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下马。”
周允孤身一人站在刀枪从中,面对钱妃,若无其事的说道。
钱妃咬着牙,狠狠地说道:“不要再给我摆太子爷的架势了!我伺候里面那个老东西那么多年,还要受尽了你的冷嘲热讽,唯一的儿子,还要被你们派到遥远的封地去!今天,就是我跟你们父子两个算总账的时候了!”“你还真是心急呢…”周允微笑道:“其实就算你不用费今天这番周折,父皇也打算将我的太子之位让给定阳,他老人家都已经有了废长立幼的决心了,你这一来不是画蛇添足吗?”
钱妃冷笑一声:“你不要以为我是个愚蠢的人。你周允平时看上去,虽然一副浑浑噩噩,待人宽厚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你恨不能将我们一家人剥皮拆骨,生吞活剥了…我才不会等着你来收拾我呢!殿下,如果现在你跪下来哀求我,我也许会饶你一命呢……!”
周允摇了摇头:“如果是你落在我的手里,就算是把头磕破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所谓铲草除根,永绝后患…钱妃娘娘,你还是疏忽了啊。”
“真、真是….大胆!!”定阳王结结巴巴的指着他。
钱妃愣了一下,在宦官的搀扶下从马上下来了,她儿子马上也跟着下了马,母子两个跟周允面对面地站着。
“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太子居然有这样的胆色。”钱妃笑着说道:“那么好啊,就按你说的做吧!孙嗣!你还愣着干什么?!给他把刀,再怎么说也曾经是皇室成员,死在自己手里,是最体面的吧?”
羽林中郎将默默的拔出自己的长剑,单膝跪地,将剑双手呈给了太子殿下。
周允一手接过来,大笑了两声,突然将剑尖指向了离自己五步远的钱妃。
“你疯了吗?”钱妃冷笑着说道。
这时,被两个浑身筛糠似的宦官用座椅抬出来的睿宗皇帝赶到了广场上,火把映着他老迈枯瘦的脸,像一具骷髅一般:“你在做什么?!造反吗?!快把兵退了!否则朕……”
“陛下!”钱妃马上换了一张嘴脸,一副妩媚妖娆的样子:“你看看太子,要不是有这些人的保护,臣妾早就让他给杀了啊!太子总是说,当年是臣妾害死了皇后娘娘,他断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陛下,就算臣妾死有余辜,可是为了保护定阳,不能不这样做的啊!”
睿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允儿,把剑放下来….”
“太子和定阳,永远只能活一个!”钱妃的脸,在火光中犹如鬼魅一般,她对身边的羽林军大喊道:“还不动手吗?!”
十几柄剑同时出鞘,寒光熠熠。
周允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冷笑一声:“对啊,还不动手吗?”
“你们要干什么?!”
“母亲?!”
情势急转直下,羽林军一边一个,压住了钱妃和定阳王,两个人不得不跪在地上的时候,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大的胆子!!孙嗣!!你……!”
“娘娘,恕臣无礼了。”羽林军中郎将孙嗣面无表情地说道。
周允笑着丢下剑,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看着钱妃绝望扭曲的脸:“人算不如天算。既然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你们母子,我也知道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很可惜,这场游戏是我赢了。”
“陛下!!”钱妃向一旁的睿宗凄厉的喊道:“求您看在这些您臣妾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主持公道吧!臣妾会有今天之举,完全也是为了您的安危考虑!太子疯了,就算是您,他也不会放过的!”
睿宗虽然心又不舍,却想起了那些帛书,狠下心来将脸别到一旁。
“看看我的父皇……”周允冷冷的说道:“如果不是撞破了你的奸情,他老人家今天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袒护你,不是吗?就算你想杀了我,就算我真的死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让你们母子两个平安无事,让定阳来日坐到皇帝的宝座上…..”
