领的话。
羽林军对于他们还算是相当礼遇的,牢房设在皇城内的地下室里,除了潮湿和霉味,这样有床有桌,三餐有鱼有肉的待遇,还是令她颇为满意的。她与卫兵们的监室一墙之隔,羽林军似乎也不在乎他们用乌墫话的交谈,只要不暴力越狱,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兵头领复述信使从前线带来的消息,莫愁的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团。左翼比肩王掖呼斯的军队也加入到了王庭的军队中,在乌墫北部与冒珊展开了多次鏖战,虽然势均力敌,可王庭军队毕竟是长途奔袭,渐渐处于下风,掖呼斯的小儿子战死了,很多部族首领也失去了他们的儿子,军心不稳,又即将进入冬季,很多人提议先将军队撤回王庭,再做计量。…
这许多消息里,最让莫愁感到揪心的,还不是战局的不利——周武君曾亲自参与了作战,虽然打了胜仗,却身负重伤,为了救她脱险,鲁能也挂了彩,国主曾侯珊因为妻子的伤势,也心急如焚,急于撤回王庭去,等明年春天再作打算。
究竟是怎样的重伤?会不会危及性命呢?!
她一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她满身是血的样子,向自己伸出一只手,痛苦得喊着她的名字……
莫愁靠着墙,感到浑身无力,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北方前线去,带上那曾经亲如姐妹的女子,远离这让人痛苦的一切……心乱如麻,真是心乱如麻,她一定要赶快让自己从这里出去,找到一个好办法,说服天朝皇帝那颗铁石心肠……
“姐姐。”
牢门“咣啷”一声被打开了,莫愁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笑嘻嘻的站在门口,她的肤色很白,吹弹可破,五官精致,小小年纪,却散发着一种妖冶的美丽,如果说平湖公主的美像一颗沐浴阳光的果实,这女孩的美,则像一株空谷幽兰,神秘莫测。
她想起来了,这就是曾和她父亲一起出现在驿馆里的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叫解忧。”她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笑盈盈的:“这是老爷起的名字,解忧,莫愁…姐姐,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这里是牢房,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没有什么事的话,请你回去吧。”莫愁丝毫不为所动,又把眼睛闭上了。
耳边听见一阵走动的轻微声响,她感到女孩爬上chuang,温暖的呼吸吐在她的耳朵上,让她惊讶的是,这孩子说着一口纯正的乌墫话:
“姐姐,我帮你逃出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