“什么奸情?”钱妃脸色苍白得看着他:“你不要血口喷人……”
周围的羽林军散开了一道人巷,走进来的正是御史大夫白杰,他穿着正式的朝服,身后是昭庭令孟青云。
“国舅刘篆已经死了。”白杰向太子行了礼,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旁的皇帝:“萧大人差人来报,他一进萧府就被乱刀砍成肉酱,一命呜呼了。”
钱妃的脸色愈发苍白,当看到孟青云走上前来的时候,甚至几近晕厥。
“娘娘。”孟青云行了个礼:“是我将你与国舅的来往书信偷偷送给御史大人的,我请人模仿你们的笔迹,其实送交你们手里的都是些临本,原来的都在大人手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牲!”钱妃疯狂的想跳起身,却无奈被羽林军紧紧压住,动弹不得:“早知道,我就让你给那死鬼皇后随葬去了!小人!内奸!……”
周允看着她,摇了摇头:“真是难看…我一查才知道,原来刘篆并不是你亲生的胞兄,只不过是因为你父亲的正房无法生养,为了延续香火,才收养的男孩,于是你们勾搭成奸…娘娘,这秽乱宫闱。武力逼宫两条罪名,就够你死上好几次了…”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钱妃红着眼睛喊道:“城外还有我儿子的两万士兵,只要他们杀进城来……”
“请太子放心。”白杰平静地说道:“统军将领是我父亲的旧部,家眷都还在三阳关上,我刚才已经带殿下的手谕前去宣读,他们都已经缴械待命,誓死效忠殿下了。”
“你…..你….!”钱妃指着白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允示意一旁的羽林军放开她:“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钱妃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绝望的目光放在睿宗身上,后者却连看着她的勇气都没有,她仰天大笑了几声:“殿下….大人….皇上…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策划,一人犯的罪!我的儿子、女儿都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接受惩罚,如果能宽恕他们,就算我堕入十八层地狱,也会为你们祈福的……”
“你安心上路吧。”周允说道。
钱妃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那种爱怜眷恋的神情,就算是定阳王也很少见到:“母亲……?”
她突然发狠,向一旁的石兽上撞了过去,就听得一声闷响,可怜一位绝代风华,落得一个脑浆迸流的悲惨下场了…….
定阳王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头撞死在石座上,本来就生性软弱的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胯下一热,裤子便湿了一大片。
睿宗看着昔日自己怀中百般疼爱的温香软玉,顷刻间化为一具尸首,也不由悲从中来,流下两行老泪,这情形,看在周允眼里,又升起熊熊无名火来,他上前一步,提小鸡一样的将跪在地上的定阳王拎了起来。
“兄长!…太、太子哥哥!!……”
“允儿!”
睿宗连声喊道:“放过他吧!一切的不对,都在钱妃一人身上!跟你弟弟没有关系!朕只有你们两个儿子,既然钱妃已经死了,就放过你无辜的弟弟吧!”
周允并没有看自己的父亲,冷酷的目光盯在瑟瑟发抖的定阳身上:“是啊….你是无辜的…就算想将自己的兄长杀掉,谋取太子之位,你也是个无辜的好孩子……”“太、太子哥哥!!求求你……”定阳王膝盖一软,几乎又要跪下来了。
“既然父皇都开口了,就放你走吧!”太子突然爽快地说道,放开了定阳王的领子,向他指着广场的出口:“跑吧,用尽你的力气,只要你跑到前面的甬道上去,我非但不追究你的罪责,而且还会交还你的封地军队,让你继续回去做逍遥的定阳王,这样好不好?”
少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真…真的…?”
“现在不跑,我可是会后悔的。”周允轻松的看着他。
定阳王二话不说,撒着丫子就向甬道的方向疯跑了过去,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奔跑过,前面就是他以往所拥有的一切,只要跑到那里…
“拿来。”周允伸出手,平静地说道。
睿宗惊讶的看着他将羽林军递上的弓箭架在手上:“周允!!你要做什么?!……”
搭箭,瞄准…他平静异常:“对了…忘了跟我的小兄弟说了…如果有来世,千万不要再是皇帝儿……”
一只羽箭呼啸飞出,一下穿过了定阳的右腿,他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脸朝下趴在了地上,这时他似乎明白了,拖着一条鲜血淋淋的腿,拼命向广场外爬去。
周允再搭箭,瞄准,平静异常。
第二只箭准确的射穿了定阳的胸口,凄厉的惨叫声嘎然而止,却余音阵阵,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从心底感到了一阵寒意。
回头看看座椅上的睿宗皇帝,已经晕厥了过去。
这年秋天,天朝睿宗皇帝驾崩。
太子周允继位,号永续皇帝,改年号元祥,时为元祥一年。